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佳人裡的郝思嘉也是這樣罵白瑞穗,她最後還不是嫁給了那個無賴?」他微笑的說道,毫無預警的,他又投下一顆炸彈。「而你,從國中起就在日記裡如此稱呼我,不是嗎?」
她正試著跳過那個該死的大水窪,聽到他的話如遭雷殛,匆忙的回頭,卻忘了自己的雙腳已經離開地面往前跳躍。柳瑗掉進那攤大水窪裡時,滿腦子就只記得冷傲群臉上的微笑。
第六章
冰冷的雨水讓柳瑗不由自主的顫抖著,細白的牙齒緊咬住粉色的下唇,有半晌的時間,她驚訝得幾乎連呼吸都要停頓了,內心有一股憤怒的熱流在滿溢,她直勾勾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傲群緩慢的走到她身邊,眼神複雜難解,唯一看得出來的就只有那深濃的笑意。他伸出手想扶她從水窪中站起身,卻被柳瑗不領情的拍開。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日記裡的用詞?」她雖然已經知道答案,卻拒絕相信。完全難以想像,冷傲群會膽大妄為到這種程度。
傲群毫無悔意的露齒一笑,將垂落在額前的那綹白髮往旁撥,性感而危險,英俊得讓人又愛又恨。「不要以為只有你家妹妹喜歡爬牆,你我兩家之間的那道花牆阻止不了我對你多年的覬覦。你的房間靠近窗邊,而以我十幾年前那種眾所皆知的壞孩子身份,當然不會放過能多加瞭解你的機會。」
「我的日記有上鎖的。」她虛弱的說道。
「那種小兒科的鎖只能防君子,卻防不了小人。小瑗,你我心裡都清楚,我不是什麼君子。」他不死心的再伸出手,想扶她。
嫣紅的顏色瞬間襲上她的面容,是因為秘密被人窺探的難堪,更是因為對他的憤怒。她再也冷靜不下來了,理智像是一條繃得太緊的細弦,終於因為這個男人一再的試探而斷裂。柳瑗的冷靜在此刻分崩離析,碎成了千萬個破片,此刻她嗜血的想把冷傲群給大卸八塊。
「你這個無賴!」想不出更新鮮的詞句,她嘶聲喊道,毫不留情的伸出腳,用力的往他的小腿勾去,成功的絆倒這個俯視她的男人。
傲群還沒有反應過來,還在欣賞她憤怒時雙頰嫣紅的美麗模樣,下一秒鐘小腿脛骨上一陣劇痛,他整個人已經往水窪裡摔跌。他原本可以避開,但是又怕撞著了水窪裡那個清瘦得像是一壓就碎的柳瑗,乾脆放任身子倒下去,拿那張俊臉去貼上冰冷的雨水,偉岸的身軀霎時間整個泡在水窪裡。
雨水濺得四處都是,柳瑗用雙手遮住臉,勉強擋開一些含著泥巴的水漬,看到他摔在水窪裡的狼狽模樣,她雙眸閃亮的微笑。她想清楚了,跟冷傲群這種人在一起,當好女孩就會被他欺負得翻不了身,對付這種人,她不需要客氣,數年來第一次,她把自製拋在腦後,只想狠狠的先報仇再說。
還好巷子裡此刻沒有什麼人,不然兩人的精采對陣肯定會引來許多人的眼光。午後時分,這個小鎮大部分的人都在自家屋子裡休息。
柳瑗還不滿足,從水窪裡摸出幾顆小石子往那個滿臉邪笑的男人臉上砸去,看他俐落的閃躲,她心裡更是火冒三丈。等水裡摸不到任何石子的時候,柳瑗乾脆站起身,企圖去搬路旁一個有她的身高一半高的盆栽。
「你在做什麼?」他好奇的偏著頭問道。
她咬牙切齒,臉兒漲得通紅,雙手抱著沉重的盆栽,指關節因為奮力而泛白。柳瑗回眸瞪他一眼,嘶聲說道:「準備抬起來砸你。」
用力過度,柳瑗腳下一滑整個人差點往後傾倒,幾步顛躓後,背部冷不防貼上透著溫暖的寬厚胸膛,就連緊抓住盆栽邊緣的手部被另一隻黝黑的男性大手覆蓋住,粗糙的觸感讓她的手背肌膚感到異常的刺激。
「不要這麼粗魯而嗜血,這可不是我所認識的小瑗。」他低下頭來,呼吸著她如雲秀髮所散發出來的幽香,頸間細緻的皮膚因為血液流動迅速而泛起紅暈,看得他幾乎想印下一吻。「不過,我欣賞你的激動。在你自我壓抑的個性裡,那些激動就如雪地裡的陽光一般少見而珍貴。」
她有種癱軟在他懷抱裡的衝動,他灼熱的呼吸吹拂著她貝殼般的耳朵。這麼一個男人,蠻橫無賴,卻又將這一切不可原諒的罪行歸咎於他對她的不可抗拒,柳瑗被他的言行所迷惑,被困在他的懷抱裡、視線裡。
不過迷惑歸迷惑,憤怒還是很難平復,她不死心的仍舊賣力抬起那個盆栽。盆栽好不容易離開地面幾公分,她卻再也抬不動,咬著粉色的唇僵持在原地,冷傲群覆蓋在她上面的手沒有一點幫助她的意思。
幫助她抬盆栽來砸自己?他可沒有這麼笨。
「不要在這裡說什麼甜言蜜語,反正我饒不了你。」她怒氣騰騰的說著,終於放棄的放下盆栽,還不甘心的踢了那無辜的盆栽一腳,恨它如此的具有份量,她費了這麼大力氣還是搬不動。
「看在我這麼愛你的份上,你還要跟我計較那些小事情?」他露出招牌的無賴笑容,有些求饒的味道。
此話讓柳瑗更加光火,她急速的轉過身來,雙眸晶晶亮亮的,憤怒的模樣讓他極端的想吻她。
「這叫小事?冷傲群,你這是侵犯到我的個人隱私,無論如何,你沒有這個權力。我要在日記裡寫什麼是我的自由,即使把你罵得體無完膚,你也不能插手,更無權去翻閱!」她氣急了,怒氣讓她有勇氣迎視他那雙始終深情款款的眼眸。
「我是沒有權力。但是,你讓我別無選擇。那些年來你始終避著我,甚至連幾句問候的話都不肯施捨給我。對那時的我而言,你是不可褻玩的蓮花,我即使是伸長了手也碰不著你的衣角,四周所有的人都認為我配不上你。你不會屬於我,永遠都不會,而那項認知幾乎要殺死我了。」他低語著,無處發洩的深情帶著咬牙切齒的憤慨。
「但是再怎麼說,你也不應該窺探我的隱私。」不是她不感動,但只要一想到那些言語早被他知悉,柳瑗就忍不住老羞成怒。
她從來沒有勇氣去分析,自己怎麼會在日記上寫滿他的名字,雖然日記裡全是對他不滿的言詞,但是她又如何能解釋在那些青春少艾的年華里,她會對他的一舉一動如此注意?
惱的是他比她自己更早看清那些情意;羞的是他竟然知道,她那些訴說不出口的滿懷躊躇,甚至在多年後還懵懵懂懂的今天,他早已洞悉了一切。
傲群歎息著,恨她如此不肯誠實。
「仁慈一點啊!我的小瑗,別忘了當時我只是個被滿腔無法傾訴的情意弄得半瘋的男孩。愛你卻又無法訴說,一個男孩能想出什麼好辦法?我偷看了你的日記,事後還因為裡面的話而心碎了好些日子。」
「我還以為你的心是鐵鑄銅造的,再大的打擊都文風不動。」她賭氣的瞪視他。「畢竟從小你的臉皮就比任何人都厚。」
「那是因為我將你看得太重。」他誠摯的說道,不准她轉移視線。「我花了好幾年的時間去思索,在流浪的旅途裡,還不時想到你在日記裡寫的那些內容,最後才真正看清楚,你心裡還是有我的影子存在。」他低下頭來,緩慢的將兩人的額頭相抵。
「我沒有。」她否認著,卻不知道自己在否認些什麼。
她不曾觸碰過如此赤裸裸的深情,像是在火光旁飛舞的白色粉蛾,害怕火炬的熾熱,卻又忍不住一再試探,私心裡渴望追尋那一瞬間的光華燦爛。情願撲火,明知那會被灼傷,卻還是無法提醒自己理智一些。
「你沒有?那麼為什麼你會在日記裡一再提及我的名字,卻一個字都不曾分給我的弟弟?那個所有人都一直視為你未婚夫的男人,連他在你心裡的份量都遠不及我。」他緩慢的親吻著她粉色的唇,輕柔的啄吻帶著柔情與溫馨,是誘哄也是柔情的逼迫。這一次他要她真正的看清一切。「從國中起的數年,厚達數本的日記裡,你不曾提起任何人,就除了我。」
數本日記的內容他都看過了?柳瑗張口結舌,難堪的情緒像是火星子般,燒炙過她神經的末端。
「那是因為我討厭你。」她口不擇言,轉身就想離開,素淨的臉龐上泛著淡淡的、羞怯的紅暈。
他不理會她情緒化的言語,伸手一拉,將她再度拉進自己懷抱裡,不允許她離開他的身邊片刻。好不容易再度回到她身邊,那美麗的期待煎熬了多少歲月,他怎會讓她輕易逃離自己的身邊?
她在他的懷抱裡傾聽著他的心跳,沉默而不知所措。當門前的行跡已經一一化為深綠色的苔痕,每次深秋的落葉堆棧,她年年掃過了秋季的落葉,他離去時留下的腳印卻從不曾磨滅。那是他離去時,站在她窗口的最後凝視。他遠離的腳印也印在她的心裡,連自己都不知悉,原來心靈的某個角落還在等待他的歸來,圓一個心裡最當初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