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說還不一定,你那麼緊張幹麼。」
「不早點緊張怎麼行,萬一你隨說隨搬怎麼辦?」想到這個可能性,虹袂扯了扯他的袖子,「如果你真的要搬出去住,我可不可以跟你一塊兒搬出去?」
「不行。」
「啊,你不管我嘍?」
「我要怎麼管?」薄傲沒好氣的說,捫心自問,搬出去最大的好處就是少了只黏人的跟屁蟲,從此獨享快樂自由的清新空氣,可是他才沒笨到實話實說哪,「唉!天哪,你今天怎麼問題那麼多?」
「因為人家已經好天幾沒跟你說到話了,而且人家真的很擔心你可能會搬出去住嘛!」抑了抑,忍不住的還是打了個哈欠,虹袂揉了揉撐不開的眼,更舒服的將身子往後癱去。
她知道自己一直太賴著傲傲了,可是她不要傲傲離開家裡,她不要,自那天不小心聽到他們在書房談這件事,她就開始提心吊膽了,一想到以後有可能好幾天都見不到他的人,心情就沉甸甸的很難受。
「我還不一定會搬出去住,別那麼杞人憂天,知道嗎?」薄傲依臉前淺緩的呼吸律動研判,她大概快不行了,「喂,丫頭,你別我睡著了。」
「唔。」又揉了揉眼,她應了聲,透過朦朧的視線瞧著滿天星斗,「海邊的天空真的很漂亮喔。」
嘟嘟噥噥,聲音幾乎是含在唇裡,偏薄傲竟還能聽得分明,「你還記得欣賞夜景呀?」女人改變話題的能力,永遠是男人所望塵莫及的。
「嗯。」
「袂袂,你給我睜開眼睛。」他敢打賭,她的眼睛鐵定是閉上的。
「呃……有氣無力,虹袂隔了好半才逸出這麼一聲。
「快點,你的正前方有顆很亮的流星劃過去了。」
這回,連哼個氣都沒了,身前的腦袋歪在他的臂膀上,動也不動一下,規律的氣息一陣一陣的襲向薄傲手臂的皮膚,間或夾雜著細微有令人錯愕的呼嚕聲,提議要來享受一趟注意觀星之行的丫頭片了睡著了。
極其挫入的垂下肩膀,薄傲歎了聲,看吧,每次當車伕的下場就是,他還得順便當馱工,還以為今天晚帶小浦那架高倍望遠鏡,可以省下不少力氣,人算終究是比不上天算,活該他命中注定要受她虐待似的。
真冤,自爸媽將袂袂帶回家後,每回護送玩得累斃了睡美人回到溫暖城堡的這檔子事幾乎都落在他頭上,哼哼,他怎麼那麼幸運哪!
靜靜的,薄傲任由自己沉入這優閒又感性的時刻,懷中偎著三兩個就熟睡的青澀小女人,仰視著時聚疏自眼前飛掠而逝的閃亮流星,海風徐徐,拂起她披散在他臂上如黑緞般的髮絲,光潔的星光襯映著細細黑絲,隨風舞蕩,交纏在風中,也交纏在眼底。
「明天,可別又纏著我抱怨。」他微熱的視線密密地掃過那張洋溢著青春的臉龐,卻在瞬間恍惚了神智,被那嬌憨的睡相給奪去了心魂。
不遠處傳來幾聲喧鬧,使薄傲猛地清醒過來,倏然一驚,怎麼了?就算沒有血親之慮,她還是他薄傲的小妹妹呀,一如遙遙般,可是剛剛佔據他腦中的思緒是怎麼一回事?
薄傲已經教自己洶湧煩人的思潮給困惑了,偏稚氣未脫的小小身子壓根就不知道何謂生理反應,大概是禁不起夜冷,盡往他溫暖的身子擠,擠得他身體愈加發熱,腦子愈加清明,不斷的告訴自己,妹妹呵,是自己的小妹妹。
向來,他的自制力已較具更佳,幾秒時間便斂盡了一切不當思潮,正想替懷中的熱源換個比較不讓他繼續胡思亂想的好位置,誰知她卻忽然有了動作。
「袂袂?」
「唔。」嚶嚀一聲,她輕吐出的是「傲傲。」
喔,天啊,她可不可以別幫倒忙了,想怎樣?他都已經很努力不讓自己變身為狼人哥哥了,她還用這種恍若催化劑的嬌聲呢噥著他的名字,而他,竟又開始在體內鼓著燥動了!
女人果真是禍害,她咕噥了幾句,挑弄得他心緒大亂,又逕自尋她的好夢去了,嘖,標準的小禍水一個。
可咳聲歎氣也於事無補,再一次,薄傲認命的歎氣兼搖頭,動作熟稔地將睡得正熟的虹袂安頓在身後,大手牢牢地護著她的身子,該打道回府了,再不動身,誰知道自己滿腦子的不當思緒會漫遊到何種不堪的程度。
慢慢地邁開步,薄傲腳步沉穩地走過長長的海堤,觀星的人潮不知何時已褪去大半,陣陣海濤聲沁人心脾,四周雖然寂靜,卻更顯一份親暱的祥和。
月兒圓潤晶瑩的悄掛在無邊無際的澄靜夜空中,每星點點,晶晶亮散落在黑黝黝的夜幕裡,不時的,清冷如深落絲絨的夜空,教飛掠而過的顆顆流星給染了個溫熱。
此情此景,的確是美不勝收,只可惜……「不知道是誰口口聲說要對流星許願的。」結果流星都還沒出現哩,她小姑娘已然先睡了一步,薄傲喃喃地想。
「呃,流星……流星……我要許願……」濕潤的玫瑰色唇瓣冰冰涼涼,貼著他的頸畔,將他頸畔的肌膚給溫熱了。心口一震,薄傲不禁又開始歎氣兼搖頭,瘋了,今天是著了什麼魔?盡往那風花雪月的地方想,而春情瀉染的對象竟是自個兒從小瞧到大的小妹妹,嘖,或許自己真該搬出去外頭住一段時間,甚至出國念個書。
「流星……別走,許、許……願……」
「還許願?真的是入了迷。」提了提她逐漸下滑的身子,明知道是浪費唇舌,他仍習慣性地朝身後咕噥著,「袂袂,你的手要抱緊一些喔。」
「唔……好……舒服,唔……」昏沉沉,虹袂耳朵浮著薄傲輕輕緩緩卻熟悉的叮嚀,身前,是寬闊又強壯的背。
溫暖、溫暖的感覺……好溫暖、好溫暖,傲傲的溫熱呼呼的導進她身體裡,好喜歡,她好喜歡傲傲喔!有哥哥真好。
第四章
三年後
薄傲終究沒有搬出去住,但踏入了社會,也幾乎跟搬出去沒兩樣,對工作,他是起了狂熱,從早到晚,他常是忙得不見人影。
三年來,別說是薄忠霖夫婦,連纏慣了他的虹袂,也都是三、兩天才能捕捉到他為去匆匆的身影。
虹袂很想他,也很難過,如果跟傲傲疏離就是長大的代價,她寧願一輩子都當個小孩子,這想法日積月累,林林總總的一大籮筐,卻無法說給他聽,因為他總是忙忙忙,忙得連坐下來聽她說的時間都沒有。
薄忠霖夫婦的想法也與虹袂一般,不知不覺中,熱鬧和睦的餐桌上總缺了一個人,那光景,教人打心坎兒覺得悵然。
所以近年,見到那坐在客廳翻閱報紙的身影,薄忠霖差點自樓梯上滾下來,「小傲?」他沒看錯人吧?!
「有必要那麼驚訝嗎?」習慣了工作職場,也開始養成帶著冷意的人際關係,不是存心,卻總是不由自主的伴隨著說話流洩而出。
「你今天不上班?」
「爸,我偶欠也需要休息的。」
「可是今天不是星期假日。」
「不差這一天。」
「的確,讓自己鬆懈個幾天也是應該的,知道這麼想,就代表還有救。」薄忠霖欣慰地點點頭,大兒子的態度是有些狂妄了點,但短短三年能從小職員升到如今既是合夥人,也兼任總經理一職,小傲的能力是有目工睹的。
這三年,小傲幾乎是媲美7-ELEVEN,全年無休,教他們這爹娘的看在眼裡,不捨在心裡。
「對呀,你早就該請個長假,好好地慰勞自己一番。」徐佳潔不知何時冒了出來,遞了杯牛奶給薄忠霖,在他身邊坐下。
「謝謝。」漫不經心地啜了口濃熱的牛奶,薄忠霖若有所思扔眼神落在又開始翻報紙的大兒子臉上。
成長的確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四個孩子中,就小傲行事向來最為沉穩,可是三年來的磨練,卻教他在已趨內斂的沉穩中滲進了自己所不樂見的冷酷與疏離,彷彿不太歡迎他人探進他的思緒。
「小浦他們都不在。」突然,徐佳潔莫名其妙地說了這麼一句。
「唔。」瞭解妻子的話下之意,薄忠霖慢慢地喝著牛奶,思緒在腦子裡條條列款,嘖,好不容易有了個不被人打擾的談話機會,可卻又教他猶豫著,該怎麼跟變得精明幹練的大兒子開口?
「忠霖?」徐佳潔輕輕地推推他,示意的眼神掃向大兒子。
他拍拍她的手,話語輕微地道:「我知道啦。」
炯亮的眼角瞧見爸媽的小動作,薄傲心中輕歎,折起報紙,啜口已經溫涼的咖啡,「爸,你們有什麼事?」
他還沒提,大兒子倒先替他開了口,瞥了妻子一眼,薄忠霖輕咳一聲,打蛇隨棍上地說:「明年,袂袂就高中畢業了。」
「我知道。」他不願承認,儘管是日日忙得不可開交,可是卻始終在暗裡留意著她的一切,「她不是已經選定目標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