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好吧?他們沒有逼你做壞事吧?」她急切的問,像只心急的老母雞,迫不及待的想把迷途的小雞納入她的羽翼之下。
「我很好。」陳安瑞有些不耐的說道。岳家的第二把交椅雷諾偉剛剛到廚房來找他,只是說有社工來找他,他才知道自己幾個禮拜沒去上課的事情曝光了,有些不情願也有些興奮的來到客廳。
不情願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可能會被社工帶走,興奮的則是因為能接近心目中的偶像、大英雄。他幾乎是有些忐忑不安的走進客廳,不安的看著這間宅邸的主人。但是當那個女社工衝過來時,陳安瑞連忙把崇拜的眼神收回來,眼底有些迷惑。他沒有見過這麼年輕的社工,況且,這個年輕女人熱切得實在有些不尋常。
「真的嗎?」莫愁不相信的查看男孩的外表。這個年輕的男孩手長腳長,細瘦而此她高得多,像根竹竿似的。
「陳安瑞。」昊極的聲音響起。
男孩像是聽到長官的命令般,立刻挺起胸膛站好。
「她是來帶你走的,暫時你就跟她離開,後續的事情我會再處理的。」
男孩點點頭,神色中充滿難掩的敬畏。
銳利的眼光又回到莫愁身上,那目光如此難解,她看不出這個男人的想法。她強迫自己微微點頭當作感謝,拉著陳安瑞,幾乎是落荒而逃的離開主屋。
直到走出主屋,赤裸的腳觸及冰涼的草地,她才急急的喘息,猶如脫離獵人掌握的小兔子。男孩不耐的掙脫她的抓握,不高興的瞄著這個比他矮小的女人。
「你是我老頭請來的社工嗎?我話說在前頭,我是不會回到那個酒鬼身邊的。」他打定主意,先聽岳先生的話跟這個社工走。剛剛岳先生不是說會處理嗎?那麼他就不用怕會被抓回那個酒鬼老頭身邊了,岳先生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員工被迫離開。
「社工?我不是社工啊!」離開了主屋,她感覺自己的呼吸順暢多了,岳昊極的影響力太大,壓迫得她也緊張起來。
男孩的腳步停了下來,兩個人已經離開岳家的大門。「不是社工?」帶著些許傲氣的年輕臉上,第一次浮現迷惑的表情。「不是社工,那麼你又是誰?」
莫愁露出燦爛的微笑,不在意赤裸的腳底傳來陣陣的寒意,成功拯救出男孩的成就感淹沒了她的心。「我們從頭來一次吧!我先自我介紹。」她伸出友善的手,一臉笑意。「我是特別班新上任的導師,下星期就要去學校報到。在那之前,我先來這裡救你離開那個邪惡的男人。」
陳安瑞張大的嘴巴,幾乎可以塞得下兩顆鹵蛋。
「陳安瑞被帶走了。」雷諾偉輕聲說道,看著自己的老闆。
昊極仍然維持著同一個姿勢,靜默的看著窗外漸行漸遠的兩個人影。那個嬌小的身影跳啊跳,赤著腳跳過地面上的一些坑洞。他幾乎忘了她沒有穿鞋,緩慢的,他走到主屋外。
一隻曾經被狗兒當磨牙工具,之後又被遺棄的黑色高跟鞋,如今孤零零的閔在階梯上,原本漂亮精緻的鞋子在狗兒的蹂躪下已經殘破不堪,只能勉強看出它原本是只高跟鞋。
「她可能不是社工。」他說道,惹得身後的雷諾偉挑起眉毛。
「不然會是誰?」
昊極把玩著手中的鞋子,許久之後才開口,「或許,是灰姑娘吧!」
及肩的黑色髮絲因為疾速的奔跑,在女孩身後形成一片黑色波浪,汗水從她光潔的額頭滑落,眼鏡之後的眼睛掃視四周,緊緊的把一個深綠色書包抱在胸前,彷彿那裡面裝著什麼無價之寶。葛薰衣有些慌亂,不時的回頭查看有沒有人追來。
跑出白色的大門之後,眼前是寬廣的馬路與兩旁青翠的行道樹,來不及仔細思考什麼了,葛薰衣聽見身後傳來追趕聲,大批人馬已經追著她出了學校大門,眼看自己就要走投無路。
她不可能跑得過那些高頭大馬的男人們,更無法順利溜回學校,葛薰衣心裡清楚,那些無所不在的糾察隊此刻八成正在後門,等她這只無路可走的小白兔自投羅網。
焦慮凝結成汗水,一顆顆冒出額頭,她的雙臂抱得更緊了。不,她絕對不交出去,這些東西一旦落人那些人手上,就不可能物歸原主,說不定還會落到被毀滅的命運,殺雞儆猴來警告其他學生不要像她葛薰衣一樣,傻到以為能把這些東西帶到學校來。
身後急促的腳步聲更加接近了,葛薰衣幾乎能想像那些人氣急敗壞的模樣,她跑得更快了,順著那道又高又長的圍牆漫無目的的跑著。
她說什麼都不願意把自己的寶貝交出去,但是眼看眾人無情的圍剿,葛薰衣開始懷疑自己今天是在劫難逃了。
一輛紅色的March駛進學校教職人員專用的停車場,在碰撞了兩旁無辜車輛的車門、撞歪後照鏡後,好不容易莫愁才把車子停妥,還來不及享受油然而生的成就感,眼角就瞄到一個臉色蒼白、神情慌張的女學生。她打開車門,好奇的看著快速接近的女學生。
莫愁看了看她身上的制服,視線又落到她左胸前的刺繡,數字與文字代表著學生所屬的年級班別,這個女孩是二年級的闔別班學生。
莫愁微微挑起秀眉,主動地問:「需要幫忙嗎?」
葛薰衣拚命點頭,在絕望中看見一線曙光。老天有眼,救兵到了。「拜託,有人在追我,你可不可以掩護我一下?」跑得太急,她喘個不停,看上去顯得可憐兮兮。
聽見後方的追趕聲,莫愁知道時間很急迫,簡單的說:「上車。」
連道謝的時間都沒有,葛薰衣幾乎是跳進後座的。
莫愁拿了一床她放在後座的毯子,仔細的蓋住女學生,然後不客氣的把一堆雜物放理由,是因為我不肯交出這些……」她從書包中倒出十多本愛情小說,在兩人之間堆成一座小山。
封面上繪製的粉彩美女風姿各有不同,或古裝或時裝,或斂眉或淺笑,唯一的共同點,是每一個都漂亮得令人瞠目,許多書名古怪得讓莫愁有想一探究竟的衝動。
「你就為了保護這些書,所以被那些人從校內追到校外?」她發現書包吐出那些小說後,就像洩了氣的皮球般,扁扁的被丟在一旁,看來葛薰衣的書包就只裝著這些小說,一本教科書都沒有。
「當然,這些書可是我的精神糧食,怎麼能讓那些老男人沒收去?」她一臉的憤慨,彷彿要跟這些小說同生共死。葛薰衣低頭把寶貝小說收一收,瀟灑的濼出車子。
「姑娘,救命之恩難以言謝,恕小女子來日再報。」說完,她腳跟一旋,就要從正門溜回教室。
「你不怕正門也有人等著要逮你嗎?」莫愁慢吞吞的問道,似笑非笑的看著葛薰衣。
女學生皺皺眉頭,用手指推推眼鏡。「我總不可能爬牆吧?沒有班上男生的幫忙,我是爬不上去的。」她咕膿著,知道正門可能也有埋伏。
莫愁聽見她的抱怨,有些吃驚的眨眨眼睛。看來這些學生還常常「互助合作」的爬牆啊!她暗暗提醒自己,下班之後記得去買雙布鞋,穿著高跟鞋恐怕是跑不蠃這些學生。在考慮的同時,莫愁也已經背起隨身的小皮包,順手把車門鎖上。看葛薰衣現在這種進退兩難的窘境,她不知道該不該主動報出身份。
兩個人正在大眼瞪小眼的時候,停車場旁的圍牆上傳來幾聲呼喚,還伴隨著物體落地的聲音。女學生的臉上充滿了驚喜,以極快的速度跑到圍牆邊。莫愁想也不想,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
圍牆邊已經有幾個穿著制服的男學生在等著了。青春期的男生,同樣高瘦的身材,但是這些男學生看上去就是有些不同,莫愁說不上是哪裡不同,總覺得他們在神態上與前不久她來學校時看到的那些中規中矩的學生渾然不同,多了些不馴與隨性的感覺。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一雙眼睛就言在這些學生的身上打轉,想找出端倪。
一個女學生趴在牆頭,清脆明亮的聲音喊道:「葛薰衣,你沒事吧?」
「當然沒事,訓導處的那些人還不是我的對手,這種追逐的場面,本姑娘一個禮拜都要玩上好幾遍,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被逮到的經驗。」葛薰衣自豪的說,把裝滿小說的書包拋給同學,自己則是踩在男同學伸出來的手掌上,熟練的爬上圍牆。
莫愁終於找出結論了,這些學生,不論男女,所穿著的制服雖然樣式與綠水國中一般的學生相同,但是穿著方式都不合規定。男學生們幾乎都把襯衫下擺拉出長褲,使得他們看起來隨意而不正式,與那些正襟危坐的學生截然不同。她還發現一個共通點,這些學生,包括牆頭上那個發號施令、眉清目秀的女孩在內,他們全都是二年級特別班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