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猶未盡這四個字,是打薄遙齒縫迸出來的。
哼哼哼,下次,依森再提要出國玩時,她寧願去埃及,也好過次次的舊地重遊。
「哈,先前來玩了兩次你都沒吭氣,我還以為你也很喜歡翡冷翠這個文化古城呢,況且我們明年不是說好要到挪威去玩一趟嗎?你怕個什麼勁兒?」妻子的輕懼完全落入韓依森的眼,促狹的微笑勾起了他的唇瓣,「說不定下次來的時侯,我們會幸運的看到小白菜本人呢。」。
「小白菜?」
「你忘啦?那個一脫成名的意大利女議員呀。」他頓了頓,「不過都那麼多年了,小白菜的噴火身材應該也差不多快走樣了吧!」
「唷,那有關係嗎?反正你那顆情色腦袋不都是來者不懼,怕她……咦!」猛地站住腳,薄遙訝異地睜圓了眼,那個人?剛剛晃進那家珠寶店的窈窕身影……她不會是眼花了吧?
「咦什麼咦?」韓依森也陪她停住腳步,「看到喜歡的店面了?」
驀然發怔的薄遙沒有聽到丈夫的詢問。
「小遙,你在看什麼?」韓依森覺得不太對勁。
「那女的。」
「有美女?」拉長了脖子,韓依森循著妻子的眼光尋去,向來,他最湊這種熱鬧了。
沒有理會丈夫的瞎起哄,薄遙的眼仍是睜得大大的,「袂袂?!」
「誰?」他又問,能叫得出名字……「見到你認識的人了?」
「嗯。」
「是誰?我認不認識?」
「你好吵!」嫌了他一句,薄遙撇下丈夫緊握的大手,逕自迅速地朝那在瞬間便攫獲她全副注意力的瘦削身影走去。
天啊,怎麼可能呢?這六年來,他們幾乎將台灣的每一寸土地都給翻過來了,每接到一次令人灰心喪志的消息,神態已夠蕭索頹廢的大哥,就又彷彿老了一歲似的教人心疼。他們什麼方法都試過了,但全都沒見奏效,怎料到,袂袂竟然是在離台灣十萬八千里遠的意大利?
「什麼?」大驚失色,韓依森急呼呼地追在她身後,「你敢嫌我吵?」才甜甜蜜蜜地度過第四個蜜月佳期,小遙就已經嫌棄他了!
「噓。」像揮掉一隻擾人的臭蒼蠅,薄遙朝他揮揮手,星眸慢慢的遮上一層薄薄的霧氣。
那個站在珠寶櫃檯後面的年輕女人,那個幾乎與自己失蹤多年的妹妹,不,該說那就是自己失蹤多年的妹妹,應該錯不了,她是袂袂!愈逼近對方,薄遙就愈加確定自己沒有認錯人。
「袂袂。」終於,薄遙站在她面前。
悟到身前有人,她緩緩地抬起眼。「嗨。」曾經熟悉的明亮眼眸裡,有的是友善的眼神,但沒顯露出半絲似曾相識的喜悅,「有什麼需要我服務的嗎?」
完全沒預想過竟是這款反應,薄遙著實地愣了幾秒,「咳……呃……」她不是袂袂?怎麼可能?「你很面善。」
「是嗎?」淡然一笑,想說些什麼,但有個金髮少女揪著眉心走向她,悄聲嘀咕了幾句後,她一臉歉然的望著薄遙,「對不起,我還有事,您請慢慢參觀。」
呆呆地杵著,薄遙就這和以目送她轉身離去,那身影是如此的熟悉,卻也是如此的陌生,她真不是袂袂?
「她是誰?」
「啊?」
「小遙!」拍了拍她的頰,韓依森有些惱了。
「呃。」猛地回過神,她仰望著身邊腦袋冒著火的丈夫,「唷,你什麼時侯站在我身邊的?」
唉,算了,看哪天有心情,再將她五花大綁、嚴刑伺侯,此刻……韓依森無可奈何的抿抿嘴,眼下,有更重要事情勾住了他的好奇心,「她是誰呀?」小遙跟上跟下的,卻似乎沒個結果。
「我妹妹。」薄遙很確定地說,不可能認錯人的,她很篤定,如果連曾經朝夕相處的妹妹也會認錯,她乾脆將眼角膜捐出來算了,她沒認錯,那小女人一定是袂袂。
「啊!」韓依森驚詫地望著那個東方女人愈走愈遠的背影,「你那個失蹤了好幾年的小妹?不會吧!你確定你沒認錯人?」方纔,人家是一副你認錯人的良善笑容回應小遙耶。
「嗯。」
「嗯什麼嗯?」他瞥了那張發怔的臉龐一眼,「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喂,小姐,你丈夫現在在跟胸說話,你好歹也給他一點面子嘛。」拉了拉她的頭髮,韓依森不滿了。
「啥?」
他大歎一聲,「我問你,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當然是想辦法逼她認祖歸宗嘍!」
「嘖,躲了那麼多年,卻仍被你撞見,可見,你們還真是有緣哪。」忽地揚起帥氣的眉峰,他一臉的驕傲,「嘿嘿,怎麼樣,現在開始要感謝我堅持到弗羅倫斯來玩了吧?」
但他的驕傲只能給那些川流不息的觀光客欽幕,對已經分了心的老婆而言,他是浪費唇舌。
心不在焉,薄遙打發性質極濃的拍了拍丈夫湊在唇畔的臉頰,擰著眉思索數秒,拎著提包逕自走向路邊。
「喂,小姐,你現在又要上哪兒?」韓依森忙問,慘了,什麼時侯,他的男色魅力竟然滑落到這般地步?
「打電話通知我大哥呀。」壓根也不去考慮時差,管他台灣現在是日光光還是三更半夜,只要大哥知道有了袂袂的消息,鐵定是恨不得有雙翅膀可以立刻飛過來。
而韓依森只有咳聲歎氣的跨著一雙長腿,慢吞吞的跟了上去,哼,沒想到小遙這麼現實,見妹忘夫!
???
「大哥,我跟你說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阿森又送你一整套的珍珠飾品?」薄傲揶揄的聲音沙啞輕柔,滲著濃濃的漫不經心。
「誰希罕他送的那玩意兒呀!」薄遙不以為意的道,婚後,依森送她的那些珠寶首飾,已經將她在銀行租用的那只最大的保險箱塞得滿滿的,「這次,我要大哥送。」
「我?」
「對呀,不是告訴你有個天大的好消息了嗎?」
「你想勒索我?」
「勒索?呵呵,講那麼難聽,別扯開話題了啦。」她好興奮,忙問:「大哥,我猜我看到了誰?」
「誰?」
「你穩住氣息,仔細聽好喔……跟你說,我見到袂袂了。」
一聲猛烈的抽氣之後,另一端的聲響倏然全寂了幾秒,急促的呼吸才突兀的透過電話線傳過來。
「什麼時侯的事?小遙,你沒騙我?你現在人在哪裡?」
「弗羅倫斯。」薄遙爽快地答,她就知道,這消息鐵定能讓心境沉凝的大哥整個人都活過來。
「弗羅倫斯?不是在意大利嗎?該死的,她在意大利幹什麼?」脾氣猛地提上勁,他惡狠狠地咒了幾句,忽地,膽怯又襲上了胸口,「遙遙,真……真的是……你真的看見袂袂了?」
「你覺得我可能看走眼?」
隔著電話線,薄傲猶能聽到巴掌拍擊胸脯的聲音。
「相信我,咳,大哥,那個小女人是,咳咳,袂袂啦!」眼角瞥到丈夫因不滿而糾結的眉峰,她輕吐了吐舌尖,剛剛拍得太用力了,別說她暗裡咳了幾聲,還被丈夫瞧到這一幕,待會兒,他一定不會放過叨念她幾句的機會。
「真的是袂袂?」不敢置信,他微顫不穩的聲音,是細細的、近乎低喃的。
「別懷疑了,真的是袂袂她的本尊啦,相信我,我不是跟你開玩笑的。」手微舉,薄遙又想拍第二次胸脯保證了,可眼光一個流轉,瞧見丈夫似在揉捏的兩隻大拳頭,輕咳了咳,便忍了下來,算啦,還是不要好了,依森曾不經心的提過,他比較喜歡大胸脯的女人哩。
「她……袂袂她……她還好吧?」
「嗯,該怎麼說呢?」嘖了聲,薄遙有些遲疑。
「隨便。」不耐地哼了聲,他的聲音很急促、很緊張,「管你愛用什麼語言說,只要說。」
「袂袂她,嘖,現在的她,像個搪瓷娃娃。」
「搪瓷娃娃?」他一怔,「什麼意思?」
「哎呀,我也不會解釋,反正你來嘛,等你見到她自然就可以瞭解了。」
「我會的。」
搪瓷娃娃?不管這代表什麼,他都不喜歡遙遙口中所蘊含的意味,娃娃?這豈不代表袂袂她變得頗多?
「大哥?大哥?」睨了丈夫詭譎有臉色一眼,她橫眼一瞪,說話的嗓音依然輕脆柔和,「嘿,大哥?你還在聽嗎?」顯而易見,失魂落魄的角色換人做做看了,嘖,幸災樂禍的黑眸瞧著她,韓依森發出一聲譏笑,存心教她聽得清楚,知道被人忽視的痛苦了吧!方纔,他有多委屈呀,明明那麼大一個人就在她身邊,卻始終喚不回她的注意力。
「大哥?」對丈夫做了副鬼臉,她繼續柔聲喚著地球彼端的大哥,「大哥,你別忙著發呆呀,快出點聲音,大哥!」她後頭這兩個字是用吼的。
呵,大哥總算清醒了!「沒關係啦,我跟依森會在弗羅倫欺盯個幾天。」要不,若袂袂一個想不開,又躲開了,那可就不好玩了,薄遙好心地說,「等你來了,我們再繼續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