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他總算將她找著了!
「我的身體好得很。」她不假思索的說出違心之論。
棕眸厲睜,他的怒氣終於爆發。
「好?好到你只能躲在這種鬼地方等死?」
「別咒我,我又沒……你知道了?誰跟你說我的事……」注視他那張怒顏,一副「你說呢」的氣憤模樣,許央闠嘴角一撇,強忍著淚水,不滿的嘀咕,「小梅那個大嘴巴。」
這幢老舊的四合院位處龍潭鄉間,是小梅家的老宅,已經有一段時間沒人住了,這次是小梅強迫她來這兒「修身養性」,所以,除了小梅,沒有第二個人知道她的下落。
「省省口水吧,怨那麼多幹麼?等你撿回一條命後再去殺她。」
「啥?」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可是我話說在前頭,免得你以後怨我沒事先聲明。」凝望著淚眼汪汪的她,姜離長長的歎口氣。「如果以後你敢再玩這種失蹤的把戲,我就將你的雙腿打斷。」
「你……」許央闠說不出話來。
「別浪費時間瞪我。」捺不住心中翻滾的波濤,他將她緊摟在懷中,「我們走吧。」
「走?」
「我已經跟醫生聯絡好了,別擔心,他們都是這方面的權威……」
醫生?
紅著淚眼,許央闠努力掙開他的鉗制,退了一步。「我不要!」
「你再說一次!」
「別將精神放在我身上,不值得的。」低歎著,想到他畢竟是費盡心思找到了她,淚水湧得更快,心窩一片暖意。「我已經放棄了。」
「放棄什麼?你的命,還是我?」姜離難能可貴的強抑下熊熊怒火,身子傾向她,柔聲哄道:「你不是想要我的情,想要我的愛嗎?可以,只要你乖乖的跟我回去接受治療。」
「不……」
神情一凜,他沉著臉瞪視她。
「你說什麼?」
「你的情、你的愛,我不要,都不要了。」無法正視著他吐出謊言,許央闠只能移開目光,泣不成聲的喊著。
以為她的心在經過這些天的沉澱之後,一切的傷心與思念該早已不復存在,誰知道不然,尤其他竟親自尋她而來,老天,她的心開始掙扎了。
但,她怎能再如此自私呢?
他早就在言行舉止中付出濃烈的情與愛,她的感受在心,可是,現在不是她不想要,是因為要不起呀。
「你……」姜離做夢也沒想到她竟會拒絕他早就傾心以對的癡愛情狂,攫住她雙臂的手背青筋盡浮。「你怎能這麼自私!」
「就是因為不想再繼續自私,所以我只能走,只能走呀!」
「你還真敢講!」繃著嗓音,他幾近咬牙切齒的直吼。「隱瞞在先,擅自決定一切在後,你這樣對我,還叫不想再繼續自私?」
「為什麼氣我?你以為離開你是件容易的事嗎?對我而言,這是最痛苦的決定了,你知道嗎?」明知道不該反駁,就讓他在氣極之下掉頭走人,從此再也無牽無掛才是,但她做不到呀。
寧願他恨她,也不要他誤會。
「那我呢?挑中我,追在我身後硬是賴著我,你存心為自己留下最後的回憶,這是你的抉擇,那麼我的權利呢?」
頓時,她啞口無言。
「你就這麼突然的在我面前冒了出來,不由分說的在我心中點了一把火,然後就跑了,躲起來等死!沒關係,你嫌自己命太短,想轟轟烈烈愛一場就算了,那我呢?你想過我的感覺嗎?」
許央闠蒼白的唇瓣張張闔闔,浮映在淚眸中的視線滿是愧意,卻半天也吐不出任何話語。她想過,但她不許自己深究這個念頭。
「你有沒有想過,等你死了,我的日子要怎麼過?你說,你跟我說呀!」
「我……」
「你個屁呀你,你連想都沒有想,對不對?」見她又成了個淚人兒,他心疼、心憐,也心軟了。「該死的你,如果你不來招惹我,我現在依然無憂無虎的在島上當我的大番王哩!」想到這點他又不覺郁氣滿胸。
她熱淚不止,卻在聽見他這句自嘲後,不由自主的將雙手輕輕撫上他青髭甚密的頰邊,她想笑,怎知輕吸口氣,成串的淚水又撲簌簌的滑下臉龐。
「你……這聲番王可不是我叫的喔。」是他自己說出口的,不關她的事。
「我知道。」姜離極輕柔地道,傾過身,將原諒的心意自溫熱的唇瓣傳遞給她。「跟我回去。」
一怔,許央闠咬著牙自他懷中退開。
「不。」她怎能忍受在明知自己生命即將終了,還任性的困著他,讓他在一旁眼睜睜的看著她走?她做不到!
她拒絕得斬釘截鐵,而他則氣得在瞬間七竅生煙,火冒三丈。
「你就是不想要你的命?」
「對。」
「那好。」寒著臉,他用力的扳回她的下頷。「記住,是你放棄在先的,別怨我。」
「你想要怎樣?」
「這條命你不要,我要。即使窮盡所有,我也要留住你的命,然後你的命就是我的了,要生要死全看我高興,不准你作主。」
「別這樣。」他對她愈是不捨、愈是有情,她的心愈是疼痛不已。「如果有來生,我願意……」
「什麼叫作如果有來生?你在說什麼狗屎?來生我是什麼都還不知道,幹麼要等你的鬼承諾?若要,我就要了你這輩子。」
「你別再固執了好嗎?」
「要不要固執己見是我的自由,你管我!」
「番……姜離……」
「算了,那麼勉強幹麼,想怎麼叫我就怎麼叫我,我賜你免死金牌。」當然,只有她獨享這尊榮,別人?哼,想死就叫好了。「走吧。」
「你真要這麼執拗?」
「誰叫你先賴上我的,這輩子你只能認命了。」隔著隱含薄薄霧氣的目光瞧見她帶淚的笑靨,姜離心一動,伸手緊攫住她的雙手,卻倏地面容一擰。「噁心,你剛剛在搞什麼鬼?」現下才注意到她兩手沾滿了泥巴,髒死了,啊!她剛剛還用這雙泥撫過他的臉……
唉,隨她高興吧,想殺、想剮、想抽筋剝骨,總得等她將病養好才是。
「我在種菜。」
「種菜?」他怒眸一瞪。「種給誰吃的?」忿忿地拉過她的身子,姜離感受到她又瘦了,心一沉,他不由分說的將她緊摟在懷。
蠢哪,這笨女人當真愚蠢得連命都不顧了。
「當然是種給自己吃嘍。」既然知道掙不開他,許央闠認命的環住他的頸子,有些不捨的望著自己這些天來的心血。
「你這些日子全都在搞這些事?」
「嗯。」
「你這個呆瓜!」他又是一陣咬牙。「很好,你喜歡種菜,那有什麼問題,等你養好了身子,你愛種幾畝田,就種幾畝田。」
「幾畝?」
「嫌太少呀?」
「呃,你……你是不是在報復?」她愈想,覺得這個可能性愈高。
「我像是嗎?」
「像呀。」
「哼!知道就好。」他連否認都懶。
什麼叫報復?簡單,等他不必再時時刻刻為她提心吊膽後,他會讓她清楚的知道,究竟什麼叫作報復!
???
姜離帶著許央闠回到島上。
為了她,他聘了一團醫療小組長期待在島上的醫院,全心全意的守著她,生活的重心只有她。
時光悠悠,綜合療法雖然令人難熬,但三年下來,不死心的堅持換回了無窮無盡的希望。
「幸好,她雖然蠢,但運氣不錯,小命夠長。」在一連串的檢驗報告出爐後,姜離終於允許自己鬆了口氣。
雖然醫生無法保證她已百分之百的痊癒,可是,只要她肯乖乖的遵循醫生的每一項囑咐,幾乎可以肯定的是,眼下她已與死神錯身而過。
換句話說,老天爺還沒那麼急著收回她這條小命。
「不會又是金針花燉排骨吧?」瞟見走進房裡的他手中端了一碗湯,斜躺在床上看漫畫的許央闠慘呼一聲。
不知道是哪個壞蛋向他報的偏方,說金針花有抗癌療效,結果他叫凱特一天一碗的強塞進她肚裡,吃得她都快像朵金針花了
以前,她以為自己是頭被豢養的神豬,現在,她覺得自己像只實驗室的白老鼠!
「你說呢?」
「我可不可以不要吃?」
「不可以。」姜離皮笑肉不笑的安撫著她。「趁熱吃了吧。」
「可是……」
「你要我替你捏著鼻子?」說著,他一屁股坐在她身邊,不懷好意的眼睛盡往她的鼻梢打量。
「別瞪我,我吃就是了。」歎口氣,許央闠接過碗,一筷一筷的挑著碗裡的食物入口。
靜靜的伴在她身邊,瞧她吃得痛苦萬分,他不禁有些發噱,但鼻間卻泛著酸意。
她以為當他看著她因為各種療法而掙扎痛苦時,他的心不疼嗎?可是,只要能保住她這條小命,就算得試遍全天下的偏方,他也絕不心軟。
「湯也得喝光。」見她偷偷的將碗擱下,姜離沒好氣的叮嚀她。
「唉!」
看吧,又來了,這女人啊,真的挺不識好歹,不過是給了她幾分顏色,竟大咧咧的開起染房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