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氣又好笑的看著何以靜一如往常的又抿起薄薄的紅唇笑了笑,接著就垂下眼神,陸小戎忍不住的又嘀咕了起來,「看,你又來了,每次看見你這副死樣子,不欺負你一下就覺得對不起自己呢。」
這是什麼結論?莫名的,向來風清清、雲淡淡的何以靜瞄了她一眼,想移開的眼神忽地頓了幾秒。小戎她嫌來嫌去的,似乎又嫌得有些不高興了。
「簡雍真的那麼出色?」為了不辜負陸小戎花了這麼多口水來嫌棄她,何以靜小小聲的問了一句。
「什麼?!」我的天哪,何以靜這個女人……她是神岡大學的學生嗎?
驚懾於她的「無知」,陸小戎終於以一種無法再忍受下去的表情吞下了口中的詛咒,順手丟了張傳單給她。
「喏,拿去。」
「這是什麼?」接住那張罩頂的淺藍色紙張,何以靜望著她,一臉的莫名其妙。
「明天我們繫上有個座談會,這學期系裡辦的最後一個學術活動了。簡雍會出現。」陸小戎用眼角睨視著她,「來瞧瞧什麼叫作男人吧。」
「男人?!」唇畔噙了朵微笑,何以靜靜靜的反駁她,「這是你們企管系辦的,我又聽不懂。」教她這個外文系的去鴨子聽雷實在是挺無趣,也挺殘忍的。
「我是叫你去看人,又不是叫你去聽他講些什麼,幹麼要聽得懂啊。」陸小戎略帶不屑的輕斥著,「記得把你的眼鏡給擦亮一點。」
不是座談會嗎?幹麼要她擦眼鏡?「可是……這豈不是浪費時間嗎?」
「什麼叫浪費時間?我是要你別再那麼沒知識,身為咱們神岡大學的一分子,竟然連簡雍是誰都不認識,說出來,不丟光我這張老臉皮才怪。」虧何以靜還是她陸小戎的好朋友呢,連她最欣賞的簡雍都不認識,這說出去,她陸小戎還要做人嗎?
「這,我明天有事耶。」雖然實在不瞭解,她不認識這位超級了不起的大人物為什麼會丟小戎的臉,但是她還是一貫的保持著微笑,只是眼中帶著疑惑的望向陸小戎。
「不管啦,反正你明天給我乖乖的到企管大樓來。」
「可是……」看了看傳單上的時間,何以靜有些猶豫。明天她還有一堂課,若上完課再趕過來的話,時間上挺急迫的。
「不管。」陸小戎連眼睛都凶了起來,「你最好在十一點以前出現在企管大樓,聽到沒?」
「十一點以前?」何以靜悲呼著。這,這怎麼可能嘛。
東海樓室跟企管大樓一個在極南、一個在極北,而課結束時,可能都超過十一點了,這,豈不是要她用飛的?
「沒錯,十一點以前我就要看到你站在我面前。如果你沒有準時到,就等著被我扒皮。」陸小戎一點都沒有通融餘地的低哮著。
真搞不懂以靜這傢伙究竟是腦子裡的哪根經拉得太直了,一點都不知道什麼叫作生活。若任由她這麼漫不經心的混下去,那她這輩子少得可憐的「烈火青春」不就全都甭提了。
「可是,小戎,我……」結結巴巴的,膽虛皮薄的何以靜企圖為自己無辜的皮膚請命。
「沒什麼可是不可是的,就這麼說定了,閉上你的嘴巴。」陸小戎揚了揚手中的傳單,「好了,現在別煩我了,我得快點將這些鬼東西給脫手。」說完,她就一溜煙的跑得不見人影。
「柱」立在青草碧茵的校園裡,任由輕拂過身邊的軟風兒捲起她腿邊的裙擺,何以靜哀悼著自己的不幸。
緩緩的,陣陣抑不住的搔癢自皮膚上竄了起來。
***
因為她的怯弱、因為她的不敢不從、因為她的膽戰心驚、因為……種種的因為,全都只是「因為」陸小戎的威脅對她而言,一向都很管用。
教授的腳步才剛跨出教室,她就已經將筆記往懷裡一兜,走人了。
穿著一襲淺藍色條紋的麻質洋裝,何以靜氣喘吁吁的快跑著,不管腦門裡已經細細的蕩著暈眩的飄飄然,她不顧一切的咬緊牙根,想也不想的便跨步穿越碧綠的草坪,急呼呼的衝向外頭幾無人跡,可裡頭鐵定是人聲鼎沸的企管大樓。
拭著額際的汗水,透過隔著七、八百度的黑框眼鏡,何以靜快樂的看著自己的目標物就在眼前了。急喘了一口氣,她跑得更快了。此時此刻她什麼也不多想,一心一意的朝著那棟樓高八層的建築物衝呀。
一百公尺、八十公尺、六十公尺、四十公尺……終於,她即將要接觸到那階高三十的磚紅色泥階了。若兩階踏一步,只要十五步,十五步的工夫,她就可以如願的衝進那扇大門。
好熱哦,太陽曬得毒辣,害她跑起來更是辛苦,這會兒,已然是一身香汗淋漓的透濕了背襟。她很需要立即到有冷氣的地方去涼快、涼快,要不然她若再撐個幾分鐘,鐵定會中暑。
心裡的盤算令她的行動一時之間沒能及時跟上來,來到階梯的開端,她正想實現兩階一步的計劃時,腳一抬,有個東西比腳更快速的自她的視線範圍往前竄去。
「唉唷!」沒防著自己的鞋子竟然在這一刻爭取自由,更沒料到的是,這件冷不防的事件讓她的一雙腳不知是要抽好、還是要抬好。一個支配不當,一雙腳板很不給面子的卡到彼此。
完了!
猛地屏住氣息、緊閉雙眼,何以靜驚慌的連手都忘了在頭頂揮上一揮,整張臉就措手不及的俯首朝階梯倒了下去。
咦……
怎麼沒有半點痛意呢?隔了好幾秒,揣著一顆心的何以靜納悶的發現,鼻下、頰側所接觸到的這階梯,怎麼不是硬邦邦的?它的觸感是柔軟中帶著很有勁的彈性與韌度……彈性?韌度?
她撐起臉,望向那個神奇的救命階梯。灰灰濛濛的柔軟階梯——咦,企管大樓的階梯什麼時候鋪起地毯來了?!真豪華。
瞇起了眼,她出神的打量起那片略有弧度的階梯。愈是專注,愈是覺得眼前迷濛一片,而暈茫茫的腦子也抽痛起來,何以靜不自禁的呻吟出聲。
慘了,眼鏡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難怪眼前是鏡花水月的蒙成一片。
在她腦子裡翻翻覆覆之際,撐在階上的手開始在那片觸覺奇怪的階梯上移動了起來。又鋪地毯,又是活動的階梯?何以靜邊疑惑著手底下的怪異觸感,邊摸索著失蹤無影的眼鏡。
眼鏡、眼鏡,你在哪裡?
「嘿,現在的灰姑娘都那麼主動嗎?」
隨著這個具有陽光般明朗的嗓門,離家出走的眼鏡突來降落在她低俯的鼻樑上。
呵呵,她的眼鏡,「謝謝。」高興的將失而復得的眼鏡在鼻樑架好,何以靜還沒有完全的看見來人,臉上已然是笑靨如花了。
這可是她身邊唯一的一副眼鏡,若弄壞了可就不太妙嘍。因為這個月的生活費被人扒走了,害她可憐兮兮的每天晚上都得挖豬豬來養活自己,此刻可沒多餘的錢去配眼鏡了。
視線驀然清明,第一個映入她眼中的是那條被自己壓在身下的腿。
自己的身子底下有一條活生生的腿?!腦子猛然震驚的抽動了起來,她低抽了口氣。這腿……那觸感奇特的階梯…………難不成,剛剛救了她的臉的,是這條天外飛來的腿?
「怎麼,對於你看見的還滿意吧?」陽光嗓音又飄進了她耳朵裡,裡頭有著促狹跟好笑。
「呃。」只一秒,她臉上的如花笑靨全被羞紅蒸發了,「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驀然發慌的眼神已經不知道要望向哪裡好。
好丟臉,她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不但強壓住一個男人的大腿,甚至還出手去、摸、男、人、的、大、腿!!
「不是故意的?」陽光嗓音裡有著錯不了的揶揄,「那可就讓我有些失望了,我還以為你是看準才摸的呢,喏,拿去吧,我相信這也是你的。」大手托捧送到她眼前的,是一隻以條狀交錯細編成的白色低跟涼鞋。
什麼東西?聽到他的話,何以靜徘徊在地上觀察螞蟻雄兵閱兵的眼神小心翼翼往上移,先看到那只背叛了她的鞋子。
「呀,這是我的鞋子呀。」害羞的淡紅笑顏霎時充填了她依然不知所措的臉,「謝謝……你……」驚愕的瞪著這張臉瞧,何以靜整個人茫了。
「卡塔」!令人又尷尬又無措的時光停在這一秒。
竟然是那張臉!呆呆的望著那張淺褐色的疑惑臉孔,何以靜的神智彷彿風化了。
「你不要你的鞋子嗎?」納悶的又望了她一眼,簡雍的笑眼中摻進了些許的不耐,「怎麼,我的臉有那麼恐怖,你需要驚嚇那麼久?」他知道自己長得不算太帥,可也沒有丑到讓人目瞪口呆到慘不忍睹的情況吧?!
尤其是這幾年,他走到哪,趨之若騖的女人就跟到哪。他想,他應該是還挺得人緣的吧。對此,他一點沾沾自喜的得意都沒有。而若非過往的火爆性子已經被歲月的轉輪愈磨愈圓滑,那些女人眼中躍躍欲試的炙熱異芒早就讓他想登報聲明自己是「非賣品」。教她們少浪費心機在他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