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刀飛至,發出尖銳的聲音,空氣被劃開,她頸後的寒毛,一根根起立肅敬。
「啊,別殺我!我--」求饒的話還沒喊完,她的膝彎被撞了一下,雙腳一軟。
咚的一聲!貝貝五體投地的跌在地上,再度跟泥地玩起親親。獵刀呼嘯而過,掠過她的頭頂,力道極強,往前疾射。
她趴在地上,雙手抱著頭,全身瑟瑟發抖,嘴裡還念著大姊的名字,期待能保住小命--
咦,沒事?
半晌之後,她先睜開左眼,確定自個兒沒有掛綵,才又慢慢的睜開右眼。
映入眼簾的,是前方兩尺處,一隻被獵刀砍中的倒楣兔子。鋒利的刀刃,不偏不倚的把它釘在地上,送它上了西天。
原來,他要砍的是免子,不是她的腦袋。
貝貝被弄髒的小臉,微微發紅,覺得自己窩囊極了,竟然一看見他亮刀,就逃命求饒。
但這也不能怪她啊,誰要他沒事生得這麼森冷嚴酷,那雙銳利的眸子,簡直比刀劍還可怕。她要不是還有幾分膽量,肯定早被他嚇暈了。
男人糧慢走過來!抓起兔子,淡淡的掃了她一眼。那張俊臉上,仍酷得像石像,但黝暗的雙眸,卻滲入些許笑意。
貝貝趴在地上,咬著紅唇,又窘又羞,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她確定了。
這蠻子在笑她!
* * *
小徑的盡頭,是一條清澈見底的山澗。
男人撿拾乾柴,以獵刀劃過皮革,擦出火花。沒一會兒,乾柴燃起烈火,他把兔子剝皮洗淨,抹上某種揉碎的植物,就擱在火上烤著。
肥嫩嫩的兔肉,在火上烤得香香酥酥的,香氣四溢,油脂滋滋作響--
貝貝坐在一旁,雙眼動也不動,盯著免肉,肚子裡饞蟲狂叫,只差沒有流口水。
唔,看來很好吃呢!
她摸摸小腹,這時才想到,自個兒還沒吃早餐。披風的內襯裡,是還藏著幾塊乾糧,但是跟眼前的烤免肉比起來,硬邦邦的乾糧,瞬間失去吸引力。
照理說,他們同行,是應該有福同享、有肉同吃。但是這隻兔子雖然肥美,卻還不夠兩個人吃!況且獵到免子的又不是她,這傢伙要是想獨吞,她也只能含著眼淚看他吃。
貝貝開始有些後悔,不該甩掉石岡的。要是他也在這兒,她起碼還可以指揮他去找吃的。
「喂,蠻子老兄,你知道嗎?我在京城裡是賣藥的。」她自顧自的說道,想遺忘飢餓感。
男人轉動木棒,上頭的免內轉動,她的眼珠子也跟著打轉。
「賣壯陽藥,」她補充一句。
轉動免肉的手,有瞬間停頓。
「你知道的吧.就是--」她偏頭想了一會兒,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小臉浮現紅暈,視線不小心瞄到他腰部以下,頓時覺得口乾舌燥--
雖然隔著一塊藍布,但是布下的輪廓,依舊清晰可辨。
她一面偷瞄著,一面回想起,早上時瞥見的那抹「春光」,她雖然是黃花閨女,卻能分辨得出,跟其他男人相較,他是多麼「天賦異稟」。
哇,這男人要是肯跟她回京城,當「乾坤堂」的活廣告,她肯定賺翻了!
揮開腦子裡的賺錢主意,她靠到他身旁,紅唇沒停歇。
「我真不懂,男人為何那麼在乎那檔子事。來光顧的大多是男人,偶爾也會有女人,而且,地位愈高的人,來找我時就愈是謹慎神秘。」
這是她心中長久的疑問呢!平時擱在心裡,誰也不敢說!難受得很。現在好了,有了個不懂漢語的聽眾,她樂得一吐為快。
身旁的男人沒反應,繼續烤免子。
貝貝拿了根乾柴,放進火裡頭,偏著小腦袋。
「我曾在三姊的書房裡,偷偷瞧過春宮書,那是繡本,繪滿了圖樣,但是--」美麗的小臉蛋轉了轉,確定四下無人,才又繼續往下說。「我想,那不會舒服到哪裡去吧?身子那樣擰來扭去的,一個不小心,說不定會傷到筋骨。」
她皺著小臉, 面說著上面還伸出手,擁抱著虛擬的情人,學著春宮書上的姿勢,嬌小的身子扭擰著,認真的忠實呈現。
「嗯,我記得是這樣的,然後,雙腿還要--」
啪的一聲,黝黑的大手,把烤免肉的木棒握斷了!
他的動作奇快,兔子還沒掉入火堆,另一支木棒陡然伸來,又將烤肉撐得四平八穩的,沒沾到半點煤灰。
貝貝放下雙手,清澈的眸子瞇了起來,心中閃過些許懷疑。
要不是那張黝黑的俊臉上,沒有半絲表情,她真要懷疑,他是不是聽得懂,否則,怎麼會有這麼異常的反應。
他真的不懂漢語,對吧?
貝貝在心裡嘀咕著,卻沒有勇氣發問,有些後悔,剛剛怎麼說了那麼多話,把心裡最私密的事,一股腦兒全說了。那些可全是未出嫁的姑娘,絕對不可以說的荒唐話啊!
唉啊,要是他真的聽得懂,她肯定會羞愧萬分,縱身跳下山崖自盡。
正在懊悔的時候,兔肉烤好了。男人伸出獵刀,割下一隻肥嫩的免腿,而後遞到她面前。
「給我的?」她指著自個兒的鼻尖,不敢置信。
他點頭。
貝貝歡呼一聲,搶過免肉,也顧不得燙,立刻就往嘴裡塞。
「呼,晤--好燙--呼呼--」她含糊不清的嚷著,舌頭發疼,卻還捨不得鬆口,仍舊咬著免腿兒不放。
一截竹筒,出現在眼前,竹筒內有著冰涼的山澗水。她想也不想,奪過竹筒,連忙把水灌進嘴裡,冰鎮被燙傷的丁香小舌。
才剛吞完,另一隻也切好,送到她面前等著。她優雅乖巧的點頭,說了聲謝謝,然後就大開殺戒,卯起來努力的吃。
在咀嚼的空檔,貝貝還忙著對他大加稱讚。
「蠻子老兄,你廚藝不錯呢,我看你就別當獵戶了,不如跟我回京城去。」嫩嫩的小手往前伸,想去拍他的肩膀,但是伸到一半,她赫然發現,自個兒手上油膩膩的,要是拍下去,肯定在他肩頭留下一個油印子。
「啊,你等等,我去洗手。」她匆忙說道,嬌小的身子蹦起來,咚咚咚的往山澗處走去。
苗疆這兒是「山下桃花山上雪」,就算到了春夏時分,山頂仍有冰雪,山澗裡奔流的全是融化的雪水。
山澗冷冽,冷得凍人。漣漪之上,浮現一張清麗的小瞼。
她跪在岸邊,拿出手絹,慢條斯理的浸濕,而後絞乾,再對著水面,仔細擦拭粉臉。
擦拭得太過專心,她沒有發覺,火堆邊的男人,雙眸不曾離開過她的動作。深幽的黑眸,在手絹滑過紅唇時,眸光變得比火光更加閃亮。
手絹在粉臉上繞了一趟,再度回到水裡,白色的絲綢,在水中飄啊飄。
「好冷喔!」貝貝小聲抱怨著,再度絞乾手絹,頭一次用冷水梳洗,實在不能適應。
漣漪蕩蕩,不知何時,冒出眾多詭異的影子。
有人!
清澈的眸子,緩慢的往上挪移,隨著映入眼簾的人數增加,她的雙眼愈瞪愈大,小嘴也跟著微微張開。
數十個成年男人,隔著淺淺的山澗,圍藍布、配獵刀。每一個人,都橫眉豎眼,冷冷的瞪著她。
噢喔,看來這兒的人不太好客!
「請問,各位有事嗎?」她擠出笑容,禮貌的問道,小繡鞋已經準備就緒,打算開溜。
沒人反應,數十個大男人,仍舊擺出嚴肅的臭臉。
她維持顫抖的笑容,悄悄往後退。誰知道她才後退一步,那些男人就舉步涉水,沒兩二下,已經涉過山澗,不懷好意的逼近。
眼看逃走不成,貝貝索性豁出去了。她深吸一口氣,原處站定,小手插上柳腰,嬌聲喝叱,把先前向蠻子老兄喊過的威脅,原封不動的搬出來。
「本姑娘可是京城錢府的人,各位要是識相,就別礙著我的路。不然,要是有個閃失!傷到我一丁點兒,錢府可不會善罷干休的!」
才剛喊出口,眼前這些人男人,殺氣頓消,轉瞬臉色大變,像被推倒的骨牌,撲通撲通的,一個個乖乖跪倒,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啊,沒想到錢家的名號,在這荒山野嶺也管用呢 這些人誠惶誠恐的跪了一地,連頭都不敢抬起來,貝貝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呃,別跪別跪,不用這麼多禮啦,你們借個路上讓我--」她頓了一下!陡然想起自個兒還有同伴。「啊,不是.是借個路,讓我跟蠻子老兄過去。」她轉過頭去,想去找人,小臉卻冷不防撞進寬闊的裸胸。
蠻子老兄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她身後,默默佇立。
貝貝揉揉撞疼的鼻尖,忍不住抱怨。
」你這個壞習慣要改改啊,別靜悄悄的走到我後頭,遲早會把我嚇出病來的。「嗚嗚,她的鼻子好疼啊!
黑眸淡淡的掃了她一眼,波瀾不興。他的視線,看向地上,那一群跪地不動的人們。
她可不願錯過邀功的機會,連忙牽著他的手,展開機會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