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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典心

  深幽的綠眸,瞇得更緊了。

  珠珠壓根兒沒有看他,她皺著眉頭左顧右盼,發現牆邊有張陳舊的雕花大床,而左牆下,則打了簡單的地鋪。

  她再度吸氣,凝聚勇氣,逕自走到牆邊,跳上空蕩蕩的大床,翻身躺平,緊閉起雙眼,心中做好最糟糕的打算,準備從容就義。

  好吧好吧,一人做事一人擔,她可是錢府的三姑娘,當然有膽量收拾殘局,扛下自個兒惹出的事,大不了就是讓他吃了。

  不過,就算是要「捐軀」,她也堅持必須在床上,絕對不要去躺地鋪!

  〔你來吧!」她豪邁的說道。

  沒反應。

  「我們連戰速決,等你報仇了、滿意了,我們就分道揚鑣。」她繼續說道。

  還是沒反應。

  屋內寂靜,就連水聲也不見了。那高大的胡蠻,並沒有如她想像的,火速跳上床來「報仇」。

  要不是情緒緊張,她躺得太久,幾乎就要睡著了。又等了好一會兒,海東青仍是毫無動靜,她皺著眉頭,悄悄睜開一隻眼睛,確定海東青還在屋內後,才又再度閉上。

  怪了,他還在等什麼、該不是還想玩花樣,花費三個月整治她、玩弄她,等到人盡皆知後,再把她退貨吧,「喂,你來是不來啊、」她不耐煩的問。「反正本姑娘虎落平陽,遭你要脅,注定要受你欺凌,大不了就是--」

  「大不了就是什麼?」那低沈的聲音,靠得好近好近。

  她睜開眼睛,赫然發現,全身赤裸的海東青已來到床邊,正撩開床帳,垂眼望著她,那雙綠眸,在這麼近的距離看來,更加的懾人。深幽難解的目光,令她心頭一熱,羞窘的心情,像小螞蟻般爬上心頭,令她萬分不自在。

  「你拿生意要脅大姊,不就是想要這個?」她硬著頭皮,賭上所有的勇氣,雙眼固定在他臉上,不斷考慮著,是不是該往下瞄,好一探究竟--

  纖細的身子貼緊床鋪,因為他的逼近,連呼吸都停止了。那高大的身軀仍滴著水,無限的熱力輻射而出,近在咫尺的她只覺得全身發熱,鳳眼裡盈滿倔強,纖細的身子卻洩漏了膽怯,在男性的威脅下輕顫。

  只是,海東青沒有面露喜色,反倒臉色一沈,眉宇之間浮現怒意。

  「起來。」他猛然撤身,離開大床,彷彿對她沒半點「興趣」,就連聲音也比先前冰冷,充滿著惱怒。

  咦,他要放過她?!

  珠珠眨眨眼睛,半撐起身子,一手支著下顎,詫異的看著他。不知為什麼,她的自動自發,似乎讓他非常生氣。

  賭氣的情緒慢慢褪去,她先確定安全無虞,這個胡蠻,似乎對她沒什麼胃口,才敢舒張身子,舒服的坐在床上,放大膽子瞧著他。

  逃過一劫,雖然讓她鬆了一口氣,但是一想到,他竟對她的魅力視若無睹,她的女性自尊卻又覺得有些受傷。先前在練功院裡,她伸手摸他,他一臉不悅,這會兒她跳上床,等著他享用,他也棄若敝屐,碰也不碰她一下--

  淡淡的、幾乎察覺不出的沮喪,從她心底悄悄溜過。

  海東青背對著她,自顧自的穿起衣裳,結實的肌肉起伏著,動作俐落,絲毫不浪費時間。

  穿好衣袍後,他才轉過身來。

  「拿來。」他冷淡的說道。

  「什麼?」

  「我的腰飾。」

  喔,她想起來了。

  「我沒帶在身上。」她聳聳肩,蜷起腿兒,有些無賴的說道。

  大姊把銀刻腰飾擱在她的鏡柏前,她一瞧見就有氣,惱怒的扔到牆角去。但是過了一會兒,卻又撿了回來,反覆看了很久。

  她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大想扔掉它,反而找了個盒子,擱進裡頭鎖好。

  不過,她也不想還給他--

  海東青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揚,閃過一抹很淡的笑。「除了玄武道兩旁,京城裡還有哪裡群聚商賈?」他不再追問腰飾的下落,換了個毫不相關的問題。

  她偏著小腦袋,想了一想。

  「東市與西市裡,各有四坊,四坊內又各有十六條街。天下各處,包含各省商邦,都齊聚到那兒去買賣交易。」她仔細的說道,從那雙精光四迸的綠眸裡,看見跟大姊神似的眼神。她認得,那是商人準備出手,好好大撈一筆時的眼神。

  他沈默了一會兒,半晌之後才開口。

  「準備出門。」話才說完,人已經跨開步伐,往外走去。

  「去哪裡?」她氣憤他的霸道專斷,不肯乖乖聽話,仍舊抱著腿,縮在床上不動。

  「上街。」

  「要上街做什麼?」她懶洋洋的問,故意躺回床上,發出好大的聲音,想要激怒他。

  「你只需要跟著我,不必多問。」他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眼裡閃過笑意。「還有,離開那張床。」他提醒。

  「啊?」

  還沒有會過意來,身下的雕花大床,就發出嘎嘎的奇怪聲響。緊接著--

  轟!又是一聲巨響,大床塌了。

  ※  ※  ※

  可惡的男人。

  看著西市那幾乎看不見盡頭的大街,珠珠發出疲累的呻吟,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又看到旁邊幾條街裡,還有幾百間的店舖要走,她就雙腿一軟,幾乎要軟倒下去。

  這男人也不知是哪裡有毛病,不肯騎馬、不肯坐車,非得要下來走路,然後一家一家的去詢問價錢,還扔了本帳本給她,要她詳細列下所有貨品的價目,不得所有遺漏。

  花費了五日,好不容易走完東市,海東青沒有罷休,轉了個方向,來到西市裡,如前幾日一般,把所有的物品價目全問上一遍。

  珠珠走路走得腳疼,記帳記到手酸,全身的骨頭,就像那楝破宅子裡的舊傢俱,開始發出嘎嘎的慘叫。

  這樣忙上三個月,她非被折騰死不可!

  從小到大,她總被人捧在掌心,寵著、讓著、疼著,就連練武時,也被照料得仔仔細細,何曾被這麼折騰過?

  啊,該死,他又走進隔壁店家了!

  紅色錦靴重重的跺在地上,她在門口站定,不肯進去,小臉上漾著不悅。

  「這條街上賣的是茶葉,店家們早有了默契,不做削價競爭,你就算問上一百家,價錢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她忍了好幾天,終於再也受不了他這煩死人、累死人的「掃街」行動。

  海東青睨她一眼,沒有多理會,雙手負在身後,轉身走入店裡。

  見他說不聽,珠珠再度跺腳,紅唇緊咬著,心裡卻早已把他罵得狗血淋頭。她深吸一口氣,平撫瀕臨崩潰的怒氣,不情願的跟了進去。

  店家匆忙迎上前來,取來本季最好的茶葉,讓海東青一一過目。他凝目斂眉,冷銳的目光掃過烏龍、香片、龍井、普洱等上好良茶,又問清楚茶種批價,之後才轉頭看向她。

  「記下了?」他問。

  珠珠緊握著筆桿,在心裡詛咒他十萬八千遍,然後才咬牙強扯出一抹假笑。

  「記下了。」

  「這是最後一家茶行?」

  「對,最後一家。」

  他瞇起綠眸,若有所思,眸中光芒流問,有幾分咄咄逼人。半晌之後,才又開口。

  「陳梁記的烏龍批價多少?」

  「一兩八。」

  「七賢茶莊呢?」

  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用盡殘餘的耐性,咬牙回答。

  「一兩九。」明明就說了,價格不會差到哪裡去,他為啥還不死心?

  「隴西茶園呢?」

  「一兩--」她蹙起柳眉,突然低下腦袋,翻閱著手中的帳簿。隴西茶園位在東市,三日前他們去問過價錢,她紀錄在前幾頁。

  隴西茶園的烏龍,一斤的批價只有一兩五。

  「差不了多少?」低沈醇厚的聲音傳來。

  她倏地抬頭,看見海東青微揚的眉,小臉瞬間脹紅,找不到台階可下,尷尬極了。

  「這只是--」

  「這就是生意。」他打斷她,綠眸裡的精光更亮。「只要有差,一分一毫都是差。」

  珠珠收起帳本,懊惱的閉上嘴,再也說不出反駁的話。

  她從小就住在京城,還出生在商賈之家,攏握牡丹生意,滿心以為自己早已摸熟京城裡的商場門道,萬萬沒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胡蠻的生意頭腦可是跟大姊不相上下,她根本不是對手,反倒被上了一課。

  掩蓋在心頭的怒氣散去後,她總算明瞭,海東青提出條件,要她隨身伺候,不是為了報復,只是為了生意。

  他看上的,是她對京城各商號的瞭解,不是她的身子。他要的服侍,是要她像婢女似的,替他指點商號,再捧著帳本,像只跟屁蟲似的,在他身後亦步亦趨--

  柔軟的紅唇,被她咬得更紅潤。她突然覺得,自個兒被羞辱了。

  錢家的五位姑娘雖然性子不同,但都生得花容月貌。她也知道,自個兒是美麗的,男人垂涎的目光,她更是早就習以為常。但唯獨海東青,對她的美貌視若無睹,對誘惑免疫,就連她跳上床了,他都還能冷眼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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