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求他願意把心給她,給她一個機會,可以讓他學著愛上她。
「我只會傷害你,沒有任何的東西能給你。小柳兒,我已經沒有心了。」他緩慢的說,只是看著她清澈的眼睛時,感覺胸口因為不明原因而緊縮。
早已經埋葬了一切,如今她再來需索,他卻沒有任何感情可以付出了。他是喜歡眼前這個美麗的小女人沒錯,但是面對她的一往情深,喜歡是不夠的,她值得更深刻美好的東西。
而且,他心裡還有另一個影子,歉疚糾纏著那個影子,蠶食他的感情,日積月累後成為心頭的魔鬼,斷絕他之後所有的幸福,甚至剝奪他歡笑的能力。
「你還有心,但是埋得很深,深到你不願意去探索。」她仰起頭來,伸展柔軟的身子,攀附著他,像是小時候賴在他身邊的模樣,只是此刻的接觸已不再單純,每一個輕觸間都有著情慾的火花。
她悄悄吻著他,小心翼翼的將花瓣般柔軟的唇印上他,品嚐到地皮膚上鹹鹹的味道,那是海風吹拂後殘留的鹽粒。她心裡雖然堅決,卻也有著害怕,要是今生的付出都是枉然,她的心會疼到如何一個地步?她真的能夠得到他的心嗎?
尖銳的石子在經過貝殼數年的包裹後能成為美麗的珍珠,而他的心在經過她的探詢之後,可願意再次歡笑?
兩個人深深的擁吻之中,還有著許多的不確定。月兒從烏雲的邊緣探出臉,照拂著黑暗的海面,把柔軟的沙灘照耀得晶瑩美麗。在月光下,細沙散發著雪白的光亮,海浪留下些許瑰麗貝殼,潮濕的貝殼反映著月色。
柳清秋獨自坐在沙灘附近的樹林裡,面前燃燒著熊熊的火堆。火光在她臉上交織成一幅詭異的圖案,而她只是靜靜坐著,專心的等待銅鍋裡的清水煮開。
自從那次意外後,她時常作惡夢,夢見海底那些黑繩再度纏繞上她,那些黑繩成為一個女人的發,成為一個女人的手指,威脅著要置她於死地,讓她再也不能接近冷奇偉。
有時,冷奇偉也會出現在她夢裡。夢裡他始終走在她前頭,任憑她怎麼呼喊叫喚,就是不願意回過頭來。她只能無助的看著他愈走愈遠,終至完全看不見,黑暗的夢境裡只留下她獨自哭泣。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相去萬餘裡,各在天一涯。
他趕路不歇,甚至連回頭看一眼都不願,漸行漸遠,完全不顧她的落淚傷心。在那些夢境裡,她忍不住懷疑,比起那些能夠永久懷念的死別,他與她沒有交集的生離,是不是更加教人難以忍受?分開了那麼久,他們失去了太多,那些沒有他音訊的日子多麼難熬。黯然銷魂者,唯離別而已,難道他就能夠走得那麼漫不經心?
任由她倚門而立的期待捲簾西風捎來他些許消息,與窗台前的黃花互比消瘦,數過一年年的雁兒,猜測兩人相遇的那一日……
他在乎她嗎?
這是她最想要問的問題,卻最沒有勇氣問出口。
柳清秋歎了一口氣,把泡麵放進銅鍋裡,然後漫不經心的撕開料理包,把調味料盡數倒進鍋子裡,霎時食物香氣瀰漫了荒島的月夜。
她原本與冷奇偉∼同睡在小木屋裡,卻在半夜裡被惡夢驚醒。她在黑暗裡聽見冷奇偉沉穩的呼吸聲,知道他因為白天辛苦的研究,此刻依舊熟睡著。沒有吵醒他,她躡手躡腳的拿了泡麵和鍋子就走出小木屋。
今晚的月色格外明亮,不需要任何照明設備也可以輕易的看到島上的一切。她找了個看來安全的地方,用上童軍課時學來的技巧生了一團火,打算在月光下煮消夜。
冷奇偉原本是不住在木屋裡,始終躲在研究用的海濱小屋中,跟田中擠在一塊兒。這幾天柳清秋老是往那裡跑,死皮賴臉的跟在他身邊打轉,一有機會就不停的對他進行「開導」,纏得他煩不勝煩,最後是對她沒有好印象的田中發火抗議,冷奇偉才不得不搬回小木屋。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幾天下來竟沒有什麼香艷激情的場面,冷奇偉仍舊酷著一張臉,在某些時候視她為無物。他另外搬了張木板,在木屋的另一端自顧自的夢周公去,完全不理會柳清秋。她則是每晚都努力的想要跟他睡前談心,卻在始終得不到回應後,自言自語得累了,不安穩的進入夢鄉。
就這麼相安無事的過了好幾夜,眼看著他要把她踢出海島的日子愈來愈近了,兩人之間卻沒有分毫進展,柳清秋心已裡也開始焦躁不安。
他願意接受她的碰觸,也願意承認她是個女人,甚至有時會給她一個激烈得快要難以呼吸的熱吻,但是,他就是拒絕給她侵入他內心的機會,就是將她排拒在心門外,讓她氣餒極了。
香氣四溢的泡麵看起來十分可口,柳清秋一臉饞相的拿出木匙攪動銅鍋裡的食物。最近老是吃島上的烤野豬或是烤魚,如今格外想念台灣的各種小吃,就連在台灣十分普通的泡麵,此刻都顯得珍貴。
她把面撈到木碗裡,沉默的吃著,整個人籠罩在香氣中。
香氣飄散得遠了,吸引了一群不速之客,柳清秋仍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裡,沒有注意到逐漸走近的腳步聲。
一個身影從樹林深處緩慢的接近,遲疑了許久,看著柳清秋津津有味的吃著銅鍋裡的食物,最後終於忍不住走到她身後。
陰影遮蓋了些許月光,柳清秋不經意的看了一眼,卻發現四周不知何時多了許多晃動的人影,她一口麵條霎時梗在喉嚨裡,因為驚訝而無法吞嚥。
一隻手拍上她的肩膀,腳步聲也變得清晰了,十多個影子從陰影裡出現,緩慢的接近柳清秋,∼張張年輕而姣好的面容展露在月光下,都帶著些許好奇與疑問。
「你在吃什麼?」被推派出來發問的桔梗不情願的開口,雖然她也十分想知道這個外地來的闖禍精究竟在煮些什麼東西。
第八章
突如其來的驚駭讓柳清秋喘不過氣來,麵條有效的制止她的呼吸,她連咳了好幾聲,卻又被湯裡的胡椒嗆著,一時之間咳得滿臉通紅,原本雪白細緻的臉龐紅得像是一顆成熟的著茄。
她趴在地上猛咳了一會兒,過了好幾分鐘才能正常說話與呼吸,手裡的木碗已經打翻了,泡麵灑得一地都是,讓她好生懊悔。
「我的天,你們走路就不能發出一點聲音嗎?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她睜大眼睛看著眼前十多個年輕的黑膚女子。
「『生平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桔梗滿不在乎的說,跟其他的同伴一樣,眼睛直盯著銅鍋裡的泡麵,一臉好奇。
柳清秋哼了∼聲,「偏偏小女子我心裡有鬼,禁不起您的驚嚇。」
剛剛有那麼一瞬間,她還以為自己看到了島上的幽靈,恐懼淹沒了她,讓她幾乎昏過去。她是沒做過虧心事,但是與某個幽靈卻有些許過節,想到深海底的黑繩,以及時常感到的詭異氣氛,她心裡始終有著疙瘩。
「壞人總是怕鬼。」桔梗簡單的說,率先坐在火堆旁,又丟了幾根木頭進去,把火焰弄得更加旺盛。
火花在夜色裡四處迸射,大量的火星於被激起,悄然的往深幽漆黑的夜空飄去。
柳清秋聳聳肩,埋頭繼續吃著泡麵。「有時候壞人比鬼更可怕,所以你的論調不成立。」她喝了一口熱湯,平撫一下剛剛幾乎被嚇得移位的三魂七魄。
十多個膚色黝黑的女孩也在火堆旁坐下,紛紛把髮辮解開來,對著溫暖的火光把仍在滴著水的潮濕長髮梳理柔順。柳清秋這才發現所有的女孩子身上都是濕淋淋的,像是剛剛泡過水一般。
「晚上集體跑出來洗澡嗎?她不感興趣的問了一句,看見眾人的眼光都緊盯著火堆上的銅鍋。她進食的動作稍微停頓了一下,幾秒鐘之後才露出微笑。「跟我一起吃些宵夜好不好?一個人吃怪無趣的。」她友善的提出邀請。
經過桔梗的翻譯,女孩子們發出歡呼聲,紛紛動手想去撈銅鍋裡的泡麵,柳清秋連忙把手上的木碗與筷子遞出去,看著眾人手忙腳亂的使用筷子。
「今晚是滿月,基於『摩奈』的傳說,所有的女孩都到山泉那邊去洗澡。」桔梗慢吞吞的說。
柳清秋挑起眉毛,繼續等待下文。
「每次月圓,月亮流出的眼淚會凝結成最美的白色珍珠,而只有勇敢的女人才有資格得到那顆珍珠。島上未婚的女孩都會在月圓時聚集在山泉邊,尋找傳說中月亮的眼淚,據說得到珍珠的人將會得到最美的愛情。我們洗完山泉,原本要回村子裡去,卻聞到很奇怪的香味,大家一時好奇就決定過來看看。」桔梗簡單的說完,忍不住吞吞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