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坪左右的空間隔成兩房兩廳,擺設簡單,一張長型和式桌,一張雙人沙發和軟骨頭,從質料看來大多脫不了大批發倉庫買的便宜貨,不過,佈置得挺溫馨,有家的感覺,這是她平凡的小窩給他的第一印象。
「你先坐一下,我去拿急救箱。」
就在她離開的同時,文魁高大的身軀坐在雙人沙發上剛剛好,他眉也不皺一下的撥開覆住傷口的大風衣,登時,傷口又裂開,他不疾不徐的解開襯衫扣子,脫下被子彈擦破的襯衫,更加撕裂了己經凝結的傷疤,而他靈巧俐落的處理著傷口的黑血塊及溢出的鮮血,一副淡漠的面孔彷彿那傷不是他身上的。是他太冷血、還是早己對痛楚麻痺了?他暗忖著。
「我拿了幾條乾淨的毛巾……」朱婷拿著急救箱和毛巾,剛巧看見他脫下襯衫,裸露古銅色的胸膛,他沒有雜誌上健美先生誇張的肌肉,也不似瘦小乾癟的排骨男,卻又比那些賣弄肌肉的模特兒更具看頭。光滑結實的肌肉隨著他優雅的動作產生韻津感的力與美,讓她為之驚艷,使她呆若木雞直勾勾的望著他。
「朱婷!」這丫頭在發什麼呆?他不由得提高了音量,「朱婷!」叫了兩聲才將失神的她喚醒。
「喔!對不起。」她羞愧得耳根子發燙,自己居然看男人看到傻掉。
「我不是要你說對不起,我是要你準備滾燙的開水將毛巾、繃帶和鑷子先消毒。」
「好!我馬上去。」她倉皇的跑進廚房照他指示去做。
趁著她在廚房忙時,他單手掏出大風衣裡的行動電話,撥給武閻,他壓低了嗓音,「請在幫帝爺訂機票時順便幫我訂一張。」
「你幹麼。帝爺是要換全新的身份不得不離開,你又是為什麼?」
「我也需要個全新的身份,至於理由電話裡我不方便說。」
「文大哥,水開了,我把毛巾放下去嘍!」朱婷清脫的嗓音飄進了話筒。
「你身邊有女人,是為了她嗎?」
「你別問了,就這樣。」在朱婷端著沸騰的水回到客廳前,他掛了電話。
「好了,現在該怎麼辦?」
「剩下我可以自個兒來,可否麻煩你幫我清洗一下衣服上的血跡。」
「好。」朱婷急急忙忙的抱起他的衣服,不期然看見他灰色長褲似乎也沾上血漬,她遲疑的低問,「你褲子要不要脫下來,我順便洗一洗。」說完她險些咬掉舌頭,她居然要個大男人把褲子脫給她?萬一他裡面什麼也沒有穿……
狼狽的紅潮爬上兩頰,她窘迫的喃喃低語,「對不起!算我沒說。」抓著衣服她慌忙的跑進房。
留下一臉錯愕的文魁回憶她的話,尷尬的俊顏也泛起兩抹薄暈。這丫頭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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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朱婷洗好了衣服,脫水並曬好後,她走回客廳,文魁已簡潔迅速的擦好藥,正單手用繃帶纏著肩傷,由腋下繞肩膀一圈接著一圈,不過,他只有單手,受傷的手又不能動,所以並不太順利。
「呃!文大哥,我衣服洗好了,不過恐怕要到明天早上才會幹。」她靦腆的借由羽扇般的睫毛縫窺視俊秀的地,鼓起勇氣堅強的開口,「文大哥,我來幫你包紮好嗎?」
文魁深沉的斜睨含羞帶怯的她一眼,沒開口的繼續辛苦纏他的繃帶。 他沒搖頭就表示同意了。朱婷心頭雀躍得像要飛上天,戰戰兢兢的接近他手中的繃帶,
「我來!」她細心的彷彿在穿針引線,在纏繞包紮的過程仍無可避免的碰觸到他溫熱的肌膚,像著火似的燙著她的指尖,好幾次心驚肉跳的她險些滑掉手中的繃帶。
暖昧的氣氛流動著一股奇異的情潮,交織混合著彼此的呼吸;她的淺促,他的深長濁重,她還可以聽到撞擊胸口的心跳聲,重得像打鼓一樣。
霍的,電話鈴聲劃破這迷思的一刻。
「包好了。」她回過神,靈巧的貼上透氣膠帶後,趕緊接起電話, 「喂!」
「怎麼這麼久才來接,你該不會在蹲馬桶吧?」
「宜蓁——」她沒好氣,脫軌的心跳漸漸緩和下來,但仍感受到他那灼人的視線在她背後幾乎要燒出個洞似的令她侷促不安。
「開玩笑的啦!我今天要加班,老闆說如果我願意代大夜班就多加我一千塊。」
「那你今天不回來啦?」那家裡不就只剩她和……他!
「明天早上七點半我就下班。」
「可是你明天早上九點有課,你這樣體力支撐得了嗎?」
「頂多課堂上再補眠。好啦!電話錢不夠了,我掛電話了, 拜!」
朱婷只能瞪著話筒,萬般無奈的放下,回看一臉高深莫測的他,她心跳又加快了,她忙不迭的找話題,想打破這窒人的沉默。
「呃,你還沒吃晚餐吧?我去煮一些東西。」倉卒的溜進廚房,她才鬆了口氣,告誡自己不能慌。
不一會兒,她端出一大碗公的豬腳麵線到客廳,佯裝輕鬆自若。
「我想到鍋裡還有鹵蹄膀,就利用現成的材料做成豬腳麵線順便給你去霉氣。」她擺了兩雙碗筷並開始裝盛。
他好整以暇的看她一如往常的談笑風生,他冷笑的開口,「你不問我為什麼會受傷?」
朱婷手微顫了一下,旋即恢復冷靜,「你要說自然會說,好了!趁熱吃吧!」將碗筷遞給他,她露出溫柔恬靜微笑。
「你知道我是做什麼的?」他忍不住挑釁她,想激出她的恐懼, 「我的真實身份是黑社會老大,這樣你還不怕嗎?」
「那又如何?」她以澄澈的眸子迎視他。早知道他和黑社會脫不了關係,只是沒料到他居然是黑社會老大。
他呆愣了下,喃喃自語,「是啊!那又如何?」接著,放肆的笑聲自他口中逸出,笑得胸膛劇烈起伏。
這還是她認識他以來頭一次看他如此開懷暢笑,只不過怕他太激動而扯動了傷口。她不得不板出一張老虎面孔。「你收斂一點,別吵到隔壁人家!」
笑聲漸歇,他眼中的波光在兩泓深潭似的黑瞳中流轉,似笑非笑的瞅她,意味深長的道:「謝謝你解開我的心結。」身處黑社會,他從不希望明天。
在別人眼中,黑社會就是非法幫派,一直以來他為了想糾正世人刻板庸俗的觀點而例行幫規,疏不知卻矯枉過正,遺忘了就算白道中也有污穢和貪贓枉法之事,他何必為了迎合別人的價值觀而改變自己呢?黑道就是黑道,他們有一套自己的行事作風和生存法則,何必在乎世俗鄙夫的目光!
他是混黑社會或他是教授又如何?他依然是他。
被他深不可測的凝視,朱婷赧然的低下頭,瞄見他赤裸著上身,她的心怦怦然,急忙的道:「有點冷,我去幫你拿條毛毯。」
文魁唇角輕輕佻起,視線隨著慌慌張張的她移動,接過她遞來的毛毯隨意的披在肩上。
「吃麵,不然要涼了。」他怎麼一直盯著她瞧,害她食不下嚥。
窒人的氣氛使她如坐針氈,迅速的扒完一碗後,只見他筷子也沒動一下,「你怎麼不吃?」
「我不餓!」事實上他想吃的是她。偏偏愛情是黑社會中一大忌諱,她是如此純美善良,他無法承受她給予的愛,他不敢要,也要不起。
「好吧!我把面放在鍋裡保溫,你餓的時候再吃,我先把碗筷收收,你可以看電視休息一下。」她收拾好桌面走進廚房。
好不容易清理完畢,她輕拭額際的汗回到客廳,只見他斜靠著沙發,雙眼已闔上。「該不會這樣就睡著了?」朱婷的心中說不出是釋然,還是倀然,無論如何她是鬆了口氣。
回到房裡她拿了件涼被替他蓋上,沉靜中,她打量著沉睡中的他顯得有些稚氣,額前劉海凌亂,五官舒緩鬆懈,沒有平日那蘊藏玄機的冷銳和生疏有禮的冷漠,這不設防的大男孩似的睡靨更叫她心動。
為避免驚動他,她極輕柔的在他眉間一啄,唇角微微翹起—抹柔美的微笑,水汪汪的大眼睛含情脈脈的凝望著他。
她低啞的柔語暱噥,「你知道嗎?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上你,可惜你一直把我當小女孩,不過,現在我長大了,我要告訴你,我愛你!」輕如楓葉落下的吻了下他的唇瓣後,熄掉客廳的燈,走到房門她回眸嫣然一笑,「晚安。」順手帶上了門。
她卻沒留意到漆黑裡一雙黑亮懾人的眸子正熠熠發亮,釋放如火炬般的光芒幾乎要穿透那道緊閉的門扉,漸漸的,光芒斂去而沉入黑暗中。
第六章
一大早,燦爛的晨光宛若頑皮的精靈躍動在屋內四周,出其不意的撩醒了床上沉睡的人兒。
朱婷半睡半醒的揉揉貓熊眼,一邊猛打哈欠一邊伸個大懶腰,任誰瞧見她披頭散髮如瘋女十八年的樣子,也不相信她就是資訊系號稱品學兼優、氣質優雅的美少女朱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