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什麼衣服?」眼光依舊落在手中的文件上,姜離漫不經心的應著。
「待會兒你不是要跟人談公事?」
「那又如何?」
如何?斯坦利差點被一口郁卒的悶氣噎著。
「好歹你也穿得像樣一些呀,免得人家說……」
「我穿得怎樣關誰屁事?有什麼好說的?幹麼?你們誰又偷渡女人進來了?」一想到「女人」這兩個字,姜離的胸口又像揪起了毛線團,亂糟糟的十分煩躁。
「偷渡女人進來?誰敢呀。」
「那不就結了?」
「可是,再一會兒那個業務經理……」
「他是來談公事,不是來相親的。」姜離沒好氣的打斷斯坦利不識相的提醒。
「你還記得人家是來談公事的就行了。他就快上岸了,你還不……」
「煩死人了你,給我滾遠一點。」
說了半天,瞧他還是副愛理不理的神情,斯坦利倒真是有些不滿,努了努嘴,忽地,他腦子裡靈光一閃。
「好吧,我不吵你了。」
「哼,早該滾了。」
這個主子啊……「對了,聽凱特說,小闠這幾天似乎瘦了點。」
姜離倏地停下翻文件的手,犀利的視線威迫十足的掃向丟了顆炸彈後仍神清氣爽的斯坦利。「再說一遍。」
「咦?」斯坦利竊笑在心。
「那女人吃飯的時間都在幹麼?」
「吃飯呀,要不還能幹麼?」就知道這招應該有效,感謝凱特提供的消息。「你終於聽得進我的話了。」
他感覺到斯坦利心中的竊笑。
「你是在唬弄我?」
「誰敢呀,雖然我確實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力,但小闠瘦了些是事實,是凱特說的,可不是我自個兒目測所得到的結論,就算你不信我的話,凱特的話你總該相信才是。」對主子給他們信任分數,斯坦利相當有自知之明。
「你真的瘦了?」
沒錯,他較相信凱特的為人,因為凱特不像斯坦利這麼多鬼心思。
「聽凱特說,小闠比剛到島上時少了幾斤肉。或許是情緒影響心理,心裡再影響生理,所以她開始食慾不振,精神不濟,如果你肯對人家好一些,多笑一笑,多陪陪人家,吃飯特別老瞪著她當菜來配飯……」
「我的事不必你多嘴。」姜離臉色難看的打斷他的話。
「知道了啦,別老拿眼神殺我,既然你嫌我煩,我這就出去,不吵你就是了,雖然尚未達到原始目的,終究是喚起了主子大半的注意力,讓他別再渾渾噩噩的干杵著,這樣也算是稍有進展了。
「滾快一點。」
「我只有兩條腿呀,唉!」怎能不歎哪,草莽成性的主子總不愛體恤他這上了年紀的老員工。
「斯坦利。」忍了忍,姜離重咳一聲,叫住正開門出去的他。
「在,有啥交代?」
「叫凱特花點心思弄些東西塞到她肚子裡去。」
「她?誰呀?」他存心裝傻。
離教主子方纔的態度與口氣教他心裡生嘔,不趁機會在口頭上佔點便宜,怎能順得過胸口的悶氣呀。
「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敢情斯坦利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丑他?「再多說一個字,我叫你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快滾!」
「喳。」說完,他退了出去。
會不會是因為前些天著了涼,身體還沒養好?皺著眉,姜離心裡思忖著。
雖然當時她看起來似乎是好了七八成,但他沒能忘記,在她可以起床後的第二天,他難能可貴的一番好心卻害她差點中暑,才走不到四分之一的路程,她就臉色泛白的倒在他懷裡了。
凱特數落得一點都沒錯,他太高估了她的體能狀況了。
糟糕,斯坦利沒提,他倒沒什麼感覺,可既然斯坦利提了,而他也聽進了耳,門才闔上,胸口的躁氣就浮上全身,讓他怎麼也坐不住,扔下手中的筆,他下意識地拿起電話,直接撥到監視室查詢她的下落。
這回他可沒那麼蠢,還自己眼巴巴的四處尋人,一通電話,馬上就知道她身在何處。
「將軍?」正打算再冒險催人的斯坦利見他終於肯走出書房,而且還是自動出現,不禁大吃一驚。「你想通了?」不會吧?他都還沒催上幾回呢,主子就已經預備認命「接客」了。
「什麼意思?」
聞言,斯坦利的肩頭一塌。
「船剛剛已經靠岸了。」將軍該不會是將這事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果不其然。
「什麼船哪……喔,那檔子事呀。」姜離漫不經心的揮揮手。「你替我招呼他就行了。」
「我?」斯坦利頓時錯愕不已。
有沒有搞錯?人家遠道而來是談公事,不是洽談開派對什麼的雜事,而主子卻派遣他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內務總管」出面!
「你什麼你,快去呀。」不耐煩的推開面露苦意的斯坦利,姜離逕自走了。
???
有了正確消息,姜離沒多作耽擱,直接尋到目的地。
剎那間,他屏住氣息,怔望著眼前的景致。
許央闠就站在一處水流清澈的水瀑布前方,一手搭在腰際,另一手拿了把粉綠色的透明水槍,粲笑盈面,飛散的水花像霧般在她週身瀰漫,一彎彩虹遠遠的綴在身後的天空,仿若鏡花水月的景象炫惑著他的眼,魅誘著他的心,害他差一點以為自己墜入童話故事般的夢幻中。
「真美。」。姜離從不知道女人與大自然的相遇也能如此契合。
如果她就這麼留了下來……嚇,等一下,他在想什麼呀?不過是來抽查她有沒有再鬧事,幹麼胡思亂想一堆有的沒的呀。
人哪,就是不能成日閒晃,瞧,不過是任性決定的放自己大假,白日夢就一個接一個的斷不了。
「喂!」他不耐煩的大吼一聲叫她。
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們分成兩派忙著打水仗,又喊、又叫、又跳、又跑,戰況激烈,一方背對著他,沒人瞧見他,也沒聽見他的喊叫,可是另一方皆面向他,見狀紛紛露出一口大白牙,一個個傻笑著停住迎戰的架式。
「怎麼啦?」瞧見己方一連幹掉了好幾個敵人,許央闠這才察覺不對勁。
結果孩子們均笑出來。
「什麼事情啦?」她再問。
「嘿嘿嘿。」一隻小手好心的指著她的後方。
她順著小手指的方向望去,驀地眉開眼笑。「喲,你怎麼來了?」
你怎麼來了?當下,姜離翻翻白眼,心裡大歎三聲無奈。
「我剛剛叫你,你沒聽到?」
「沒有呀。」她忙著抗敵,大夥兒都戰得專心,誰聽得到他在後頭鬼叫鬼叫的。
「耳朵聾了呀,你這個蠢……」瞥見其他孩子們好奇的眼光,姜離悶悶的收回罵人的話,棕眸瞪著她。「過來。」一下達命令,他根本沒費神去瞧瞧她是否跟上來,轉身就走。
大番王下令了,她不敢不從。向週遭的小玩伴們揮手示意後,許央闠小跑步的離開戰場,乖乖的追在他身後。
一前一後,直到進了屋,他才轉身擋住她追趕的腳步。
「你發燒了?」
「咦?沒有呀。」她臉很紅嗎?
「沒有?」納悶的瞪著她,不待她再說,姜離大咧咧的將手搭上她的額頭,探了探溫度。「你想騙誰?明明就有點燙。」
「是嗎?」他的手貿貿然的就這麼覆了上來,雖然仍舊帶著慣有的率性,但他狀似關切的模樣,嚇得她緊張兮兮又心悸不已,不燙才怪。「或許是剛從外面回來,太陽曬得人暖呼呼的,體溫自然較高。」許央闠傻笑著道。
是她的想像力因日曬而作祟嗎?總覺得自她發燒後,他開始有了……情人的味道。
「真是這樣?」話雖如此,姜離心裡仍存疑。
「對呀。」
皮粗肉厚的大手仍舊不離開,定眸端詳著她,半晌,他微彎起指端,小心翼翼的順著她的頰面撫觸。
「女人的皮膚都跟你一樣嗎?」這麼細,像是一不小心就會破了似的柔嫩。
「大致都差不多吧。」慧黠的眼珠子一溜,她語帶揶揄的問出疑惑,「你沒有常常親自體會女人肌膚的觸感?」
「哼,誰耐煩理你們女人家的皮膚是怎樣呀。」姜離沒好氣的說。
許央闠聞言但笑不語。
他不耐煩理「你們女人家」,今天卻忽然注意起她的皮膚觸感究竟如何?嘿嘿,事情看來似乎有點起色了喔。
「還有,你怎麼愈來愈白了?」忽地,他又眼尖的發現她的另一樁異樣。
該死的斯坦利,多嘴長舌!他一心以為她雖然不是那種白白胖胖的活力寶寶,可也是健健康康的,但經斯坦利提醒,怎麼左看右看,這女人似乎真帶了幾許病容呢?
「我?」他突然而來的不悅教許央闠微怔,復而心中忐忑。
怎麼回事?好端端地,他注意起她的皮膚,又問了這麼莫名其妙的問題,他……是不是察覺到她的事情了?
「是呀,你看起來挺白的。」
「白?」呼!心中的緊張徐徐吐出。「那還不簡單,少曬點太陽,就白皙無瑕嘍。」幸好他不是那種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