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兩人的身子被光芒包裹,他們的視線透過那層白光交纏。冷奇偉看進那雙清澈得不可思議的眼眸裡,在她的眼睛裡看見無比的堅決,他有些驚訝,也有更多的茫然,那股怪異的光芒似乎在他心裡種下了什麼種子。
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女孩,會有什麼堅決?
「喔,糟糕,我們要變成空中飛人了。」她小聲的說,拳頭握緊,將光暈包裹進小小的掌心裡。
樹幹終於因為承受不了兩人的重量,「啪」的∼聲整個斷裂,在眾人的尖叫驚呼中,兩個人伴隨著大量的綠葉與蓮霧摔落地面。
冷奇偉直覺的緊抱著懷中柔軟的小女孩,感覺自己的身體穿過樹枝,撞擊上地而,肩膀因為重擊而疼痛不堪,像是在瞬間碎裂了。他重重的呻吟;卻仍舊保護著懷裡的女孩。
靜萱一臉焦急的跑到兩人身邊,確定冷奇偉沒有受傷之後,連忙把他懷裡的小女孩接過了去。
「有沒有摔疼?」她拍拍女孩身上的灰塵與樹葉,一臉的關心。
柳清秋搖搖頭,手裡還緊握著那顆小石子。她沉默的看著眼前這對男女,就連小小年紀的她也看得出他們有多麼相配,霎時,她覺得自己的胸口又疼了起來,她的怪病似乎又加重幾分了。
綠葉在騷動著,她手裡的小石子也變得好燙好燙,她想著自己等一會兒要找一個地方偷偷躲起來看,看這顆名頭是不是會像二姊所說的那樣,繼續發出很漂亮的光,像剛剛那樣,用溫暖美麗的光把她整個人包起來。
只要她胸口那種難受的感覺先消失,她就可以找到一個隱密的地方,獨自享用這個秘密。
但是,在看見冷奇偉站起來,親密的跟靜黃姊姊靠在一起,說些悄悄話時,她又感覺胸口像是被人狠狠的蹋了一腳。溫熱的液體突然湧進她的眼眶,她不曉得自己是怎麼了。剛剛從樹上摔下來,大概把她的心都摔壞了,不然怎麼會覺得胸口好疼、好痛?
她的手掌也痛,小石子燙得她快要握不住。咬住粉紅色的嘴唇,她死命的握著那顆石子,堅決不放開。
「小柳兒,你要不要緊?」他問了一句,發現女孩沉默不語。「怎麼,那一摔把你的舌頭摔掉了嗎?」他低頭探看女孩的表情。
「冷奇偉,我討厭你。」柳清秋突然喊道。十一歲的小女孩毫無預警的衝上前去,狠狠的踢了二十歲的年輕男子一腳,然後很快的逃逸無蹤,放任自己的救命恩人在身後憤怒的大叫。
她一定是生病了,不然怎麼會莫名其妙的哭個不停?她氣喘吁吁的跑著,感覺風聲在她耳畔呼嘯,配合著她的腳步與喘氣聲。她緊握著石子,心中懷疑這種怪病有沒有痊癒的時候?她又會這樣不舒服多久呢?
雪白的小石子在女孩稚嫩的手掌中,悄然發出瑩瑩的光亮。
十年後菲律賓附近外海海風盈滿了遊艇的帆,熱辣辣的陽光照耀在海面。
碧波萬頃的浩浩汪洋閃爍著粼粼波光,偶爾幾條不知名的魚兒躍出海面,在海麵點出一圈圈的漣漪。夏季的海洋像是一大塊上好的藍色水晶,從船舷外低頭往海面望去,清澈的海水裡可以看見各類色彩斑斕的熱帶魚優遊其中,因為過於清澈,視覺上發生幻覺,看起來竟像是探手一模就撈得著似的。
菲律賓的外海若干海裡處,有一列被當地人稱為『史達」的群島,這列群島像是漂浮在太平洋上的美麗寶石,因為距離文明世界過於遙遠,這裡到現今還是化外之境,當地的原始居民還是處於自給自足的封閉狀態。
而她長久思念尋找的人,就待在這列群島的某一處。
她不太能理解,為什麼他要拋棄台灣的家人與朋友,為了某種研究而遠遠的跑到這種原始的地方來,還一住就是好幾個年頭?不過,沒有關係,等到遇見他時,她可以詳細的盤問清楚,他們有很多的時間可以討論這個問題。
一個陰影來到她附近,打擾了她的日光浴。
「柳小姐,已經看得到史達群島了。」船長必恭必敬的走到甲板上,站在一旁垂手而立。
柳清秋抬起一隻修長的手摘下了臉上的墨鏡,明亮而清澈的眼睛因為一時難以適應陽光而眨動著。「直接在最大的那個島嶼附近落錨停靠。」她簡單的說,從躺椅上一躍而起。
她穿起放在一旁、薄薄的淡綠色長外套,把曬得有些發紅的身子遮掩起來,穿著綠色泳裝的嬌軀,只剩下一雙修長的腿還是光裸的。走到船舷旁,她遠遠的眺望那些散落在海面的島嶼,海風吹起她額前的劉海,讓髮絲拂過她光潔的額頭,及肩的長髮束成馬尾,顯得清爽而利落。一顆瑩白的石子掛在她頸間,用一條紅線串起,是她全身上下唯一的妝點。
「柳小姐,那是不可能的,群島上居住著野蠻人,他們不歡迎外來者,船還沒接近就會被他們以石頭或是尖矛攻擊。」船長為難的低語著。「我們先前提議過要配備武器,但是柳小姐不答應。」
柳清秋轉過頭來,秀眉挑高。「我記得你被叮囑過,一切以我的要求為首要,不得有任何異議,不是嗎?再說,我只想上岸找人,又不是攻城驚地的,何必配備什麼武器?」
船長畏縮了一下,神情裡有著無法掩飾的懼怕。「是的,但是沒有武器配備,我們真的不能靠岸,雷先生交代我們要負責你的安全。」他呼儒的說。
「我不管那麼多,反正你把我送到這裡就行了。」她簡單的說,拿出一個防水的小牛皮袋子,把自己的隨身行李裝進去。
都已經來到這裡,柳清秋說什麼都不會放棄,她手腳利落的拿了條繩索捆好皮袋,心裡油然生起興奮與些許的畏懼。
那麼久沒有見面了,他還好不好?他是不是還記得她?她在心裡反覆猜疑著,雖然輕鬆的處理行李,卻沒辦法輕鬆的整理。動情,那些心情太複雜,也背負著太多歲月,還有太多隱藏在深處的牽掛……
她咬咬粉紅色的唇,不讓自己想得太多,一面把繩給打得死緊。
「但是這樣子接近真的是不智之舉,柳小姐,只要你同意我們回去裝備武器,我們要上岸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船長努力說服著。
她繼續捆綁行李,對於船長的勸阻只是發出一些鼻音,給點意思意思的反應,卻仍舊我行我素。
船長幾乎跳腳,他不是忌憚這個二十出頭的美麗女子,而是畏懼將少女送上船來的那個雷先生,畢竟放眼東南亞,還沒有人敢對那個男人說一聲「不」字。再說,他還想要在東南亞海域做生意,雷先生是絕對不能得罪的。
只是,船長至今仍不明白,雷先生怎麼會個跟這種女子扛上關係?柳清秋看起來太過明朗,臉上展露的微笑仿若夏日的陽光,他還記得這女人剛上船時,對著明亮的太平洋大叫的暢快模樣。
不論怎麼努力,船長還是無法將這麼明朗的女子跟雷先生聯想在一起,畢竟雷先生在東南亞的名聲如雷貫耳,而那些名聲往往都夾帶著邪惡與血腥……「接下來我可以自己處理,你跟他已經幫忙得夠多了。至於雷先生那一邊,等我上了岸安頓好,找到要找的人之後,我自己會跟他聯絡,解釋這一切事情。」柳清秋愉快的說,拿出一個新型的潛水鏡。
「那是一個荒島,你不可能有辦法跟他聯絡的,你可能還沒能跟雷先生聯絡上,就被那些野人抓去當祭品了。到時候雷先生知道我對他交代的貴客如此疏忽,我們這一整船的八個人都要去當你的陪葬。」船長反駁。
柳清秋笑著,對船長搖搖手指頭。「不要太小看現在的科技,我自有與他聯絡的方法。」
船長低聲的嘀咕,「什麼方法?放鴿子嗎?」抬起頭來,他堅決的說道:「不可以,我要負責你的安全……」
柳清秋揮手打斷船長的勸說,清澈的眼睛緊盯著他。「一句話,你可以馬上送我上岸嗎?」
船長思索了半分鐘,終於搖頭。
柳清秋露出微笑,那笑容燦爛而美麗。「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她揮揮手,然後走到船舷旁。「你能帶我到達這裡,我已經很感謝了,接下來我也必須稍微努力一下,免得奇偉說我沒有誠意,什麼事情都靠別人幫忙。」
在船長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她已經翻過船舷,優雅的滑入殷藍的海水中,像是一條曼妙的魚兒,快速而熟練的拖著那袋行李,朝著群島中最大的那個島嶼游去。
船長發出呻吟聲,火速的撲向船舷,卻只能無助的看著柳清秋愈游愈遠。「姓雷的那傢伙要是知道我讓這女人一個人游上那個野人島,他非剝了我的皮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