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會,我還有一些事要問狂叔叔。」杜寒飛轉回頭。「狂……」他還沒來得及開口,人就被半推半拉的走到洞口。
「少爺,你想問什麼交代我一聲就好,鍾叔來問。」鍾鐵橋夫婦相偕將他帶離現場。
「是啊,你該多陪陪念君。」
聽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杜寒飛直覺感到不對勁,「鍾叔,鍾嬸,你們有事瞞著我。」而這事的關鍵似乎就在聶斷魂身上,同樣姓聶,莫非……
「哈哈哈……」驀然一陣狂厲的笑聲自牢中的狂御天口中迸出,冰冷的眼神慢慢的凝聚在相似於聶莫邪的臉龐上,「我來告訴你真相好了,這莫邪劍是由你孿生兄弟聶斷魂的血鑄成的,真正應該叫斷魂劍,而聶莫邪為了成就自己的名聲,將其取名莫邪劍……」
聶斷魂和莫邪劍這兩個名字交錯的在杜寒飛腦海中旋轉,他的頭彷彿被萬針穿刺,痛的他抱頭。
「不,他說的不是真的。」鍾嬸急忙的打斷。
「對呀,他只是想混淆你。」鍾鐵橋鐵青著臉向狂御天,「狂御天,別以為你現在武功盡失,我就不敢對你怎樣。」為了預防他脫逃,鍾鐵橋早廢掉他的武功,才敢帶他進別有洞天,本以為他精神渙散,時清醒時瘋狂,已經記不得過往,沒想到百謎一疏,早知應該先封住他的口。
「我的句句事實,秋娘生下的是雙生子,一個叫聶斷魂,一個繼承杜家叫杜寒飛,她最疼愛的斷魂卻被她的丈夫丟進劍爐裡,哥哥就是為了救你而犧牲自己。」
好痛!
朦朧中,一些片斷閃過腦海——
「寒飛,人說孿生子都應該長得差不多,你跟我同年同月同日聲,怎麼你老是長不高。我聽說雙生子在母親肚子裡也會搶吃的,你一定是被我欺負了,沒關係,以後我保證有什麼好康都分你,這樣你就會快快的長高長壯。」溫柔的大掌揉揉矮了半個頭又瘦又小的他,「來,這個大的糖葫蘆給你吃。」
「笨死了,寒飛,哈哈……唉,這樣就哭,丟不丟人?虧你是男孩子,要是給爹知曉了又一頓好念。」聶斷魂拉起跌倒的他的小手,「走吧,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不會同爹說。」
翻騰的熱氣衝向他門面,赤紅的火爐流動的是溶鐵還是血?好熱,好熱,別拉我。
「爹,放過他,弟弟還小,就由我來代替他吧!」大掌輕撫著他的臉溫柔的道:「你將來一定要長高長壯,哥哥我以後不能在你身邊保護你,你自己要照顧自己,然後討個漂亮的娘子。」
「飛兒,哥哥呢?」娘驚駭的眼神狂亂的在他眼前重現,還有男孩子被投進劍爐發出痛苦的慘叫在他耳邊迴盪。
「娘……別問我,別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惶恐顫抖的聲音猶然在耳,而人事全非。
他想起來了!
「不……」他終於想起那段遺失的記憶,他親眼目睹爹親手將哥哥丟進鑄劍爐中,她娘怕下一個輪到他便連夜帶他逃走,並用催眠術將那一夜的記憶盡數自他腦海抹去。
「不,不要!」他想起了在他生命中的確有個溫柔親切的人,那是他的哥哥,小時候的他好動頑皮又容易闖禍還愛哭,每次都有哥哥替他擔待,爹娘都認為他不長進,只有哥哥……
「為什麼,為什麼要讓我想起來,為什麼?」杜寒飛發出淒厲悲憤的怒吼,他寧可被封住記憶,模仿著母親期待中的哥哥就這樣存在這世間,他自己消失沒關係,只要哥哥還活著。
那個喜歡牽著他的手,溫柔的撫摸他的頭的人是他的親哥哥,他的手足啊!而他竟然忘了!
「啊——」杜寒飛抱著頭痛苦的叫。
「少爺,夠了!夠了!」鍾嬸紅了眼眶,趕緊抱住因悲慟而顫抖的杜寒飛,「別再想了,都過去了。」她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到來,鎖住他記憶的封印遲早會解開,只是沒想到會那麼快。
「少爺。」鍾鐵橋也不禁鼻酸。
「啊——」杜寒飛掙脫鍾嬸,狂奔而去。
他剛好與端著晚膳的念君擦身而過,她差點被撞倒,「你幹什麼你?」雙手敏捷的捧高了手上的膳食。
「快快,念君快攔住他!」鍾嬸驚慌得大叫。
念君仍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為什麼?"
「少爺要去拿莫邪劍。」鍾鐵橋咆哮,施展輕功追著杜寒飛,「他打算讓附身在劍上的聶斷魂復活。」
「你們在說什麼?」
「路上再跟你解釋。」鍾嬸也騰身飛縱。
念君雖然搞不清狀況,但她可以知道的一件事,就是萬萬不能讓杜寒飛拿到莫邪劍,否則江湖上免不了一場腥風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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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幼年親眼目睹哥哥被丟進劍爐,杜寒飛體內生出兩種人格,一個依照他母親想像而偽裝出來溫文儒雅的形象,一個是潛藏他體內原本吊兒郎當,狂放不羈,不愛受拘束的杜寒飛。
而事實上到底莫邪劍上的鬼靈是否真的存在?如果傳說屬實,那存在劍上的靈魂就是聶斷魂了。
「那麼現在的他到底是哪一個?」念君追趕著拿了莫邪劍就落跑得杜寒飛。
「我也不清楚,有時候劍上的惡靈會附身在他身上。」鍾鐵橋長歎,「然後他會整個人被劍所控。」
「他為什麼不抵抗劍靈?」
鍾嬸苦笑,「或許潛意識裡,他認為劍靈就是他哥哥聶斷魂,基於對哥哥的愧疚以及夫人的期許,他寧可讓劍操縱,因為這樣他的哥哥就可以復活。」夫人當年在斷魂少爺死去後的改變,她全看在眼裡。
「別過來。」前面的杜寒飛突然停下腳步。
「糟了。」鍾鐵橋望向火球般的巨大落日。
「真麼了?」念君一怔。
「到了夜晚,劍靈的威力大增,他就不是我們認識的杜寒飛。」鍾嬸心裡長久擔憂的事情終於爆發。
「沒錯,快走,再不走,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杜寒飛緩緩轉身,悲傷的眸子凝望著念君。他這輩子最不希望傷害的人就是她,可是他怕當他與莫邪劍人劍合一時,控制不了自己。
「那就把劍丟掉。」念君沒好氣的瞪著他。
「不,我哥哥就在這把劍上,我要救他。」杜寒飛緩緩舉起劍,溫柔的撫觸漆黑的劍身。「所以你快走吧。」
「我不走。」念君冷靜的道,目光堅定。
「鬼丫頭,別激怒他。」鍾鐵橋低斥。
念君沒理會他的警告,步上前,「我問你你知道怎麼救嗎?哼,你也不知道對不對?你只知道殺人可以讓劍靈得到滿足,但這就可以讓他投胎轉世嗎?你哥哥就會感激你嗎?笨蛋,你哥哥會覺得更痛苦而已,他害你變成殺人兇手,千古罪人。」
「無論如何只要能讓哥哥重新做人,不管做什麼我都願意。」杜寒飛怕極無意識中傷了她,他溫柔凝眸,「念君,我愛你,求求你別讓我為難。」
「你總算說出來了。」念君翻翻白眼,心扉流過甜蜜。她等這句話等多久?還好沒等到頭髮白掉。「那我就更不能丟下你了。」
「念君。」杜寒飛幾乎是乞憐的望著她。
「我也要告訴你一件事。」她嘴角彎起彩虹的弧度,一字一句的吐出,「我愛你。」
「拜託,你們兩個這個時候還有閒情逸致談情說愛。」鍾鐵橋拍拍頭,懇請的望著杜寒飛,「少爺,把劍交給老奴吧!」
「已經太遲了。」兩行清淚滾下杜寒飛的臉頰,一種近乎酸楚的澎湃浪潮像大浪一樣撲擊著他。「拜託,念君,聽我的。」
「不,一定有什麼可以挽救的辦法。」看到他落下男兒淚,她也有點鼻酸,有多久了,她幾乎忘了眼淚的滋味,就連她親眼目睹蟠龍崗的爹娘在刑場上被斬首示眾,她也沒掉下半滴淚。
為什麼?此刻的她眼中的水像湧泉一樣。
「念君。」當夕輪以極快的速度消失在地平線,她目睹他開始變化,他全身抽搐痙攣,手中的劍映像著紅顏的霞光,紅得令人怵目驚心。
「不……」念君聲音依然堅決,眼淚滾下她的臉頰,她深呼吸的道:「現在的你根本只是在逃避,你只是想減少自己心中的罪惡感,你根本不是在救他,而是在害他。」
早在蟠龍崗被滅,她也曾想過殺光領兵的官員全家,但這又能改變什麼呢?她的爹娘再也會不來,她能過做的就是為他們造墳,讓他們的屍首有個依歸,不過,或許他們的死對他們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走。」劍直指她喉嚨,而他卻控制不了手。
一旁的鍾鐵橋和鍾嬸看到大驚失色,正要衝上前——
「別過來,這事我跟杜寒飛之間的問題。」水霧朦朧念君的視線,她依然發不出哭聲,不敢相信自己的口氣此刻還能那麼冷靜,「你要殺就殺吧,你不是對你哥哥很愧疚?你不是一直想補救你哥哥,那就讓我成為劍下亡魂,我那麼強,對劍來說應該是不錯的補品,這樣你就可以少殺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