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貝快失去耐性了!她硬是擠開管事,湊到干戈身邊去,嬌小的身子,只差沒貼進他寬闊的胸懷。
「為什麼?」她質問。
「我沒空。」
「那你派別人送我回去啊!」
「這個月份,蒼茫山上的所有人,都必須籌備苗年,送派公糧,沒人有那閒工夫。」干戈伸出手,拎起懷裡的小女人,擱到旁邊去,免得她擋住去路。
貝貝歪著小腦袋,努力想著,自個兒該怎麼辦。想啊想的,她的思緒,還是繞回那壇聖藥上頭,那可是她這趟的重要目標,就算機會渺茫,她也不能輕易放棄!
「唔,那我們打個商量好不好?你別那麼固執,既然我要留下,那麼至少也讓我幫些忙,例如去存藥房裡,幫你瞧瞧,缺了哪些藥,需要補齊的。」她笑得格外甜美,無辜的對他眨動雙眸。
早就打聽出來,他那壇寶貝聖藥,是擱在存藥房裡頭的,那麼,只要讓她逮著機會,能夠溜進去,那就--嘿嘿--
干戈轉過頭來,冷冽的黑眸,像利箭似的,把她釘在當場。
「你不許接近那裡。」他一字一句的說道,語氣冰寒。
她打了個冷顫,小腦袋不爭氣的垂了下來。
「唔,我只是--」
黝黑的大手,倏地伸來,扣住她小巧的下顎,強迫她抬起頭來。
干戈嚴酷的俊臉,靠在她前方好近好近的地方,近到她可以看見,他眼裡正跳躍著怒火。
「不要違抗我的命令。」他警告著,銳利的目光在小臉上繞了一圈。
「呃,我--」她鼓起勇氣,還想說話。
干戈瞇起眸子。
像變戲法似的,咻的一聲,她的勇氣立刻消失不見,整個人像洩了氣的皮球,被他捏在手裡,可憐兮兮的顫抖著,再也沒膽子提要進存藥房的事。
半晌之後,他總算鬆開手,不再瞪著她,轉身再去處理事情。
全廣場的人,全都鬆了一口氣,暗地裡拍拍胸口,慶幸蠱王沒有當場發怒,把這個小女人給宰了。
貝貝卻沒那麼識時務,警報一解除,她立刻把恐懼拋到腦後,凝聚勇氣後,再接再厲的湊上前來。
「喂,那你倒是說說,我什麼時候才能走?」礙於「惡勢力」,她可能真的跟那壇神秘的聖藥無緣了。
他停下腳步,低頭看入她清澈的眸子。
「等我想讓你離開的時候,你才能離開。」
貝貝皺眉。
「你要是永遠不想讓我離開呢?」
干戈黑眸一閃,神色似笑非笑。
「那就留下。」
他轉身離開後,貝貝像被巨雷劈中似的,杵在原地動也不動,眼裡含著淚水,只差沒有放聲大哭。
留下?永遠的留下?
嗚嗚,她不要啊!
* * *
不許借是吧?好,沒關係,山不轉路轉,她還是有法子。
貝貝決定用偷的!
打從先前,干戈在廳內,對她說的那些話,讓她心兒慌慌,卻又沒膽子問清楚。而白晝在廣場上,他又當著所有人的面,暗示要永遠將她留在這兒。
想起他說這句話時,眼中閃過的光芒,貝貝忍不住心跳加速。
更讓她不解的,是當他宣佈完畢,廣場上的人,全不約而同的發出歡呼,還對她露出燦爛的笑容,衝過來擁抱她。
然後,男人們開始動手,把銀飾全塞進她懷裡;女人們也沒閒著,把漂亮的繡花飄帶裙解下來,爭先恐後的送給她。
她幾乎要被禮物淹沒了,銀飾與飄花帶,不斷被送進她懷裡,多到她抱不動,必須由伺候她的丫鬟們代勞,捧回漢族房裡擱著。
他們為什麼送她禮物?這代表什麼意思呢?
貝貝不敢再去想,心裡卻火速打定主意,決定快點偷藥,之後潛逃出境,免得後患無窮。
皓月當空,蒼茫山上寂靜無聲。
所有人都睡著後,她偷偷溜出來,躡手躡足的穿過廣場。她先在干戈居住的主屋前探頭看了看,確定裡頭黑漆漆的,沒有半點燈火。
太好了,看來那傢伙已經睡了!
「乖乖睡啊,最好一覺到天亮,可千萬別醒過來。」她用最小的聲音說道,祈禱干戈能夠好夢連床。
祈禱完畢,她悄悄退開,以烏龜爬行的速度,摸索到一楝小小的建築物前,一路上還不斷回頭,怕干戈會陡然醒過來,衝出那扇門來逮她。
這兒的人們,對她伺候得格外體貼,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溶了,她有疑問,他們肯定是有問必答。
只是,當她提到存藥房,眾人就像吃了啞巴藥似的,只會不斷搖頭,傚法蚌殼,把嘴巴閒得緊緊的,問不出半句話來。
貝貝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從丫鬟的嘴裡,套出端倪,知道存藥房是在哪兒。
據說,這兒是干戈的禁地,除了他之外,沒有半個人敢靠近。丫鬟們還告訴她,凡是未經允許,私自進入存藥房的人,都會遭受可怕的責罰。
問題是,嘿嘿,沒有人知道她溜進來,有誰能罰她呢?
貝貝盤算著,只要偷到聖藥,就翻出隨身的所有銀兩,雇個嚮導,帶她回虎門口。
就算是干戈在這兒再有權勢,但是有錢可使鬼推磨,看在銀子的分上,總有人願意帶路吧?
嬌小的身子,在存藥房前站了半晌,凝聚勇氣,接著才伸出顫抖的小手,慢慢推開木門。
門上沒有鎖,只是用石頭擋著,經她一推,無聲無息的打開。
據說,在干戈的領導下,苗人能夠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宵小盜賊,在這兒算是完全絕跡了。也拜此處治安良好所賜,存藥房沒有上鎖,她才能順利的溜進來。
月光從窗口流瀉入內,存藥房內一片銀光。
空氣裡有藥草的氣息,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熟悉的氣味,讓她緊張的情緒,稍微平靜了些。她在京城裡的房間!也是堆滿了草藥,她對這種氣味再熟悉不過了。
眼前有無數大大小小的藥甕,她暗暗咋舌,伸出小手,摸過一個又一個的藥甕,還不時湊到甕上,抽抽小鼻子,想藉氣味分辨內容物。
真是糟糕啊,她竟然忘了問,聖藥到底是裝在哪個罈子裡了,這兒滿坑滿谷,不是藥甕子就是藥罈子,要是一個個找,恐怕花上半個月都找不完。
不過話說回來,以干戈那種冷酷的態度,她就算真的開口問了,他只怕不會告訴她,反倒會把她拎到眼前,用最冰冷的眼神瞪著她,直到她恨不得吞下舌頭。
月光明亮,貝貝冷靜思緒,開始了找藥的重要工作。
她先打開幾個藥甕,把小手探進去,拿出一些藥草,判斷裡頭的是什麼東西,摸索著干戈放藥的順序。
鄰近門口的那十來甕,擺的都是丁香大棗、川貝天麻等等尋常藥物。擱在木架子上的,則是人參、阿膠一類,較為貴重的藥品。
順著木架子再往內走,裡頭的藥品,就全是她沒見過、沒聞過的東西了。
「真是的,那傢伙幹麼在這裡擺了這麼多藥?」她一邊找著,一邊還不忘抱怨,小臉上已經沾滿灰塵,看來狼狽極了。
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十分的黑暗,她盲目的摸啊摸,隱約聽見,屋內響起某種聲音。那聲音很低很低,卻也很詭異,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膽怯的停下腳步,先在心裡,從一默念到十,才鼓起勇氣,轉過頭去察看。
「什麼人?!」她低喝一聲,為自個兒壯膽。
無人回答!四周看不見半個人影,聲音卻不斷的傳來。
呃,看來是沒有人嘍?那麼,是什麼「東西」在那兒發出聲音的?
貝貝連連深呼吸,克制著逃走的衝動,硬著頭皮往前走去。
在存藥房的最裡頭,有著一個古老的藥罈子。
她先是呆了一下,接著眉開眼笑,像遇見久別重逢的親人似的,立刻衝上前去,用力抱住那個藥罈子。
「嘿嘿,可被我找到了!」貝貝低嚷著,要咬住拳頭,才沒有發出歡呼。
會藏得這麼隱密,可見干戈非常重視它。她直覺的知道,這罈子裡裝的,就是傳說中的聖藥。
這罈子黑漆漆的,上頭雕著古老的花紋,還沈重得很,也不知道是裝了什麼神秘藥草。她用盡吃奶的力氣,才勉強把罈子抱了下來。
抱住罈子的時候,那聲音又出現了。這一次,聲音靠得很近,近到就像是從她懷裡的藥壇中發出的。
「啊!」恐懼瞬間戰勝理智,她低叫一聲,想也不想的鬆開手--
匡啷!
罈子碎裂的聲音,在深夜裡格外刺耳。
「唉啊,糟糕!」她瞪著滿地濺開的黑色藥汁,整個人都呆住了。
嗚嗚,要是讓三姊知道,她手腳這麼不俐落,連偷個東西,部會把東西給跌了,非罰她扎上半個月的馬步不可。
隨著那聲碎裂聲響起,整座蒼茫山都起了騷動,每個人都被驚醒。
「怎麼回事?」有人嚷道。
「有聲音,像是有東西被砸了。」
干戈的聲音響起,冷靜泰然,不含半點睡意。
「去存藥房看看。」他淡淡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