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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凌玉

  他們承受不起其他的牽扯,兩人都站在各自的世界裡,總有一條界線讓人無法跨越。遙遠的差距,像是白天與黑夜,有著各自的堅持,只有在此時的瓦雷斯,這個罪惡之島上,有了淺淺的交疊。然而短暫的交集後,白晝仍是燦爛,黑夜卻仍舊死寂。

  「要是時候真的到了,你下得了手嗎?」他眼神如謎,甚至帶著些許的微笑。

  她吞嚥下喉間的硬塊,強迫自己點頭。

  突然,他放聲大笑,笑聲震動了沉靜的圖書室,書籍們彷彿都有眼睛,眾目睽睽地,看著這對男女的矛盾與自欺欺人。

  「這麼快就忘了我先前所說的話嗎?傾城,謊言是所有罪惡的開端。」他放肆的笑著,掩飾只有自身才知道的悲哀。他們是天生的敵人,冥冥中總有躲不開的宿命,記錄著一言一行,等著將來印證。

  「總會有機會知道我說的是不是謊言。」她淡淡的說,用手緊抱住身子,阻止身軀的顫抖。

  她所許諾過的誓言,在此刻回想起來,竟少了原先期待報復的快感。那些句子鏤印在心上,愈刻愈深,與他相處得愈久,就感覺愈疼痛。

  她到底是怎麼了?她不停的自問,卻怎麼也找不到答案。

  淡淡的月色投射在城牆上,烙下淺薄的痕跡。

  傾城在已經熟悉的迴廊裡走動,黑豹照例跟在她身邊。她靠著微弱的火光,走出城堡的迴廊,通過月光下的溫室,再度企圖逃出古堡。

  雷厲風在白晝時回到瓦雷斯,就代表著兩人今晚會共枕而眠,尤其是圖書室的那一幕,已經宣告了夜裡他會採取的行動。她皺著眉頭考慮了一下午,還是決定很孬種的早早豎白旗逃離戰場,重演兩星期來時常上演的逃跑戲碼。

  畢竟她完全沒有把握抗拒得了雷厲風,更沒有把握抗拒得了自己。

  已經習慣了這種逃脫的行動根本成功無望,但是在森林裡闖看看,總比跟雷厲風在床上玩拉鋸戰要好得多。最多就是在森林裡碰得到處是傷,回去上些奧妃麗雅的藥膏,褐眼女郎雖然語氣不善,但是精通醫理,調製出來的藥膏的確沒話說。

  想到藥膏,傾城陡然間停下腳步。黑豹不明所以,也跟著停下來,仰著頭看她。

  她怎麼那麼糊塗,弄得一身是傷回去,不是正好又給了雷厲風碰她的理由?幾次搏擊對陣,身手明顯的不如人,別說是反抗了,她一旦被抓回去,鐵定就成了帖板上的魚肉,隨他打著上藥的旗號,乘機在她身上又捏又摸的。反正她就是逃不出他的掌握。

  回憶湧來,她有片刻的失神,再重新舉起腳步時,踏斷了一根腐朽的木頭。寂靜的森林裡,再輕微的聲響都足以驚醒動物們的酣眠,隨著木頭的碎裂聲,黑暗的森林裡突然亮起許多野獸的眼。

  黑豹低吼一聲,嚇退了不少野獸的覬覦。它優雅的甩動長尾,在傾城的四周走動,綠色的眼看著森林深處。

  「你說,我是不是該現在就回去?」她問著那頭豹子,對眼前無處可逃的情況厭惡極了。

  黑豹索性蹲坐下來,側著頭看她,尾巴有節奏的敲擊地面,像是鐘擺般晃動著。

  「累了嗎?」她也跟著坐下來,抱著黑豹取暖。

  她不相信父親真的沒有任何行動,東方家的眾人感情親密,父親不可能棄她不顧。遠在瓦雷斯,她無法得知台灣的事情,但是腦海中總隱隱的知道自己仍是一個被重視的人質。

  但是雷厲風的擔心與憤怒又不像是裝出來的,他冰綠色的眼眸裡有著無法掩飾的焦躁。

  還是無法明瞭,他為什麼會為她的安危如此擔心。她不能決定,究竟能相信他幾分。這麼一個罪犯,他說的話能有幾分真實?而他的那些擔心又是從何而來。

  她只是他的俘虜,一個無力反抗的禁臠。但是他的反應與言行,又彷彿她對他而言不僅僅是如此。或許是他的佔有慾在作祟,以及對她身子的迷戀,演變成一種可笑的責任感。

  森林再度變得死寂,不同的是,這次連蟲鳴的聲音也聽不見了。經過數次的逃脫所得來的經驗告訴她,逮捕她的人已經接近了。

  她熟練的推推黑豹,暗示它找出一條安全的路來。這兩周來的逃脫行動,多虧了黑豹不停的幫助,她才能與那些奴僕耗上大半夜。要是沒有它的領路,她大概走不出城堡方圓一公里的範圍。

  只是這一次黑豹似乎有點反常,任憑她怎麼推動,仍舊穩如泰山,蹲坐在原地動也不動。

  「怎麼不走?有僕人在晚餐時拿好吃的東西賄賂你嗎?」她低聲說道,再次推了幾下,終於不情願的發現黑豹今晚不太聽話。她皺起眉頭,對夥伴的行為感到不諒解,乾脆選了一條看來順眼的小路,小心的匍匐過去。

  黑豹張口咬住她的褲腳,對著她猛搖頭。

  「到底怎麼回事?那條路有危險嗎?」她掙動被咬得緊緊的褲腳,壓低了聲音問。她不太能確定,從黑豹的臉上是不是看見了無可奈何的愧疚表情?

  黑豹終於鬆開傾城的褲腳,卻在她還沒能繼續往前爬動時,突然仰天咆哮一聲。那一聲咆哮震得她的耳膜都感覺疼痛了,她的唇兒半張,驚訝的看著臨時變節的豹子。

  「該死的,你究竟在搞什麼?」她撲上前去,用力將豹子的嘴合上。那一聲咆哮大概連城堡裡的人都聽得見,便別說是在附近搜索她的人了。她一邊咒罵著,一邊緊張的轉頭查看著。

  細微的輕笑聲從黑暗中傳來,傾城的身子陡然間緊繃,所有的動作凍結。她馬上知道那聲輕笑是出自何人的嘴。笑聲裡帶著些許的調侃,以及半分與生俱來的霸道,在輕笑時,那人的嘴輕微的勾著,綠色的眸子難得有了一絲絲笑意。

  傾城轉頭瞪著黑豹。「我對你太失望了。」她狠狠的說道,沒有浪費時間的躲進森林的黑暗處,不讓月光洩漏她的形跡。

  遭到指責的黑豹趴伏在地上,慚愧的用前爪覆蓋眼睛,尾巴仍舊左搖又晃的,形狀美好的肩膀起伏著,彷彿遭到長輩責罵的小孩。

  「不用急著怪它,好歹我才是正牌的主人,它就算再怎麼喜歡你,心還是向著我的。」雷厲風低沉的嗓音裡果然帶著笑意。

  傾城在暗處咬著唇,企圖在黑暗裡找尋他的身影。夜太深了,除了微弱的月光依稀可以分辨眼前的道路外,她根本看不到其他的東西;而她在城市裡的敏捷身手,到了森林就完全施展不開,一開頭就處於劣勢。

  無計可施的怒氣在胸臆間翻騰,她又分神瞪了豹子一眼。「真是誤交匪類了。」她低喃著,想要往原先看上的那條路爬去,或許還能爭取到一些時間,不用馬上被他拖回古堡。

  她甚至還沒有舉足前進,一個黑影從天而降。雷厲風以矯健的身手從粗籐縫隙躍下,撞擊上她的背部,把她撞得顛簸數步,之後毫不優雅的跌進柔軟的泥土之中。

  那個撞擊幾乎撞掉她胸中所有的氧氣,她在地上翻滾了幾下,感覺他的身軀緊抱著她的,在滾動的時候同時保護她,鐵條似的男性雙臂緊抱著她,有如今生今世都不願意鬆手。

  經過幾個天旋地轉的翻滾後,她喘息的躺在柔軟的泥土上,雷厲風正懸在她的身上,似笑非笑的低頭看著她。兩人的身體相貼著,沒有任何的空隙,她的胸脯上可以感受到他的心跳。

  「聽那些僕人說,你這兩個禮拜來一有機會就往森林裡跑。是因為太想念我,所以不願意獨自待在房間裡;還是被連芷瞳教壞了,染上在森林裡亂跑的習慣?」他在她耳邊問道,每一字都壓抑成別有所圖的喘息。

  傾城能感覺到全身的血液往臉上衝,冷靜的自製早已被點點侵蝕,如今的鎮定只是空架子。她的心慌亂的跳動著,因為他的出現與他的攻擊,更是因為他的貼近。

  她掙扎著,四肢在他的壓制下掙動,企圖擺脫他沉重的身軀。「我是迫不及待想要離開瓦雷斯,要是讓我到達了海邊,我用游的都會游回台灣去。」

  他臉上仍舊帶著笑意,一個俐落的動作就翻身站起。「你一下水,就會有鯊魚期待的吻吻你那一身細皮嫩肉。與其讓鯊魚享用你,我寧可把你留在身邊,將親吻你的殊榮留給自己。」他輕鬆的將她從地上拉起,無賴的偷啄一下她的臉兒,隨即牽著她的手,在黑暗裡暢行無阻。

  擺脫不開他的手,她只能跟隨,被他牽繫著手,在不知曉目的的情況下,漫遊於森林之間。夜裡有些寒冷,單薄的衣衫擋不了寒意,露水滲透進她的肌膚,惹來顫抖。

  只有他的手,在黑暗裡給了她溫暖。粗糙的觸感,摩挲著她柔軟的掌心,與她的手指交纏著,彷彿是最自然不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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