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冷風蕭蕭,夜影幢幢。
「這孩子交給你了,我以我之命請你封住他的記憶。」刺骨寒風吹來了血腥味。
「這孩子跟你非親非故,為什麼?」一個高大的陰影背著微弱的月光,看著眼前歷 盡滄桑的鐵漢。
「這是我欠這孩子的,若不是我......咳咳咳,他娘不會死。」
「你傷得不輕。」
「別管我了,看在你和我多年的交情上,我求求你......咳咳咳」一攤血濡濕了懷 中小孩的衣襟。
「叔叔!」小孩驚醒。
「將這段傷痛從他記憶中抹去!」他強將小孩塞進高大的男子手中。「我會引開後 面的追兵。」
「可是是他父親滅了你十族,你難道不想報仇雪恨?」高大男子點了下掙扎的小孩 的昏穴,淡然的口氣不露形色。
「我不希望這孩子活在仇恨之中,拜託你了。」負傷的男子虛弱一笑,遁入黑暗中 。
隨後追至的大軍自高大男子身前吆喝追趕,站在夜色裡他彷彿不存在,沒有人發覺 或注意屋簷下的黑影,直到大街上又恢復冷清寂靜,沒有風聲,沒有狗叫蟲鳴。
「出來吧!」高大男子頭也不回的淡道。
一把銀亮的鋒刃在暗夜中宛若野狼露出森冷的利齒,對著高大男子懷中的小孩。
「你想殺他?」他回轉過身,看了眼英氣逼人的少年,「但,你也知道你打不過我 ?」
少年雖不想承認,卻還是點了點頭。
高大男子冷銳的精眸閃過一抹讚許的光彩,「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十年後如果他 想起了一切,那麼你就來取他的命,而在他記憶封住這段期間,他的命是我玄谷老人的 ,你有意見嗎?」
少年咬了咬牙,搖搖頭。
「很好,你的資質及骨骼是練武奇材,你要做我的徒弟嗎?」
少年考慮了好一會,低沉的開口,「我不會叫你師父。」
「哈哈哈......無妨。跟我走吧!」
第一章
張燈結綵,杭州城內外一片喜氣洋洋。
楊家有女初長,迎親的隊伍一路自蘇州延伸到杭州城,夾道兩旁都是湊熱鬧的圍觀 群眾及等著佈施的乞丐,因為楊家在杭州城是赫赫有名、富賈一方,舉凡鋪路、造橋等 皆有楊家資助,因而地方人稱楊大善人。
楊大善人唯一掌上明珠要出嫁,難怪杭州城大街小巷擠得水洩不通,人人爭相目睹 這空前盛況。殊不知在花轎內-「總算逃出來了。」喧嘩的人聲、鑼鼓聲、八音齊奏聲 和鞭炮聲掩蓋住花轎內的竊竊私語。
「小姐,那喜帕不能掀!」
「我還想脫了喜衣呢。」說著,一身霞帔鳳冠落了身。
「小姐,妳是新嫁娘,怎麼可以將喜衣給脫了,快穿上。」
「小喜,妳好囉唆,妳心裡明明喜歡火龍表哥,幹麼還強顏歡笑地送我去嫁他?」
「小姐,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妳和火公子自幼指婚,火家是蘇州大戶人家,而我 只是楊家的婢女,身份家世都門不當戶不對,妳和火公子才是天生一對。」小喜澀澀一 笑。
「我不管這喜衣給妳。」悄悄地掀開布簾一角向外觀,只見長長的迎親隊伍已經到 了西郊,人煙漸稀。,小喜倒抽了口氣,「小姐,妳別亂來,會被人瞧見,快放下。」 小喜二話不說的將布簾壓下。
「小喜,我要走了。」
「小姐,妳這是幹什麼?」見她拿出預藏的衣服,小喜驚呼,「妳....妳這是什麼 衣服?」
「乞丐裝,不錯吧!這還是我花一兩銀子買來的。」她迅速套上補丁裝。
「小姐,妳該不會﹕」小喜膽戰心驚的看著她。
「沒錯,就由妳代我嫁給那個火龍表哥,反正他也不喜歡我。」
小喜黛眉緊鎖,心頭閃過不好的預感,「小姐,妳該不會早和火公子商議計劃好了 吧?」
「小喜,妳真聰明,不愧是江南第一才女。」
歐陽喜兒是小喜的名字,因爹親遭奸人構陷而家道中落以致棲身楊家,小喜卻寧願 為奴為婢也不願欠人恩情,至於小喜與火龍表哥是一見鍾情,如今促成這一段
佳話,想起來她就忍不住沾沾自喜。
她l楊飛鳳是楊家千金,才不要撿見異思遷、心有所屬的相公,君子有成人之美, 何況外面的花花世界她還沒見識過,她不想那麼早嫁。
瞧她興高采烈的換裝,一片烏雲罩在小喜頭上,「小姐,妳會害死小喜。」覬覦火 公子,她已經夠良心不安了,現在還真的讓火公子娶她,這:要是傳出去怎麼得了?
「不會有事啦!反正也不會有人知道。」說著,她檢查身上的銀兩和腳上以備不時 之需的金鏈子。
「可是歸寧之日怎麼辦?」
「這點妳放心,我早想好了」要不然我那些日子裝病是裝假的?妳沒聽我爹對那個 火龍表哥說可以免去歸寧這禮俗,等我病體好些再補也不遲。」那大概要十天半月的, 到時生米煮成熟飯,她人已在江湖逍遙。
「小姐上這婚姻大事非兒戲」猛然花轎一陣搖晃打斷她們的對話。
「圍過來!」一陣吆喝聲和兵刃交鋒的聲音傳入花轎。
「哇!是打劫。」掀開了布簾,飛鳳探出小頭覷。
「小姐,危險!」小喜緊張的抓住好奇的她。
「留下錢財和新娘子,我們可以饒你們不死。」其中為首的是個滿臉落腮鬍的彪形 大漢,他恣意狂笑,手中揮舞著銀亮銳利的大刀。
「保護花轎和小姐。」護師紛紛掏出武器護衛在花轎的前後左右。
「兄弟們,上。」
在搶擄殺伐聲中,十六個轎夫嚇出冷汗,其中有幾個手一顫,花轎便傾斜一邊,墜 落地面。
「小姐,啊,」小喜抓緊轎子,一個不留神,飛鳳竟滾出花轎外,她根本來不及伸 出援手去拉。
「快把轎子抬起來。」護師圍成圈圈,形成緊密的防護網保護花轎,見到不知從哪 冒出的乞丐,使勁推開她,「臭乞丐閃邊去。」
她被推個狗吃屎,跌出戰圈,正想站起身回頭找那個粗魯的傢伙算帳時,一雙強而 有力的大手扶起她。
「小兄弟,要不要緊?」輕柔和善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這邊太危險了,你先到 一邊躲著。」
她還沒來得及看清是何人拉她一把,整個身子突然騰空飛起,還沒有機會眨眼,人 已安然降落在一株大樹後。
「這給你,把臉擦擦。」一條白色手絹遞到沾滿沙子的她面前,她僅來得及瞥見那 手絹一角繡著精緻的弦月圖案。
而一陣風拂過臉,那人已加入戰局中,她遠遠看見一道白色的人影在土匪群中穿梭 ,身形如鬼影般,所向披靡,她根本看不清他的出手和動作。
好厲害!這就是江湖上所謂的武林高手。飛鳳心中暗忖,晶燦的貓眼閃爍興奮的光 彩。
「飛鳳!」遠處快馬帶來焦急的呼喚。
她悚然一驚,望著自她身邊快速經過的大隊人馬,那個為首英氣勃發的紅衣男子, 正是她脾氣火爆的火龍表哥。
萬一她家的護師指出花轎中的人不是她,讓他們的計劃失敗,那她小命休矣,還是 趕快趁這兵荒馬亂之際蹺頭。心念一轉,顧不得看結果,飛鳳躡手躡足的爬離這場混亂 。
不知婚禮是否將錯就錯,還是雙方家長都丟不起這個臉而息事寧入,或者根本沒有 人發現新娘掉了包,總而言之,目前是沒有貼佈告也沒有聽說什麼尋人行動,飛鳳是自 在又愜意。
除了一點麻煩,她身上的銀兩用光了。
「早知道就多藏一點私房錢。」飛鳳走在熙來攘往的街道上,捧著飢腸轆轆的肚皮 。好餓!
不期然,腳上破裂的鞋子發出一道閃閃金光吸引了她的目光,她想起了為應急的金 鏈子。
她迫不及待的取下足踝的金鏈子,拿在手裡秤了秤上,這夠她吃一個半月了。
飛鳳唇角漾著鬆口氣的笑意,忘形的拋著金鏈子,艷陽下,金鏈子在半空中劃出刺 眼的弧度,然後金鏈子就沒有再落回她手中。
「哎呀呀!小乞丐哪來的金子,該不會是偷來的。」
飛鳳咬著下唇,她怎麼忘了財不露白這道理。還給我!」她懊惱的瞪著圍住她的三 個地痞。「吾疋我的金鏈子。」
「一個乞丐還戴娘兒們的玩意,別笑掉人家的大牙。」
在眾人的訕笑聲中,飛鳳猛然驚覺她都忘了自個兒現在是著男裝。
她機靈的轉口,「嘿,各位大哥,你們真聰明,這金鏈子的確不是我的,是我無意 間拾得,而且那個地方還有好多無主的金銀珠寶。」
沒有三兩三豈敢出楊家,說謊不打草稿,面不改色,吃喝嫖賭詐騙偷拐,她可是杭 州城之最。
地痞們面面相覷,貪婪之光在眼底閃爍,「真的?」
「當然,看這真金,我阿飛有可能說假嗎?」取回自己唯一的財產,她小心翼翼的 揣回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