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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頁     凌玉

  他無言的指向一扇門,替她開了燈。

  柳瑗走進浴室裡,堅決地關上薄薄的木門,飛快的褪下半殘的衣衫,像是那件衣服上沾了什麼污穢的東西。打開熱水,柳瑗甚至沒有試試看水溫是否燙人,直接站在蓮蓬頭下,任由熱水灑下。拿起一旁的沐浴泡綿,她咬緊粉色的唇,拚命的擦洗肌膚,直到肌膚因為過度用力的摩擦而泛紅,整個身體都變成嬌艷的粉紅色。她還是未停手,腦海裡就只想著,要快生洗去自己身上那種被觸碰的不悅感。

  她還記得孟宏明噁心的觸碰,那雙魔掌像是無所不在,雖然離開了她的身體,卻仍舊壓迫著她的心。

  那些記憶爬上心頭,柳瑗刷洗得更用力,感覺到肌膚上傳來些許刺痛。她是需要這種疼痛的,提醒她已經脫離那場夢魘。孟宏明已經威脅不到她,或許連心裡的恐懼都緩慢消減了,她只是固執的想徹底將自己洗淨,不願留下那個淫邪男人的指痕,更不願意以這樣的面目去見冷傲群。

  用力的洗著,熱水灑在泛紅敏感的肌膚上,更加添了那種刺痛,她仍舊咬著唇,專心一致的洗刷著。眼裡有一些水霧,難以分辨是熱水或是疼痛的淚水。

  她沒有聽見浴室的木門被打破的聲音。傲群在外面呼喚了幾聲,知道她不會開門,乾脆出手把這扇倒霉的木門給劈了。他奪過柳瑗手上的沐浴泡綿,高大的身軀讓這個浴室更顯得狹小,兩人的身體幾乎是相貼的,他低著頭,替她擋開大部分灼熱的水花。

  她仰起頭看他,像是不曾發現自己此刻的赤裸。「我只是想把那種感覺洗掉。」她伸手想拿回那塊泡棉,卻被閃過。

  「你已經快洗掉自己身上的一層皮了,再洗下去,你就會被這些熱水燙熟。」他皺起濃眉,心疼而不悅,無法忍受柳瑗這種近乎自虐的行為。

  柳瑗絕望的搖頭,連手部不停的搓洗著自己赤裸的手臂。她能感受到那種疼痛,但是就是無法停止下來,有某種黑暗的東西彷彿要滲透進她的身體,想到孟宏明的手曾經撫摸過自己,她的胃就糾結在一起。

  「由我來,好嗎?」他的額頭與她的相抵,深情的唇沒有包含一絲需索,只是單純的想撫慰她。

  熾熱的肩滑過她的頸項,那塊沐浴泡棉再度回到她的身上,不同的是,傲群的動作裡淨是溫柔,緩慢的擦拭她每吋肌膚。緩緩地、溫柔地,將她當成易碎的瓷器,像是怕碰碎她一般,誘供的說著綿綿情話,融化她心裡的不安。

  男性的黝黑手掌在她身上游移,從白晢細膩的頸項,下滑到纖細的肩膀,掬了胸前滿掌的渾圓柔嫩,沐浴泡綿緩慢的移動著,甚至不帶情慾,只是緩慢的洗滌她的身子。那雙手環抱著她盈盈不及一握的腰,接觸到那條黃金腰煉。

  他的撫摸不帶著侵略與蠻橫,柳瑗的心意外的感覺到平靜,溫柔的感動在瀰漫,她幾乎想就這麼依偎在他身邊,傾聽他的心跳。那些撫觸抹去了不悅的記憶,反倒在她身上烙下屬於他的印記。

  幾分鐘之後,這個游移的儀式似乎受到些許阻礙,傲群的呼吸變得急促不規則,手掌也有些不穩,幾次手中的沐浴泡棉都差點掉落。這對一個正常男人是一項最嚴苛的考驗,心愛的女人裸身在懷中,卻又深恐自己的慾念駭著了她,激情累積在血液裡,他只能咬牙忍耐。

  傲群深吸幾口氣,胡亂地從架子上拿來一條大毛巾將柳瑗裡住,隨即將她推出狹小的浴室。

  「這太殘忍了!」他嘶聲低吼,把水溫調到最冷。他體內需要的火炬已經太過熾熱了,再幾次的輕觸後恐怕就會爆發。柳瑗柔潤美麗的身子還在眼前,在他觸手可及的範圍,坐在他的床上,彷彿在等待……

  他挫敗的低吼一聲,這一次換成是他努力的、用力的拿沐浴泡棉刷洗自己。

  ***冷傲群的手是否帶有魔力?柳瑗裡著大毛巾坐在床上,不解的想著。她環顧四周,潮濕的發披散肩頭,落下成串晶瑩如鑽石的水滴,彎彎的柳眉輕蹙。

  就像是在水彩畫上抹上另一層油彩,掩蓋了先前的痕跡,繪下新的美麗。她甚至不太記得方才在「圍城」裡,孟宏明曾在她身上留下的指痕,她只能想到方才在浴室裡,冷傲群是如何的洗淨她的身子、她的心……

  想得她雙頰火烤似的發紅。她用力的喘了一下,像是呼吸不過來,肺部裡的空氣不太夠用。

  柳瑗閉上眼睛一會兒,繼而睜開,重新打量這間艙房。艙房裡應有盡有,各種傢俱都被固定在地板上,用以應付海上的風浪。這類型的遊艇設備齊全,從電子設備到食物儲存設施一應俱全,但是價格驚人,台灣並不常見,通常只有富豪級的人才有財力購買。

  淡綠色的艙房收拾得還算乾淨,幾件男性襯衫散落在床上,一個陳舊的黑色皮夾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偷瞄一眼浴室裡的情形,冷傲群還在洗著冷水澡,把頭整個沉浸在冷冽的水裡,看上去有些焦躁,及肩的長髮異常凌亂,帶著狂野的美麗,令人不由自主的把眼光停駐在他身上,像是被某種優雅的、神秘的野生動物所吸引。

  粉頰再度變得燒紅,她強迫自己伸手去拿那個陳舊的黑色皮夾,憶起那個淡水小吃攤的老闆娘曾經神秘兮兮的要她翻看冷傲群的皮夾。據說,這個皮夾他從不曾離身,遠遊異國數年的歲月,他是帶著什麼樣的記憶在外飄蕩?

  打開皮夾,一張泛黃的照片滑落床上,二十六歲的柳瑗愕然看著十六歲時的自己。照片裡的女孩有著清湯掛面的簡單髮型,素淨的臉龐難得浮現一絲沉靜的笑容,背景則是有些混亂的園遊會景致,她一身白衣黑裙,眼神落在遠方,彷彿看見一個有些崎嶇卻仍舊美麗的未來。已經忘了是在何時拍攝這張照片,她的手有些顫抖。

  難怪那些人一眼就認出她來,難怪那些人對她如此熱絡,所有人都知曉冷傲群始終將她放在心上,即使遠遊,即使在那些他以為她會成為弟媳的歲月裡,他還是默默的付出思念與深情。

  水霧迷濛了她的視線,心中有溫暖的液體緩慢的流淌著,她知道自己收到一份最珍貴而美麗的禮物。一個女人能夠要求多少?她所擁有的深情已經滿溢,幾乎超過她所能承受。漫長的歲月有著不變的愛戀,一個男人能愛一個女人多久、多深?從那久遠的稚嫩情意,到如今的全心愛戀。

  望夫處,江悠悠。化為石,不回頭。山頭日日風復雨,行人歸來石應語。

  從十六歲之後的分離,他遠走異國後,她靜默的過著自己的生活,彷彿外界的一切與她無關。是因為不耐相思、不承認相思,所以靜默的將心武裝,像是一個等待歸人的望夫石,就等待他的歸來,讓她承認自己的愛情。這些年的風雨與淡然,是因為漫漫的等待?只等待他回來輕喚她的名,將她心中的溫柔喚醒。

  她竟也是在等待著他啊!

  「那是我離家之前,在你日記裡偷來的。」傲群站在破碎的木門旁,毫無抱歉之意的解釋,聲音有些沙啞。他繼續走近,一向自信滿滿的腳步有些許躊躇,像是怕驚嚇到她。

  「這艘遊艇設備不錯,簡直可以橫渡太平洋。」她放下照片,岔開話題,想掩飾心裡的震撼。

  「我是駕著這艘船橫渡了大半個太平洋沒錯,從澳洲的雪梨出發,經過將近半個月的航行,才到達台灣。這個私人港口則是朋友提供的,讓我不必在台北另外尋找住處。」

  「船是你的?」她有些驚訝。他真的是一個海盜,乘著船在七海上遨遊,尋找摯愛。

  傲群點點頭,手指有些煩亂地爬梳過潮濕的長髮。

  他只穿著一件短褲,赤裸的肩膀與胸膛間全是水晶般閃爍的水滴,潮濕的發全往後撥去,額際那道閃電的白色傷痕還是那麼醒目。

  看見剛沐浴過的柳瑗,細緻的肌膚上煥發著一層美麗的粉紅,纖細的骨架有著令男人血脈僨張的曲線,毛巾鬆鬆的裡在身上,只有欲蓋彌彰的效果。他在心裡暗自呻吟,激情又在他血液裡流竄,冷傲群發現剛剛洗的冷水澡算是白費了,一看見半裸露的柳瑗,他根本無力自制。天曉得他已經等了太久太久,久得超過一個男人所能忍受的限度。

  他輕捏著柳暖小巧的下巴,檢視她臉部的傷痕。在「圍城」看見她唇畔血跡斑斑,他的一顆心差點跳出胸口,但是無法理解的,現在她臉上除了些許紅腫淤血之外,根本沒有任何傷口。

  「那些不是我的血。孟宏明想制止我呼救,我不留情的咬了他。」柳瑗看出他心裡的疑慮,主動解釋著。為了安撫他的不安與焦躁,她的手無意識的平放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殊不知這就像是在一鍋熱油上點燃火焰,引得他急促的倒吸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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