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現在連秦紜妹的下落都成了問號,你是不是決定要放棄?」她語帶關切及好奇。
望著她略顯狼狽的疲累臉龐,再眺望著遠處的深峻山巔,他忽然在唇畔勾出一抹若有所思的微笑。
「不。」
「不?!」她狐疑地看著他。
「我愛她。」驀然悟通,即使紜妹心中有魔,但他仍無法棄她而去,「等這裡的工作告一段落,我會飛回去找她。」
「喝!」原梓揚起驚詫的眼,「你聽說了?」不會吧?一回來就被他纏著追問秦紜妹的事,她差點都忘了跟他提起這事,而能確定的是,應該沒有別的人知道呀?那,他是怎麼知道的?
「聽說什麼?」他反問。
「你不是都已經知道了?」
「別雞同鴨講了,你究竟又暗坎了什麼消息?」
「哪有!」嘟嘟噥噥,她不滿地瞪著他,「是瞿北皇傳了個消息,說過些時候有個人會過來接你的工作啦。」
「這麼快呀。」
「原來,你真的知道了!」
「記不記得上個星期Sam因為家裡出了事而匆匆地趕回去?我托他知會瞿北皇,叫他盡快另外找個人來接替我的工作。」才多久時間,他一連毀諾兩次,嘖,看來以後他的信用要大打折扣了。
「你早就決定要回去了?」
「嗯。」那麼久的時間都沒能與紜妹聯絡上,他心難安,除非讓他親眼看到她安然無恙,否則就算是繼續待在這裡,遲早也是會出問題的。
「唉,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呢。」她邊歎邊說。
實在是不想貶低自個兒水準的說出這麼落井下石的風涼話,可是……啐,沒意思嘛,若他那時別這麼意氣用事亂做決定,這會兒不就能跟秦紜妹恩恩愛愛的膩在芝加哥打情罵俏。
真沒采!害她還為了他們的勞雁分飛偷偷地哭過一回哩,現下看來,她的淚水是白流了,想想還真是划不來。
「是呀,我已經後悔了。」他坦白著自己的心境。
「喂,如果你找到了她,而她卻……」
「沒有如果!」斬釘截鐵,他矢口否決她的質疑,「這輩子,她注定要跟我糾纏在一起。」
「噢,悠作。」感動地吸了吸突然泛酸的鼻子,她表示支持地上前輕輕擁著他的腰,「你一定要將她給找回來。」
「我會的。」他回摟著她,「而且,說什麼我都不會再離開她了。」
仰望著他在瞬間轉換的高昂情緒,原梓扁了扁嘴。討厭啦,她又有股想替他們哭一哭的衝動了啦。
他們的未來竟可以以喜劇收場,多讓人感動呀……
第十章
苗栗公館
下了公館交流道,車行的半個小時,過了一個叫做汶水的小縝,有條往左側山區的岔路寫著通往虎山溫泉的方向。彎進岔路直駛向前,又半個小時,在靠近山腳的路旁,有棟不怎麼起眼,但佔地頗為寬敞的三合院造型的屋舍,大門的側邊豎立了塊溫泉旅館的木製招牌。
三合院旁有幾落屋舍看得出是近幾年才翻修過的,半新的瓦屋襯著大自然的山光水色,靠近主廳的後方被巧妙的以竹籬圍起了幾處供住宿的客人泡湯的溫泉水塘,隱密性夠,卻又與週遭的環境融為一體,讓人瞧了就覺得通體舒暢。
但,另一側約兩落屋舍就讓人瞧得觸目心驚。
屋頂是整個露了個空,門窗盡毀,自外頭可清楚地看到空蕩蕩的屋內漾著冷寂,磚牆都被煙灰薰染成駭人的墨黑,放眼望去,曾受祝融侵害的慘狀一目瞭然。
這兩天,天氣都是會擾得人情緒低落的陰冷濕寒,成日霧氣茫茫的,上門投宿的客人自然也是寥寥無幾。聽到門外有腳步聲接近,秦媽媽擱下手中拭著碗盤的乾淨抹布,探頭出去。
「阿妹!」
「嗯。」
「一個下午沒見到你,你是不是又跑到……喝,怎麼衣服濕成這樣呀?」顰著眉,她扔下手中的抹布,一把將女兒扯到身前,雙手忙碌地撥著她的濕發,「下雨了,你也不知道找個地方避一避?」
「什麼時候下雨了?」全身像剛泡過水,濕答答的,雖聽到母親語帶心疼的數落,可她的神情仍然懵懂得讓人心酸。
「阿妹,你……唉,別說那麼多了,快點去洗個澡,換掉這身濕衣服。」能再說什麼?女兒的失魂落魄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嘴皮子都磨破了,一點效用都沒有,她已經沒轍了。
「噢。」她幽幽地踱向自己的房間。
自從屋側那兩落權充住家的屋舍被燒得只剩個黑鴉鴉的空殼後,他們一家就暫時先搬到旅館後側的這落居住。
「阿妹。」秦媽媽歎著氣的聲音自後頭傳來。
「嗯?」
「浴室不在那裡。」
「噢。」半轉過身,她乖順地依言走近屋後的浴室,驀地,她頓住腳,有些猶豫地望著自己的房間。
「怎麼了?」
「我還沒拿換洗的衣服。」
「衣服我待會兒再拿進去給你,你快點先去洗個熱水澡,免得又著涼了。」前兩天才染上重感冒的人,吊點滴、吃藥、折騰了幾天,這會兒病都還沒好,又偷偷溜出去外頭閒晃,真是的。
「噢。」半清醒之際,她猶不忘輕扯著微顫的嗓音,「媽,謝謝你。」
「謝什麼謝,我是你媽,不多照顧著你一點怎麼行。」
「說的也是。」幽幽地順著母親的話語回應,她怔了半秒,下意識地撫著右頰,似乎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剛剛的最後一個動作是要做什麼。
「去洗澡。」秦媽媽細心地提示她。
「對呵,我得先去洗個熱水澡。」
「你這孩子,別老是這麼恍恍惚惚的,連掉了錢都不知道撿。」
「媽,你忘了我現在是個沒有工作的窮光蛋,哪還有錢可以掉呀。」心魂缺了一方,好大的一個洞,空空的,涼冰冰的,卻涓涓滴滴感受到痛楚。可是,母親的憂心她仍清楚的看在眼裡,「你跟爸爸別老是擔心我,我很好。」
「知道我們擔心你,就快點打起精神來。」
「是。」強擠出一朵微笑給母親,她這才旋身離去。
但眼清目明的秦媽媽卻在女兒轉身之際,清楚的看到女兒在斂去了笑容之後,女兒臉上的滄涼有多讓人心疼。
望著遊魂似的女兒聽話的走進浴室,秦媽媽緩緩地走向女兒的房間,暗暗地拭去眼角的淚水。
難不成,女兒這輩子就這麼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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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冷陰凜的綿綿細雨只持續了兩天,第三天,天氣放晴,偷了幾天懶的太陽公公終於肯跑出來騷包了。
一大早,秦媽媽就忙進忙出的查視著客房的林林總總。
今天會有幾組早在幾個星期前就已經預約了的客人要住宿,不快些將準備工作做好,待客人來了又是一陣手忙腳亂。
手裡抱著一疊剛烘好的枕頭巾,她一跨出廳門,就被人擋了下來。
「誰呀?」瞧清楚了是誰在擋路,她整個人呆住了,「悠作?!」
「秦媽媽。」先放下手中的行李,他上前輕輕地摟著她略顯傴僂的身子。連帶著將那疊枕頭巾也給抱進了懷,「這些日子好嗎?你看來瘦了好多。」也憔悴了許多,他在心裡添上一句。
「悠作!」她仍不敢置信。
「是,是我。」
「我來找紜妹的。」一絲緊張的神情閃進他誠懇的眼裡,「她呢?」
「她出去了。」
「是出去玩還是……咦,那是怎麼回事?!」他看到了被燒成焦黑的空屋。
「火災。」
見秦媽媽倏地黯淡的神情,他喉頭驀然哽住。
火災?!
「怎麼發生的?」不會是……望著秦媽媽哀傷的臉,他強迫自己問出口,「紜妹她還好吧?」
「她……唉,要怎麼說才好呢?她一回來就開始病了,心情不好再加上山風冷凜,我們回到這裡的第二天,她就垮下來了。成天染病,昏昏沉沉的在床上躺了好些天,好不容易等她的身體好些了,整個人便開始變得有些恍惚……」
「然後呢?」見她分明是還有話要說,他不想聽,但還是緊咬著牙根追問,「秦媽媽,然後呢?」
「從美國回來後,她就不太說話,也不知道她究竟都在想些什麼,整天就像個沒頭神似的自己一個人在附近閒逛,不吃不喝的,身子就這麼弱了下來,那天,我見她睡著了,便想燉些補品給她補身子,結果……唉,都是我的錯……」她哽咽著,久久無法再說下去。
她回想到那一幕,心中的驚駭依舊清晰,恐懼仍重重地壓在胸口。
「秦媽媽,紜妹是怎麼了?究竟是出了什麼事?」一把攫住她的雙臂,何悠作心更急了。
「風大,門沒關好,結果報紙飛了起來,爐火也被吹了起來,牆角本來就放著幾桶汽油,就這樣全都卷在一塊兒燒著了,火勢一下子就大得嚇人,我來不及衝回房間去背她出來……」她說得眼眶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