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啦?」半側過臉,塗祐瑄向他吐著舌頭、做著鬼臉。
活該,他以為在爸比跟媽咪面前就能夠吃定她,哼,大男人主義的短見!
偷偷的捏了把冷汗,塗慶業夫婦很努力的裝出一副視而不見的神情,繼續著方才中斷的話題,不去理會兩個小輩之間的明爭暗鬥。
昨天晚上在電話裡,鷹仔就已經對他們大略的稟明過海鳴的決心與似乎不錯的進展。在交談中,鷹仔大力的拍胸脯保證自己這個死黨的「身家清白」及「個性良善」再加上「從一而終的專情無人能及」,最重要的是,他們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相親相愛、福祿鴛鴦、相敬如賓、情投意合——真可謂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特級佳偶之配。
反正,好像自古以來,所有的祝福佳話全都是為了這一對佳偶所產生的。
但,照這情形看來,自個兒家的寶貝女兒似乎是不怎麼「上道」!
哈、哈、佳偶?
塗慶業斜眼瞅向自己的另一半,只見老婆漂亮又善言的聰慧眼眸一個流轉,問題不言自懂的就傳進了他的心底。
你,覺得怎麼樣?
塗慶業按著往常穩紮穩打的作風,銳利的眼神眨了下,對老婆回了個稍安勿躁的眼色。
還能怎麼樣?看情形再說嘍!
反正,自家女兒一向機靈聰敏得像條小泥鰍,瞧這小子頗讓人欣賞的悍然氣勢雖然挺能制住瑄瑄的小性子,但卻也略顯捉襟肘見的處境瞧來,他這一時片刻的似乎還暫時佔著什麼上風……
更何況,若真是出了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他還可以去摘下鷹仔跟皓皓那兩個人的項上人頭頂罪洩憤!
算盤撥來挪去的,彼此眼神有著了悟的遞換,暗暗的朝對方點一點頭後,他們倒真的完全將坐在前座仍鬥著氣的兩個小輩給丟到腦後了。
第六章
「咦,海鳴呢?」將切洗好的芭藥往桌上一放,劉美惠疑惑的望著塗祐瑄。
聳了聳肩,塗祐瑄伸手拿了片芭藥就往嘴巴裡塞。
「還是阿公家裡種的芭藥最好吃了。」忙著嚼東西,她口齒不清的說。
「小心噎著了。」輕瞪了女兒一眼,劉美惠轉向老公,「他呢?」怎麼才剛吃飽飯,就溜得不見人影?
「剛剛阿祥興匆匆的拉著他到田里去採紫玉米,說是要讓他帶些回台中。」塗慶業也拿起了一片芭藥,腦子裡公平的加了海鳴十分。
雖然海鳴這小子講話很直率,但是個性豪爽加上親和力是不可否認的好,沒多久工夫,就跟附近的年輕小伙子打成一片了。
「老公。」緩緩的喚了他一聲,劉美惠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塗慶業望了她一眼,「怎麼了?」那麼多年的生活經驗,他知道自己一向先他人之憂而憂的另一伴有話要說了。
「這萬一……」劉美惠往女兒那兒望了一眼。
「萬一什麼?」捕捉到媽咪投向自己的憂忡眼神,塗祐瑄納悶的接口問道。
「唉!」還沒有說出原因,劉美惠自己反倒又歎了聲。
「媽咪,你連個字都沒說,就哎呀哎的,到底又煩些什麼?」塞了片芭藥到嘴中,她骨碌碌的眼珠子帶著一絲狡詐的神采,瞧著母親臉上的輕愁,「我猜,一定又是關於我的事了。」
「你又知道了?!」塗慶業問。
「爸比,你想想嘛,如果是你或是店裡的事,媽咪才不會白天不哎,等到天快黑了才在那裡哎呀哎的,況且你們在台北成天面對面的,要唉早就唉了,對不對?所以,一定是我的事。」她轉向劉美惠,「媽咪,我說得對不對?」
「對,天底下就屬你最聰明了。」伸手捏了下她的小鼻子,劉美惠半誇半諷的說。
塗祐瑄向她伸出手,「有沒有禮物?」
「有,這賞給你吃。」劉美惠順手自盤子上拿了片芭藥放到她手上。
「哼,媽咪最小器了。」鼻頭一擰,塗祐瑄不客氣的拿著芭藥又開始吃了起來。
左瞧右瞧的,就只希望聰明的老公能夠先起個頭,她才好籍機說下去,可偏自己的老公又一副事不關已的優閒模樣,泡起了他的老人茶,劉美惠可有些忍不住了。
「瑄瑄,你對海鳴印象怎麼樣?」她脫口就問。
「呃……咳、咳、咳……」一個不小心,一小塊的芭藥片滾到了塗祐瑄的喉嚨裡,害她又嗆又咳的紅透了一張粉臉。
「你真是的,吃那麼急幹什麼?又沒有人跟你搶。」小力小力的拍著她的背,劉美惠心疼的嘮叨著話。
「什麼?」眼角掛著兩滴淚水,她終於順過一口氣,「媽咪,你剛剛說什麼?」她對海鳴的印象?她一定是沒聽清楚媽咪的話。
「我說,你對那海鳴印象怎麼樣?」劉美惠重複一次。
這一次,幸好塗祐瑄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縱使是如此,母親的話卻也是讓她怔怔的愣在那裡好半天。
「我?對海鳴?」眼一瞪、嘴一扁,她幹幹的笑了幾聲,「媽咪,拜託你好不好?你怎麼好端端的扯到我跟他?」老天爺,媽咪不會記性好到還記得以前的事,現在逮機會要跟她提起什麼以前的「童言童語」吧?
「才不是什麼有的沒的,我看他對你挺有意思的。」尤其是鷹仔說過,海鳴這次回台灣絕大因素是為了瑄瑄,所以,他一定是抱著誓在必得的決心。
一想到這孩子家是在美國,劉美惠的心竟然開始覺得失落又不捨了起來,這事萬一成了真,那豈不是代表,女兒得長期吃起漢堡堡來了?
「瑄瑄,你坦白跟媽咪講,你對他的意思怎麼樣?」拉起了女兒又打算伸到盤子裡去拿芭藥的手,劉美惠神情肅穆的問著。
感謝老天爺,媽咪說的是現在式,噢!塗祐瑄緩緩的鬆下了口氣,但又倏然的窒住了下一口氣息。
「誰對誰有意思?」以那個傢伙粗魯又自大又不懂得憐香惜玉的態度,他最好不要對她有意思。
否則,她會……慘了,她的腦子一片空白!
「海鳴對你呀,別呆了,你看不出來?」劉美惠睨視著自己女兒,一臉的不信。
「奇怪,是你們覺得他對我有意思,又不是我對他有意思,我幹麼要浪費時間去看他呀?」
「你不喜歡他?」
「誰說我喜歡他來著?」
「你討厭他?」劉美惠加重語氣說。
挑起了柳眉,塗祐瑄避重就輕的干哈一聲,「我也沒這麼說。」
「唉,你喲,就是這麼挑東撿西的,所以才會到現在都沒有男朋友。」
「媽咪,我才二十四歲耶!我才不信你那麼急著要我嫁。」臉上泛起了一抹賊笑,塗祐瑄傾身將身子巴在劉美惠的胳臂上撒嬌的說,「如果我哪天突然跟你說,我要嫁人了,你一定會哭得淅瀝嘩啦的,對不對?」
「誰說的,你這個搗蛋鬼,早點將你嫁出去,我跟你爸比還早點能安心呢!」
「真的?」塗祐瑄才不信呢!
在一旁靜靜的品著茶的塗慶業突然插進話來,「這麼多年沒見到他,海鳴這孩子倒是改變了不少。」
「爸比,你對他還有印象?」雖然嘴裡嚷著對他沒意思,但沒意思歸沒意思,塗祐瑄的好奇心可仍是相當的濃厚,「他以前是個怎麼樣的人?」應該說,他有什麼好的?怎麼會讓小時候的她願意——以身相許呢!
「我還記得,他以前最疼你了,比你皓子表哥還要疼你、護著你,對你說話總是柔柔順順的,以前哪,只有你整他的份。」劉美惠笑笑的插話進來,「你跌傷了就只是皺著臉,眼淚是他在掉。」
「他真的對我那麼好?而且,他這麼凶巴巴的男人會掉眼淚?」真奇怪,多聽一個人提及他以前對她的好,塗祐瑄心裡的抗拒竟然又往上攀了一些。
「時間真的會改變一個人。」塗慶業感歎的輕吁一聲,「今天一整天相處下來,看得出海鳴這孩子的言談舉止間添了不少強悍的自信,雖然以前那股子斯文的氣度較淡沒,也多了些傲慢不羈的狂妄,但是待人接物的禮節倒還沉穩,而且,年紀輕輕就能將自己家裡的事業經營得有聲有色,且外型又這麼出色,這種陽剛味十足男人是個會讓人擔心的金龜婿。」
「對呀、對呀!我也是覺得他是個會讓人防不勝防的金龜婿。」猛點著頭,塗祐瑄拚命的附和著父親的話,「媽咪,外婆不是也曾說過,太漂亮的老公不要嫁,你喜歡,別的女人也喜歡,更何況他那麼有錢,嫁到這種老公簡直是給自己找死嘛,噢?」
這倒也是,顰起了眉頭,劉美惠不自覺地也點起了頭,連塗慶業也不怎麼反對她的言論,只是兩個人的神色顯得有些憂心忡忡。
「這男人多金又長得帥,若再加上有閒……」劉美惠想,這種人若當了自個兒女婿,那女兒不是就得成天提心吊膽過日子?
「是呀,以目前來說,他的日子應該過得挺優遊自在又愜意的,若真娶了瑄瑄的話,那他往後的日子不就……慘了!」塗慶業很保守的以這兩個字代替真實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