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嗟!」紛紛聳肩。「肯定裝些好複雜的東西。」她玩心一起,忽然問他:「你有沒有玩過個遊戲?」她湊身過來瞪住他。「眼對著眼,比誰膽大定力夠,誰要忍不住先笑了說話了,誰就輸。」這是平民百姓鬥酒常玩的。
「你一定輸。」他想也沒想就說。他學過功夫,可以眼不動,心不躁。
紛紛抗議。「我跟人賭這遊戲,從沒輸過。」她信心滿滿,直想挑戰太子。她拍桌道:「我們來比。」
「不知天高地厚,你輸定了。」他笑她太自信。
「是喔。」她瞠他。「那快讓我輸的心服口服,我可是瞪遍天下無敵手呢!」
粱御風搖頭失笑,大臣們要知道他跟個丫頭玩遊戲,唉呀,他往後還有臉見人嗎?可紛紛抓著他左臂直挑釁。
「你怕我啊?怕我贏你!」她這人一向好勝。
「真要玩?」他問。
「對!」紛紛用力點頭。「贏一次大人物過過癮嘛。」
梁御風笑了。「好,好極了。」他斂容,直視她雙眸。「來吧。」黝黑深沉的目光即刻盯住她眼睛。紛紛正色,深吸口氣,迎視他。
兩人緘默,眼對住眼。她表情很認真,他夷夷然一貫的輕鬆慵懶。
窗外,白雲繼續在藍天底飄移,微風也繼續地輕撫樹梢。鳥聲啾啾,蟲兒唧唧,苑裡白海棠迎風搖曳。她與他,繼續著眼睛對牢著眼睛的遊戲。
半晌過去--
紛紛抿唇等他投降,可是他沒有,他依然目光精神,直盯住她瞧。那沉斂執著的目光定定地像要穿透她。他呼息沉穩,表情自在安詳,就好似在凝視他掌中一隻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猴孫,小猴孫就快「ㄍ一ㄥ」不下去啦!
紛紛冒汗,他還真能撐啊!紛紛憋氣,用力瞪他;他挑眉,從容地注視她。
望著他陽剛的臉,羽紛紛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她注意到他眼上那對濃眉像把 刀,她的心登時軟弱得像條魚。一陣虛弱,願任他宰割。她發現他印堂飽滿端正的像古印,霎時她感覺自己像印泥,期待他蓋印。還有他的鼻骨高挺像把劍,她覺得假使是他,她樂意被殺。而他的嘴令她想到秋日乾燥的莽原,而她像雨霖恨不得立刻濕潤他;最最要命是他鐵一般固執的目光,盯得她感覺自己變得深邃又潮濕……紛紛氣息亂了,心跳怦怦響。唉!越想越刺激,越想越煽情,越想越不正經……
彷彿感覺到她紊亂的心跳,他挑起一眉,黑眸閃起笑意。紛紛驀地臉紅,他那炯炯的目光閃動起來。紛紛臉頰燙了,他眼底浮現更濃的笑意。
紛紛惱怒。「嗟!」她放棄!
他哈哈大笑。「你輸了。」她懊惱的模樣真可愛。
紛紛臉紅,望著梁太子俊魅的笑容,忽然明白了。
遇見喜歡的那個人,我心則降。
她伶牙俐齒,詭計多端,從來都臨危不亂,一直就逢凶化吉;可是望著他,她心跳怦怦,一剎沒了主意,只是慌。
遇見喜歡的人,我心則降。
紛紛遇見這男人,感到沒轍,心溶成一片暖洋。第一次瞪輸人。為什麼會輸?因為……喜歡他?!總認為自己聰明機敏很不得了,可這會兒怎麼了?望著這男人,感覺甜蜜又虛弱。
我心則降?她的心也投降了嗎?
這一扇窗內,他們歡快說笑。另一個人,把這窗內的風景全看進眼底。於是那人惱得火起。
「那是誰?」說話的是未來的太子妃,傅筱婉。
她與宮女們參觀未來居住的地方,行經花苑就見了這情景,原先說急著要去找太師的梁御風,卻是在這兒和一名著黃衫披髮的女子歡快談笑。傅筱婉用力拽住宮女手臂,指著那女子。「快說,她是誰?」
「她就是先前入宮,扮妍公王的那位羽姑娘。」
這事筱婉知道,她聽父親說過皇后的狀況。原來她就是太子找來的那位姑娘?為什麼她和他這樣親近?她不過是個平民吧?怎麼可以和她未來的夫君這樣親暱?她說了什麼讓太子笑成那樣?太子急著離開,就是為了要會她?
轟!十六歲的傅筱婉,嫉妒得快發狂。有沒有搞錯?那可是她未來的相公,一介草民竟和他這樣親近?甚至為了她冷落她這個堂堂的未來太子妃?哎呀!氣死她啦!
「啊~~」宮女痛嚷。傅筱婉把宮女的手臂掐痛啦!
第四章
是夜,將軍府,對太子說話像貓叫的傅筱婉,對老父說話竟像獅吼。
「爹!人家不管,人家也要住到宮中去,人家要嘛!」傅筱婉頓足,傅將軍頭痛。
他已經被寶貝女兒吵一晚上了。「丫頭,你怎麼聽不進去?皇宮豈是隨隨便便可以去住的,又不是皇親國戚--」
「錯!」筱婉拽住父親手臂。「那個羽紛紛是什麼?她是皇親國戚嗎?嗄?她是哪根蔥?嗄?她就可以住皇宮當公主巴著皇太子?嗄嗄嗄--」她咆哮。
傅將軍趕緊摀住耳朵,提醒她。「氣質,注意你的氣質。」
「我不管啦!」筱婉吼得更大聲。這兒又不是皇宮也沒人瞧,管啥氣質。「爹,那個羽紛紛是破爛街出來的,她真以為自己金枝玉葉了,下午巴著太子有說有笑,您沒瞧見那景象,那賤人--」
「氣質、氣質。」傅將軍皺眉提醒她。
「哼!」筱婉氣紅了一雙眼睛。「我是未來的太子妃耶,我住的那麼遠怎麼跟太子培養感情?」
「用不著培養感情,親事是皇后訂的,太子會娶你。」
「可是羽紛紛……」
「羽紛紛只是大臣們為了安撫皇后的權宜之計,你別亂吃醋好不好?爹過幾天要領兵出關打仗,你別為這種事煩爹爹好嗎?」
「不好!」太於面前楚楚可憐,老父面前她卻極端任性。「您幫女兒跟皇后說,讓她下旨招待女兒入宮玩,好不好嘛?」
「不行。」傅將軍惱怒。「娘娘身體不好,別再煩她了。」
筱婉噘起嘴。「那您為國效命,老是遠征在外,筱婉多可憐,您現在又要出兵打仗個把月,筱婉多寂寞。您要是讓筱婉進宮,筱婉就快樂了,爹……」她馬上哭起來,哭得傅將軍一顆老心都融了。
「唉呀!你怎麼老愛使性子?跟你說半天你都不明白?」
「跟您求半天,您都不依我!」筱婉撲進老父懷裡啜泣,吼的不行就用哭的。
「唉,將來要當太子妃的人,怎麼性子還這樣躁?」傅將軍拍著女兒的背。「你那麼喜歡太子啊?不過看見他跟羽姑娘說話,就氣成這樣?」
「你不懂啦,爹爹。」筱婉揉眼睛,哽咽道。「太子從沒對筱婉笑得那麼溫柔,他卻對那個臭丫頭……嗚嗚……」她嫉妒死了。當時真想把羽紛紛踩死掐死捏死踢死踹死!太子是她的,嗚嗚……
傅將軍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她一哭他就心軟。「好好好,爹幫你跟娘娘說,好嗎?」
筱婉聽了,立刻破涕為笑。「好!」歡喜地抱住爹。
幾日過去,小保溜來看紛紛,他們坐在妍公主殿前階梯上。
小保一見紛紛就抱怨不休。「那個泰公公真噁心,說話要比蓮花指,用膳拿筷翹著小指,罵人喜歡伸食指,笑的時候掩嘴像個女子,唉喲我的媽,我瞧得噁心巴拉差點吐了!」
哈哈哈!紛紛聽了大笑不止,她膝上攤著一本書,神情愉悅。小保見公主打扮的羽紛紛真是好美麗,更是對她心動不已。
「紛紛,你這公主當的怎麼樣?皇后召見有沒有把握啊?」
「不知道。」紛紛翻閱妍公主最愛讀的詩經。「等她瘋了找我,我就知道啦!」
「那些公主看來都很驕傲,她們有沒有欺負你?」
紛紛抬頭笑瞇瞇地說:「她們敢?我羽紛紛誰能欺負啊!外邊的流氓都欺負不了我,怕什麼?事實上,公主們跟我要好極了。」
「是嗎?怎麼可能?」小保困惑。上回大宴,她們分明很討厭紛紛的。
「怎不可能?」紛紛指了指後頭殿堂。「我寢室裡堆滿了公主們送的金銀珠寶,金光閃閃,害得我每天醒來就眼花。我衣櫃裡的衣裳多到關不上櫃門,每天換一件可以換到月底呢!還有啊,我整個匣櫃塞滿珍珠環玉墜釵寶石耳環,多到我不知該戴哪一隻,索性都不戴了。這些全是公主賞我的,唉,公主們疼我寵我愛護我到讓我快煩死啦!」
小保聽得傻眼。「啊?!怎麼可能?」
「我哪知,我不過是講講故事給她們聽,唱唱外邊我們上酒樓時聽來的戲曲,還有拿幾本閒書送她們,順便教她們玩彈珠啦、玩骰子啦,偶爾應她們要求說些咱闖蕩江湖見到的奇人異事,就這樣。」紛紛聳聳肩。「她們愛死我啦!」
「哇!」小保搔搔頭。「敢情這些公主在宮中悶壞啦?」
「是啊,她們羨慕死我啦。」
「紛紛啊,那她們會幫著你扮妍公主吧?你到底摸清妍公主脾性沒?不要穿幫啊,對象是皇后ㄟ,我真擔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