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好累唷!
隨著逐漸瞟高的視線,她的腦袋也愈仰愈高,脖子承受的壓力也愈來愈重,總算她看到了那略顯方正的下頷、寬厚的嘴巴、大而高挺的鼻子、深而烏黑的怒眸及濃密高聳著的眉毛,天哪!這傢伙不但體格壯碩,連五官都似乎比一般人大上許多。
可奇怪了,在飛機上是有誰惹到他不成?臉色那麼臭!
「走呀!」
「你不是才剛下飛機?」她朝著他乾聲問道,一張瘦巴巴的骨感臉蛋上寫滿了不解的憂慮。
難不成他是憋急了,想上廁所,所以才會將臉皮繃得那麼緊?
聽著她的疑惑,瞿北皇的臉部表情沒什麼太大的變化,可雄偉闊挺的肩頭明顯的往下垂了幾分。
他在氣惱、在火大,如果巨陸集團的人都像她一樣天才、一樣遲鈍、愚蠢的話,他該重新考慮即將簽約的合作計劃才是。
「唔……」她猶豫著,正想重新來一次規規矩矩的見面程序,誰知道他又有了新的動靜。
瞟了眼腕間的表,隨意瞥了意欲發言的她一眼,瞿北皇輕鬆的拎起簡單的行囊,率先走向大門,根本懶得搭理先是一愣,然後立即邁開一雙竹竿短腿在後頭跟得很辛苦的李竟窗。
「先生,你要去哪裡?」她還沒問到他尊姓大名呢!「等一等。」
該死的老巫婆只知道享受陷害成功的喜悅,卻壓根就忘了;或許是心存不良的蓄意忘了提供她來訪客戶的任何資料。
而她也真的笨死了,活該被人陷害,因為,再怎麼白癡的小小菜鳥職員也該知道,既然慘遭陷害,既然認了命,多少將客戶資料撈一些進腦子裡才是智舉,可她偏偏連一點職場的危機意識都沒有!
聞言,瞿北皇兀自朝前方大眼瞪小眼兼翻著白眼,他沒有停下腳,卻突然良心發現的慢下了疾走的速度。
「先生?」
「房間訂了沒?」他問得很突然。
「呃?」眼巴巴的跟在人家屁股後頭走著,李竟窗比他更疑惑。
什麼房間?!
挫敗的大歎一聲,瞿北皇倏然伸指,很忍耐的撫順著抽痛的太陽穴。
「飯店、房間、我的落腳處,這樣你總該聽明白了吧?」才離開台灣幾年,況且,去年他還回來待了一段時間,國語應該沒有離譜到荒腔走板才是吧?
「呃,房間?」她的聲音是個疑問句,打量的眼神不敢置信的朝他強健有力的身軀上上下下掃了又掃。
剛下飛機就想……咳咳!
真難以置信,雖然他無法被歸類為帥哥之流的,可好歹也是人模人樣,加上多金,這種男人還需要猴急的花錢找女人?嘖嘖,這世界什麼時候變成這種樣子了?
「對,房間。」這女人是鸚鵡呀?努力的撇開腦子裡那股不祥的預感,他俯瞪著她的眼神閃著凶光,「你幫我訂好沒?」若不是她看起來還算正常,雖然應對遲鈍,口齒卻還清晰……可是,這就是邦曹口中絕對會將他的行程安排妥當,保證讓他服服帖帖的接機人?
現在想想,十之八九又被邦曹那傢伙擺了一道,難怪臨上飛機時,他的眼中閃著幸災樂禍的神色。
你會遇到一個熱情洋溢的接機人……這是邦曹叮嚀他的最後一個附註。
死邦曹,他的死期近了!
「究竟怎樣?」
「啥?」她還掙扎在不敢置信的疑惑中。
「我累了,想快點到飯店休息。」而且,想盡速的擺脫這個天才女人的「接待」。
噢,原來你真的只是想要休息……」可是,房間?嘖,這關她什麼事?「應該訂好了吧!」她不太確定。
老巫婆真的什麼都沒有提,只交代她來接機,然後將他們安頓在飯店裡;問題是她的經驗沒有老道會記得徵詢這一點,而好像也沒人跟她說過,究竟要安排他們住在哪家飯店……赫!
他們!
猛抽了口氣,她停住腳,誠惶誠恐的伸長手,眼明手快的扯了扯他提著行囊仍顯矯健的粗臂。
「幹麼?」
「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呢?」李竟窗現在才知道哪兒不對勁,原來是人數錯了。
他「們」人呢?!
「還有誰?」瞿北皇幾乎是咬著牙問道。
煩死人了,她到底有完沒完呀!
「不是說有個『們』嗎?」揣著希望的眼神不住的往出境門口的方向張望。
記得老巫婆順口提到他們、他們的,既然是「他們」,不就代表了是複數?可為什麼只有這長腿粗漢一個人找上了她而已呢?
腦筋還沒兜完這個難解的疑問,驚駭地倒抽了口氣,李竟窗想也不想地拔腿就往回跑。
慘了,還沒接足人數,她竟然就將他們其中一個搞丟了!
「喂!」她的舉動讓他愣住了。
「請你在這兒等一等。」她輕喊著,緊張兮兮的視線淨落在大廳裡來來去去的陌生客臉上。
情急之下,李竟窗壓根就忘了最重要、也是最有效的一點,若來人是複數,那也應該帶著這壯漢去指認那位走失的同伴方為上上之策,此刻,她滿腦子就只有亡羊補牢的圍捕行動。
「你要上哪兒?」
「回出境室那兒去找你的同夥呀!」微咬下唇,她忍不住咳聲歎氣了。
老天爺,她竟然搞丟了那個複數,這下子,別說是妄想陞官發財,恐怕連這個還燙手的新飯碗她都鐵定捧不住了。見她跑得急、神情倉皇,想也不想地,瞿北皇幾個大步疾追,長手迅速的攫住她的肩頭用力往後一帶,不待她回跌進懷裡,他便敏捷的用另一隻拎著公事包的手止住了她往後仰躺的身子。
一拉一扯,動作精準得彷彿他常這麼練習似的。
「什麼同夥?」去,說得好像他是混黑社會的壞份子。
「就是你的朋友、同事什麼的呀!」身子被箝制在他人手中,她認命的停下蓄勁待發的衝勢,瞟見他還是一臉的莫名其妙,不由自主地,她重重歎著氣,「董小姐說你們要來。」她特別強調那個「們」。
「這次就只有我一個人過來。」
「沒有『們』?」
「對。」瞿北皇又翻了翻白眼,忽地,他放開她,逕自揉著酸疲的眼睛,自下飛機後,他一而再的直翻著白眼,眼珠子都快打結了。見她點點頭,露出了悟的釋懷,他重新拾起原先的問題,「房間你究竟訂好了沒?」
第一次,他覺得這情景有夠荒謬的。
「房間?」
「噢,拜託,別又來了,他今天的耐心已經是超乎尋常了,她還鍥而不捨地一再挑戰他先天不足、後天失調的耐性?
「是的,我住的房間。」他言之鑿鑿,簡直是咬牙切齒的噴出字字句句,「就是那種得先預訂下來,有門、有床、有窗戶,可以方便找闔眼、休息、喘大氣的小小空間,記起來了沒?」
這個人……他幹麼那麼生氣呀?她偷睨了他一眼,心中不解,卻死也不敢問出。
「呃,應該訂好了吧?」她的話裡沒有半點教人信服的威嚴。
應該?!
就是這個詞兒,他發誓,他不是白癡,絕不會瞎到看不出她說話時的表情跟語氣在在都指出了一項事實--
「你不確定?!」瞿北皇的手在發燙,心在發癢,人在怒氣勃發的邊緣。
瞧著他齜牙咧嘴的凶樣,李竟窗很小心的搖了搖頭,不待他飆出火氣,忙不迭地附加說明。
「老巫……呃,董小姐應該已經幫你訂好房間了。」待會兒,撥個電話找人問問看不就得了?
「最好是這樣。」瞧見她的膽小如鼠,他長吐口氣,暫時先鳴金收兵。
欺壓弱小的心態他並非沒有,但此時此刻,他已經沒勁兒去理會這天才女人的無能與愚蠢。
雖然心裡這麼盤算,但他不自覺地猛挫著一口鋼牙,眉頭壓得低沉嚇人,犀銳的兇惡眼神仍持續擊殺著那滿臉無辜的小白癡,他心神徘徊在該不該乾脆撇下她,自個兒上台北的主意裡。去!這是什麼跟什麼嘛,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不該被邦曹軟硬兼施的手法給唬弄到台灣來的。
「應該……是這樣才是……咳咳。」她突然嗆了氣,咳得肺都抽筋了。
完了,這下子真的完了,忘了今天是星期六放假,她要找誰問問看哪?
「又有事?」瞿北皇的利眼覷見了些許教人不悅的端倪。
「沒、沒沒沒,什麼事情都沒!」她苦笑著,心在灑淚。
這下子真是求助無門了。
「既然這樣,那走吧。」少問少氣,短短的十幾分鐘,多少已經拿捏得出這天才女人的智商範圍。而他已經不想再多生枝節了,只希望今天晚上有落腳的地方,那就萬事OK。
他最憎恨睡得不舒服了。
「啥?」直覺地,她又發出疑問的眼神。
老是走來走去,這位大爺究竟是想走到哪兒去?李竟窗不敢問,因為他又用那種怪裡怪氣的揍人眼神瞪著她了。
瞿北皇提著行囊的雙掌緊緊捏著可憐的把手,疾速地,他強迫自己吐出胸口那團重重長長的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