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紅嚴是很要好的『朋友』?」她刻意加強了「朋友」兩字。
「沒錯!可是他討厭我。」一副小媳婦受盡委屈的模樣,刀魅唱作俱佳,不經意發現她小臉上寫滿驚愕,一抹狡詐閃過黑瞳,他立刻演出拿手好戲。
「我會和女人來往也不過是想引起他注意,哪知道他依然對我視若無睹,嗚!我不想活了。」接著抓著行李衝出門外,隔著門板是他佯裝抽噎的哭調和快笑咧嘴的得意,這下劍影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哈……
「變態!」吝於開口的劍影對他的賣力演出送上兩個字評價。
「紅嚴,你不追去安撫他?」著手幫他清理的舒欣總算明白他們的「關係」,她的眼神黯淡無光。
雖怪當初問他是否有女朋友時,他也沒作解釋,無奈的是一旦動了情又豈是說不愛就不愛?愛情還在萌芽階段,就已經嘗到了苦果,難道這就是戀愛?
劍影嗤笑。刀魅要死要活關他屁事?若刀魅真的要上吊或服毒,他會準備粗一點的咪繩及連大象都毒得死的藥量相贈,喪禮時還會附上匾額恭祝刀魅下地獄。
「他說你討厭他?」舒欣忽然覺得刀魅其實不是那麼邪惡,只是付出了真心卻得不到回應而選擇墮落、放浪形骸的生活,換作是她不知道會不會和他一樣?她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
「嗯!」鼻哼了一聲。他自她說話的口氣和骨碌碌轉動惆悵的眼珠子中,旋即明瞭她這個單「蠢」的女人給刀魅的演技騙了。
他唇角微微輕扯了下難以察覺的冷笑,懶得澄清。他將水槽中碗洗好,正準備拿抹布擦時,才發現她已一一做好善後置入烘碗機中。
他一怔,驀然想起他回來是為了整理行李,那他進廚房幹麼?這些髒亂大可請個菲傭收拾。
「要不要吃炒麵?」脫口而出的問話險些讓他咬掉自己舌頭。他沒事幹麼沾這災星?
「你要煮東西給我吃?」他還會做菜?舒欣的小臉盛滿驚奇和期侍的光芒。
劍影僵硬的脖子微彎了下,該死的自找麻煩。從冰箱取出材料,他俐落的熱湯、下油,將另一鍋的面燙熟撈起擱涼,熟練的技巧恍若飯店師傅。
她不掩崇拜的凝視他黝黑的側廓。不帥卻有型,面惡心善的他只是不善言辭罷了,這樣全能又優秀的丈夫上哪找去?不管他是幾種戀性她絕不放棄。
「我……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他單手持鍋將面上拋翮動,不帶高低音調的道:「說啊!」
「你喜歡的是男人,還是女人?」她一鼓作氣的問。
聞言,他險些岔無,手顫一下差一點翻鍋,這小女人腦袋瓜裝的是雜草嗎?
「女人!」他沉聲,接過盤子,她遞來時,他渾然未覺,彷彿自然而然的動作,直到面進了盤子,他才愕然在不知不覺中他們之間的默契毫無縫隙,連呼吸都一致,即使是搭檔數十年的夥伴也不可能配合得頻率如此相通,她是怎麼辦到的?
難以掩飾的竊喜明亮了杏眸,舒欣張了眼,「那他豈不是很可憐?」
「笨蛋,你給他騙了。」還同情別人,尤其是他最鄙夷的物種、敗類。胸臆有股悶窒壓迫著心臟,不想被這奇怪的情緒起伏紊亂了冷諍,他熄了爐火,端起面走向餐廳。
她立刻跟進,「我不是笨蛋。」
「那你同情他做什麼?」劍影坐下,盛一碗給她。
「感情的事不能說誰同情誰。」其實她也好矛盾!不過他的面炒得真香,飄溢著老爸的味道,不禁想起了家鄉的父母。
她咬著箸,目光迷離的飛向回憶,「我老爸和我媽是相親而結合的,我媽什麼都不會,煮菜、燒飯,就連最基本的洗衣也會把鹽巴當成洗衣粉、洗衣粉看成鹽巴,什麼油鹽醬醋全分不清。」
恐怖的女人,不吃死人才怪,虧她爸爸還能忍受。劍影咀嚼著面,竟不自覺的沉浸在她柔柔婉轉的嗓音之中。
「在那傅統保守的農村社會中,我媽只會唸書,和鄰居玩泥巴、打架,野得像男孩,根本稱不上名媛淑女,而我老爸卻執意娶座內人稱『猴妻』,也就是只會吃不事生產的她。
「所有的人都說我媽是三生修來好福氣,也有人說老爸是不忍見青梅竹馬的她年過二十還沒人要才娶我媽,事實上……對不起!我是不是話太多了?」舒欣羞赧的吐了吐舌頭。在他面前竟忘形的自顧自的話家常,他會不會覺得她碎嘴?
「沒有!」家庭?他從未有過的東西;父母?他父母又是什麼模樣?為何要遺棄他?想著,他深闋如子夜的黑瞳閃過兩道黯沉之光。「你有一個幸福的家庭。」
她鬆了口氣。好怕他會嫌她多話,每個女孩都希望在喜歡的人面前表現出最好的一面,而她每次都失常,還好他不介意。
「那你呢?你父母、家人呢?」
「我是孤兒。」劍影說得輕描淡寫。
笑容僵住,她剛釋懷的嬌饜倏地失丟血色,「對……對不起,我不該多問的。」
「這不是你的錯,你不必道歉。」通常女人觸及他敏感的身世都會自動撇開話題,他早也習以為常這些問答與道歉,但……
「對不起!」
一滴晶瑩的眼淚如鑽石燦爛般,刺目得讓劍影幾乎睜不開眼。
她哭了!為什麼?
「我還說那麼多話來勾起你傷痛的回憶。」舒欣斷斷續續的啜泣,淚如斷線的珍珠般直淌下。
「我說過這與你無關。」該死的他竟因她抽搭的哭聲而煩躁。
「可是我不問的話,你也不會想起……」
「閉嘴!」他咬牙的擠出話。一個變態的花疑刀魅才走,又來了同情心氾濫的麻煩女人,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他不是刀魅。
一想到她將他和刀魅放在同等地位,沒來由得一股不平之氣竄入他躁鬱的心。
「不許哭了,我說別哭了!」
突來的雷公吼聲當下劈得她一怔,他也呆了下。他居然用吼的,而且對像還是談不上認識且是他向來避之惟恐不及的女人。
他悶咒的起身,「若吃飽了,你可以走了。」他隨即收起碗筷,頭也不回的走進廚房。
看著他的背影,舒欣納悶著。她該不會又惹他生氣了?
陰沉的天空降下霏霏霪雨,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舒欣將視線自窗外收回到桌上一堆的文件。不知是新人的關係,還是有人故意整她,別的行政職員已經下琉了,她桌上卻永遠有做不完的瑣事,讓她無法一展廣告設計的長才,或許是她經驗不夠吧!學了幾年的廣告設計卻落到行政助理一職,說不失望難過是騙人的。
好不容易忙完,雨也停了,她瞟了下表已經是十一點多。
拖著一身疲憊下樓去牽她的小綿羊機車,才啟動騎下人行道,忽然車子不穩的發出怪異的聲音,她蹲下身視察,赫然發現不知何時前後輪胎都沒了氣。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下教她上哪去修車,那麼晚了,也只有碰運氣。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手酸腳也酸,舉目四顧四周商家皆巳熄了燈,驀然「車行」兩個大宇在行道樹後的霓虹燈閃爍著,如溺水的人奮力游向浮木般,她不假思索的牽車進入。
「請問這有幫人修車嗎?」踏進敞開大門,猝來的亮光使她眨了眨眼。
忙碌修車的師博和閒聊的工人全停止了動作,看著她和她的車後迸出大笑。
好不容易適應光亮,又因這突然爆出的笑聲而愕然,舒欣環顧室內寬敞的空間中央懸吊了輛汽車,難道……她驚惶的倒退,想再把招牌瞧個仔細,不經意踢到橫梗在地上的物品,整個人往後傾,放手抓支持物的後果是機車也跟著倒。
待她發現後為時巳晚,她花容變色的只能揮舞著雙手,閉上眼等侍死神的宣判,卻又忍不住作垂死掙札的尖叫,在眾人駭然失色皆來不及出手相救的同時──
「閉嘴!」她嗓門還真大。
熟悉的氣息鑽入她鼻中,還有那結實的胸膛正傅送著似曾相識的溫暖。
「嚴哥,你回來得正是時候。」眾人鬆了口氣,同時給了她一枚原子彈。
舒欣霍然睜大了眼,望入一雙炯然有神又似浩瀚廣大如宇宙般,深不可測的深邃眸子。
「紅嚴!」她餘悸未平的吐出他的名,原來他在車行工作。
「小姐,你搞錯了,我們這裡是藍天汽車修理廠。」渾然未覺他們之間暗潮起伏的旁觀者好心道。
「是啊!機車修理店要到對面轉角那一家,不過,這個時候他們大概休息了。」
恍若未聞週遭嘈雜的人聲,彷彿天地只剩她和他,「真的是你?」她驚喜莫名,自上次被他趕……一記悶棍撞擊她胸口,她意識到她在他懷中,慌張得彈跳躲開,卻又不穩地踉蹌往後栽。該死的!怎麼到處都是東西?
她驚惶無措得恍若溺水的鴨子掙扎著,想抓住任何可依憑的物體,手心卻觸到一堵厚實堅硬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