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陸榷真是……」諒林志賢也不敢自主自意,可是,陸榷的行徑真的讓他頗為質疑。
「要我通知陸董回來嗎?」林志賢有些期待的問。
本來,他就覺得這麼對付一個女人實在是有欠公允,更何況李家那位小姐他見過幾次,開朗天真的性子挺討人喜歡的。可諷刺的是,她敗也是敗在她的天真!
不管是對她那位心存不良的親叔叔,或者是……陸榷。
略一思忖,駱保強搖搖頭,站起身,板著臉孔往門口走去。
「不必那麼麻煩,我親自去溫哥華將他給拖回來。」
他最好有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面對自己的質問,為什麼,他竟會對個女人這麼的殘忍?
***
同一個時刻,遠在溫哥華的陸榷的心情亦正蕩到了驚愕與猜忌的谷底。
這是回到溫哥華後,他第一次有點心思檢視壓了一兩個星期的公文,有點懶散、有點失神、更有著提不起勁的無奈,瞪了眼在桌上堆成一疊的文件資料,他伸手拿起最上頭的那份文件夾。
先看了下工程名稱,掃了眼競標的時間,慢慢的審視著裡頭的內容……他的身子猛地坐直。
奇怪,沒有辛訊企業競標的資料!
怎麼可能呢?
照理說,小堇應該不會白癡到漠視任何一筆稍有利潤的生意呀,而且就算她不懂,李仁耀那隻老狐狸也絕不可能會白白的放過這項工程啊。
可是,確實沒有辛訊的名稱在競標單上!
拎起話筒,也不管此刻在台灣是什麼時候,他熟稔的撥出一串號碼——李家的電話號碼。
鈴聲響了好久、好久、好久,久到他腦子裡的不祥感加深,久到他的耐性終於告罄。
挫敗的扔下話筒,他修長有力的手指在桌面上彈敲著,正想再試一次時,李仁耀的名字出現在他不經心的閱視眼裡。李仁耀的頭銜掛的是董事長,不是辛訊企業,而是個陌生的新公司!
「出了什麼事?」
絕不可能缺席的競標對像沒出現,取而代之的是個連聽都沒聽過的名字,而其中又有李仁耀牽扯在裡頭。
鐵定是出事了!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渾然不察的冷汗開始在陸榷的額上滲了出來。
若辛訊真出事了……小堇呢?
想到了先前那通無人接聽的電話,陣陣的麻意打骨子裡透到全身,糾結著驀然森郁的眉頭,他再度拿起話筒,按著按鍵時,向來沉穩的手指頭竟然微微抖顫著。
這通及時的電話恰巧留住了正待趕往溫哥華的駱保強。
三言兩語,鐵青著臉的陸榷只給被他突如其來的怒氣給震躡住的秘書一個小時的時間去畫機位,捉起車鑰匙,他連行李都沒回家收拾,直接趕往機場。
小堇真的出事了!
***
「喏。」面無表情的將被包裹的妥妥當當的小紙箱遞給他,駱保強有些同情卻不是太同情的望著神情蕭索的沉坐在寬大皮椅的陸榷。
在遍尋不著小堇的行蹤後,他已經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好幾個小時了。
「什麼?」抬眼望他,陸榷的眼神比住日更黯、更沉。
「上面寫著你的名字,誰知道裡頭是什麼。」回應著陸榷的眼神詢問,他緩緩的踱到窗邊,「林志賢說已經送到好幾天了,不敢拆。」
終於見到了當事人之一,也終於搞清楚了其中大半的來龍去脈,可問題是,知道比不知道更讓人欲哭無淚。
整件事情會演變到這一地步,誰該負最大的責任呢?該怪陸榷的不說清楚?還是怪林志賢的不問清楚?他、她,她、他,唉,誰教「他們」全都是發同一個音呢!此時此景,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這整件事。
陰錯陽差!
唯一撿到好處的,就是李仁耀那個缺了天良的傢伙。
失魂落魄的神智在瞧清楚了小紙箱上頭的筆跡時猛然悟清,他像裝了彈簧般的跳了起來。
「這是什麼時候寄到的?」
「不知道。」研究了他的神情,再盯著那個不算太大的紙箱,駱保強湊了上前。「已經是好幾天前的事了。」
是小堇寄的!
三兩下,他粗魯的撕開外頭那層包裝紙,然後,愣愣的望著展現在眼前的小木盒。很漂亮的一個木製音樂首飾盒,也很眼熟。因為,它是小堇最鍾愛的一個。也因為……那是他送的!
「小堇寄的?」駱保強瞭然的望著好友的瞬間怔忡。
沒有回答他的話,陸榷輕輕的掀開盒蓋,觸目所及的每一件東西讓他的神情越來越木然。
髮飾、鑽戒、全套的珍珠綴飾……裡頭全都是他送給小堇的鑽飾,而她卻將它們都給退了回來。即使在最窮困的那一刻,她散盡了父母親所遺留給她的每一份值錢的物品,唯獨他送的東西,她不要!
為什麼?都已經是窮途末路了,不是嗎?而她仍不願拿它們來解決困境,為什麼?為什麼?因為恨他的絕情絕義?!
恨他,更應該將它們給全脫手了,以求生活上的經濟無虞才對,而……她卻將它們給送回他的手上!
「這種會發亮的漂亮石頭是適合收在家裡,閒暇時候拿出來炫炫眼罷了……當他們不在家……而我又好想他們,就拿它們出來,邊看邊想他們……」
這番話突然浮上了陸榷腦中,怔了幾秒,他忽然揚聲大笑起來。
當她好想他們時,拿它們出來把玩,以償思念之苦,而如今,她父母的遺物全都典當一空,想看也沒得看。而他的,她卻將它們給寄還給他……
小堇,她存心要將他給忘得徹底,不留一點痕跡嗎?
驚詫著他這突如其來的反應,駱保強瞪了他良久,忽然幽幽的吁了聲。
「知道嗎,你的笑聲實在是很駭人。」他的笑,有一種摻進了黑幕的陰悚,讓人抑不住的打心底發毛。
滿心的無奈,駱保強不發一言的走出去,體貼的將整個空間留給陸榷。
***
當陸榷出現在眼前時,才剛踏出車門的王佑華有些意外。氣憤難當,他不想理這男人的,可是胸口那股難散的郁氣讓他不由自主地開了口。
「你終於出現了。」
「小堇呢?」陸榷也不囉唆,直截了當的開口尋人。
「你找她幹麼?」重重的哼了聲,王佑華的口氣裡滿滿的嘲諷,「窮極無聊,想再尋她穢氣?」
「她究竟在哪裡?」他沒心情跟他做口舌之爭,現下,小堇的行蹤攫住了他所有的精力。
「我不知道。」
一口氣猛地窒在喉嚨裡,脫口就是句三字經,陸榷一個跨步上前,伸手就往王佑華的頸子勒去,眼底有著瘋狂的神情。
「小堇在哪裡?」他是自己最後一個希望了,連他都不知道小堇的去向,那……「說!」
王佑華的臉色在幾秒鐘之內漲成了番茄紅,若非駱保強使盡了力氣掰開陸榷的箝制,再幾秒,他鐵定翹辮子了。
「陸榷!」駱保強被他的一時衝動給惱火了,「你給我冷靜下來。」
「我很冷靜、我很冷靜、我很冷靜,我沒有一見面就將他給宰了,這樣還不夠冷靜嗎?」忿忿地摔開駱保強的手,那雙睨視王佑華的森冷黑眸仍有殘留的暴力,「我只想知道,小堇究竟他媽的被你給藏到哪裡去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又躲到哪裡去了。」看清了陸榷的心焦如焚,王佑華的情緒反而穩定的迅速,「我找到她的那個晚上,她連夜搬走了。」每一想起她的逃避,他的心就痛,「她連我的援手都不肯接受。」
悵然若失的盯著王佑華,直到確定他說的是實話,陸榷輕喟著,黯然的垂下肩頭,移開步伐。
「等等,為什麼現在才出現?為什麼要找她?」一個快步搶到他身前,平視著他眼中的哀戚,王佑華頓住氣數秒,輕聲問出心底的疑問,「因為孩子?」陸榷該不會意圖跟小堇爭奪孩子吧?看得出來,小堇相當的在乎她肚子裡的小寶貝哩。
孩子?小堇懷孕了?!
狂襲上腦子的暈眩讓陸榷的身子晃了晃,緊閉著眼,半晌,緩緩睜開的眼眶染上了紅意。
「她懷孕了?」嘶啞的聲音裡有著酸澀的水意。
「你不知道?」
這個是問句也是回答的話讓陸榷再度緊閉起眼,待再睜開時,長翹的睫毛上已然沾上了微濕。
「阿強,我們走吧。」
靜靜的讓開路,王佑華沒再多說什麼,多感的情緒尚在陸榷驀然出現的驚訝中起伏不定。
「你為什麼要套小堇的話?」臨走前,陸榷忽然憶起了這場紛爭的開端。
雖然王佑華的介入不是主因,但若不是這個導火線,他也不會被小堇的背叛所傷,胸口那股盲目的怒火更不會一發不可收拾的猛烈。
「什麼話?」這風馬牛不相關的話讓王佑華愣了一下,「我跟小堇套什麼話?」
「汐止那塊山坡地的工程底標。」他恨眼前的男人!
若不是因為這件事,他絕不可能會對小堇產生懷疑,進而氣憤的離她而去,以致她孤身一人……老天,想到她獨自一人面對這一切,陸榷滿心的狂怒重燃,而且幾乎要破膛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