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小販穿梭過無數巷弄和胡同,離開熱鬧嘈雜的西市,出了城門,進入人煙罕至的長安西郊,也不知道繞了多少路,走了多久,過了晌午,雲飛雪也顧不得還沒吃午膳,還是緊緊跟著。
突然,小販警覺的停下,她反應不慢的隱身在樹幹後,等他開始推車行走,隔著一段距離,她才探出頭繼續跟。
不久,在山林的深處出現了一家紅色門扉緊閉的宅宇,圍牆寬闊得見不到邊際,應該稱得上大戶人家。
他敲了敲門。
「誰呀?」門裡的人問。
「是我,阿海。」
緊閉的紅色門扉旁開了個小門,探出個白髮老頭,謹慎的東張西望後,欠身讓他進入。
躲在樹後的雲飛雪打量這棟圍牆高聳的華宅似乎沒有其它門扉,她深提了口氣,騰身一躍上樹,又從樹梢輕輕的飛上屋簷。
她會輕功?
後頭的衛尚風眼神裡閃過驚訝,望著她輕巧的背影翻過屋簷後從視線中消失,他趕緊跟上。
雲飛雪飛落庭院中,立刻藏在草叢後,剛好瞄見小販進入大廳,她旋即躡手躡足的接近主宅的窗邊竊聽。
「阿海,貨銷得如何?」
「買的人不少,不過很少人相信攤子上的貨是出自雲紡樓。」阿海拱手道:「爺,為何不直接把雲紡樓的貨給銷毀,改賣我們的貨?」
「這點你就不懂了,我這目的就是要混淆世人,讓人分辨不出真假,大家會想既然一般路邊都可以便宜買到雲紡樓的布料,又何必上店舖花高價訂購,而在店舖裡我們可以以便宜的價格兜售我們的布料,打亂雲紡樓的價格,讓他們貨品供應大亂,這樣我們就可以一步步的取而代之。」
「爺,我今天遇到識貨的行家,她想買雲紡樓一百疋布,我們目前只有三十疋不到……」
「你真笨,我們不會真假混在一起賣呀,她不會每一疋都仔細檢查的,就算她發現,我們也可以不予承認,貨物既出,恕不負責,到時……嘿嘿,我們可以告訴她我們是從雲紡樓批貨的,有問題請她找雲紡樓。」
「妙計,爺這招借刀殺人厲害。」
「哈哈哈……」
雲飛雪壓下怒意,冷靜的聆聽,這什麼聲音,好像是……一股寒意陡爬上背脊,她猛然回頭。
「你多學著點,以後升你做雲紡樓總管……」突然屋外狗的狂吠聲打斷他,「什麼人?」
要命!哪來的惡犬。
雲飛雪身後不知何時冒出數只正對她猙獰露出獐牙的大狗,她手指放唇上比出噤聲的手勢,如履薄冰的移動身子,生怕驚動這群畜生。
其中一隻狗見她動立刻大叫,其它的也跟著吠,並衝上前,這群狗的叫聲立即驚動了屋子裡的人。
「該死的。」在惡犬撲上她身前,她吸口氣竄上屋頂。
「有人入侵。」
「在屋頂上,快追。」
「那個背影好眼熟。」追出大廳的阿海望著屋頂上翩然利落的身影,「爺,那個姑娘就是在街上認出雲紡樓的布……」一個爆栗賞在阿海腦門。
「你這笨蛋,那個娘們就是雲紡樓的當家。」咆哮聲在背後響起,「大家快追,死活不論,誰能逮著她我重重有賞。」
敏捷翻過屋頂後的雲飛雪聽見屋內的咆哮,卻無法窺見那惡徒的模樣,回看身後山莊大門敞開,湧出大批凶神惡煞的護院追緝,她連忙拔腿就跑,希望能逃出這濃密的森林。
森林裡,分不清東西南北,感覺心臟劇烈跳動,胸口幾乎要因快跑的疼痛及恐懼而爆裂開來。跑了一段路,她靠著樹幹喘氣,回看追兵越來越多,而她還走不出去,這下可慘了!
忽然間腰間一緊,橫來一隻鐵臂扣住她的腰和雙手,她腦子剎那的空白,整個人毫無防備的被拖著跌入草叢裡,她驚駭的扯開嗓門,尖叫聲沒機會逸出喉嚨,一個強而有力的厚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摀住她的檀口,牢牢結實的蓋緊她的嘴,不透一絲空隙。
「唔……」莫非天要亡她!
「噓!別叫,不想死就給我閉嘴。」
耳際飄來男性富磁性的嗓音吐著兇惡的話,這聲音好像在哪聽過,心魂未定的雲飛雪慢慢的冷靜下來,不再掙扎。
意識到自己的背正緊貼著一具寬闊硬實的胸膛,慍熱、健壯、純陽的男人氣息入侵她的感官,她心兒不禁怦怦的跳。
他是誰?
「這種松棘的汁液會產生一種臭氣掩蓋住我們的味道,妳只要不發出聲音,那些狗兒不會發現的……噓。」他話聲剛落下,狗吠和人聲已然逼近,她一顆心提到喉頭,渾身繃緊。
「汪汪……」
狂吠的狗兒追尋她的氣息來到半人高的草叢外,夾雜著雜沓的腳步聲和交談聲,雲飛雪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須臾,等狗兒腳步帶領著人聲逐漸遠離,她才如釋重負的深吐了口氣,想到背後的陌生男人,她猛地跳開。
「這樣就翻臉不認人?」懶洋洋的語調揚起。
「衛尚風!」
她圓瞪著眼,看著倚靠著樹幹席地而坐的他伸個大懶腰,嘴裡銜著一截草,唇角彎著痞子的弧度,似笑非笑的愀著她。
「幾日不見,想不到妳這位貴人還記得我這卑下的小人物,真讓我感動。」揶揄的笑聲輕揚。
衛尚風!他怎麼會在這?
「你怎麼會在這?」
雲飛雪念頭才閃過,話已脫口而出。見鬼的,看見他,她胸口竟有一種安心的感覺。
「經過。」他從容的起身,拂去一身草屑。
「你以為我會信?」她被跟蹤了,而她竟亳無警覺。「等你上了黃泉洛,我或許會相信你的話。」鬼話。
「妳好像很巴不得我跟閻王認識,還沒嫁我就想守寡?想要貞節牌坊我可以刻幾個送妳,不需要詛咒自己相公吧!」
心漏跳一拍!「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你想太多了。」他該不會知道些什麼了吧?
「是想太多了嗎?」衛尚風噙著詭異的微笑,俯身逼視她。
打從被娘逼娶她,他被忿怒沖昏頭,以致未思量她為何指定他娶她,其實依她「財」貌大可買個男奴或找個男人來配……想到她對別的男人巧笑倩兮,一股氣鬱塞在胸腔。
「親愛的小娘子,我忽然發現妳很耐人尋味。」談笑自若的用兵遣將,又恭謙有禮似大家閨秀,融合了聰穎機智和精明狡黠的女性,在他接觸的鶯鶯燕燕裡還沒有這種類型。
被他深邃眸子直勾勾的注視,雲飛雪心兒卜通卜通,不知所措的低垂螓首迴避他灼熱的視線,回睨身後有無後路可退,卻發現一根樹幹擋住她。
「承蒙衛公子的搭救,大恩不言謝……你、你別靠那麼近。」鼻端充斥他男性氣息,她話變得結巴。
「別緊張,我只是想幫妳撥掉頭上的草屑。」衛尚風神色怡然的拿掉她頭上的落葉和雜草,「妳瞧。」
「謝謝。」雲飛雪淡掃一眼,心頭告誡自己冷靜下來,「好狗不擋路,可以麻煩衛公子讓一下路嗎?」
「不久我們就要成親了,別那麼生份。」他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饒富興味的瞅著冷靜抬起下巴的她。
「能不能成還是未定之數,你不是嫌棄像我這樣年紀大的醜女,怎麼現在來拉關係?」她可沒忘記他對她的鄙夷嘲諷。
「哈哈……事過境遷,過去的事是小人有眼無珠,我相信親親娘子不是那麼小心眼的人。」衛尚風嘻皮笑臉的說。
環肥燕瘦的美女他見多了,她並不是特別美,卻有一股成熟睿智的神采,瑩燦似琉璃的晶眸看似玲瓏剔透又諱莫如深,這還是第一次有姑娘家不受他男性魅力影響,她勾出他的興趣。
他逼到她身前,伸手支撐著她背後的樹幹,用高大的身軀將她困住,情不自禁的掬起她斜披在纖細肩頭的一撮雲發舉至鼻端輕嗅,目光鎮住她,他從喉中發出低歎,「蘭花的味道。」
纏住她發末一點一滴的捲起直逼她耳鬢把玩,隨著他不懷好意的手一點點的貼近臉頰,她像被火燙到似的閃避,心跳加快,血脈悚動。
「衛公子,你太放肆了!」背抵著樹幹,她渾身竄過一陣雞皮疙瘩,心臟不安的撞擊胸口,然而後無退路。
冷靜、冷靜!「只有未教化的野蠻人才會動手動腳,枉費你父母把你生養得像人,可是行為卻完全不像是人。」
「有嗎?」勾起慵懶的微笑,衛尚風幽闇如深潭的邃眸瞬也不瞬的盯著她蠕動的櫻桃小口。
喔!該死的,他一定是太久沒有碰女人了,竟覺得她很可口,害他蠢蠢欲動的想一口吞了她。
當他腦海閃過這意念,不自覺的俯身探擷……
「你想幹麼?」她僵硬的身軀透著不安,偏偏又退無可退,只能緊撫著身後的樹幹尋求支撐。她瞪大了眼,望著他逐漸放大的臉近在咫尺,幾乎可以聞到他鼻端呼出的熱氣燃燒她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