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凝語的眼睛馬上看向司徒鈞。他邁開腳步,正打算趁著一群女子討論的時候溜走,龐大的身軀在必要時也能夠寂靜無聲的移動,彷彿是森林裡的黑豹。他適合於各種場合,不論現代或是蠻荒,那種從容不迫很容易讓人迷惑於他那雙眼裡所思索的。
「司徒鈞!」柳凝語出聲喚道。
他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我沒空,伴郎是很忙的。」他流利的說謊,想溜回冷家去。
看方纔那些女人的反應,他心裡清楚這些人已經,把他與杜沁妍看成一對兒,雖說與這麼美麗的女人配成對兒是一件不錯的事,但是一想到她難以估計的破壞力,他直覺的就想要開溜。
只是,看來他溜得不夠快,還沒出廚房就被柳凝語逮個正著。
柳凝語伸出手拉住他堅實的手臂,確定他逃不掉。「你這個伴郎,今天的工作就是照顧好娃娃。」她把杜沁妍往前推,臉上露出甜美而堅定的微笑,不容許他拒絕。「踩破她裙子的人是你,你責無旁貸。現在就送她去換禮服,不要爭辯。」
『你可以找別人。」他裝出不感興趣的模樣,卻沒有推拒那被送到懷裡的柔軟身子。
她的身上有著一股難以說明的淡淡香氣,不像是香水,而是比香水更清淡、更縹緲。更令人迷醉的氣味。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氣,透過衣服也感受到了她的體溫。
杜沁妍芬芳得像是春日的花,溫暖得像是春日的陽光。一個有著春天氣息的女子,那麼容易讓人迷戀。
柳凝語沒有錯過他臉上瞬間恍惚的神情,她偷偷的抿嘴一笑,修長的手往被束得細細的腰上一叉。「婚禮當天新娘最大,一切我說了算。」她拍拍杜沁妍的手背。「跟著司徒鈞去換衣服,他要是敢欺負你,回來跟我告狀就行了。」
司徒鈞歎了一口氣,終於放棄不再多言,率先往屋外走去。「跟過來。」他簡單的對杜沁妍說道。
提著破裂的裙子,杜沁妍對著好友一臉欲言又止的,遲疑了半晌,終於還是決定把關於威脅電話的事情吞回肚子裡。她轉過身子,提著裙擺開始小跑步,鯨骨圈再度撞了出去,赤裸的足靈活的在拼木地板上跳動。
司徒鈞走得太快,她急著要追上前去。
沒有人發現,站在原地目送兩人的柳凝語,緩緩的露出詭計得逞的笑容。
第四章
上午十一點進娶前倒數計時
「為什麼今天跟你特別有緣?」他一邊停好車,看著第二度光臨的禮服公司。
他分神看看鏡子中的面容,發現剛剛跟她這麼一鬧,鼻樑上的疼痛已經減輕木少。杜沁研那一摔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頂多只是小小的碰傷了他的男性自尊。他能夠感覺到,她從一見面起,就不自覺的想避開他。
杜沁妍忙著整理纏成一團的破碎絲縷,以及因為擠壓而有些變形的鯨骨圈。聽見那低沉的男性嗓音,她抬起頭來,些許髮絲垂落在眼前,遮住了視線。她吹了一口氣,把那絕髮絲吹開。
「不要說得太快,今天還過不到一半,我剩下的半天還想要過得清靜些。」她不太愉快的說,心疼的看著破碎的禮服,擔心自己戶頭裡已經沒有錢可以支付這筆費用。
他只是一笑,修長的腿邁出車子,繞到另一旁替她開了車門。他伸出手,幫助她陷溺在禮服中掙扎著起身的嬌小身子。
「跟我扯上關係有什麼不好嗎?你難道沒有發現方才屋子裡的那些人,全拿媒人婆的眼光期望的看著咱們?或許我們也該順了她們的願,在眾多伴娘與伴郎間湊出一對兒,好再給他們一席喜酒喝。」他半開玩笑的說著,稍微一用力,將她牽出了車子。
兩人的身子有一瞬間靠得好近,她身上那股清淡的春日氣息又迎面而來,他看著那嬌小的身子,幾乎捨不得鬆開手了。有那麼半晌,他無法分辨自己脫口而出的話語,是否真的只有開玩笑的成分。
他習慣了腳踏實地的生活,也有過戀愛,只是歲月如水流逝,每次的愛情都是好聚好散,幾年後事業有成的今日,他還是孤家寡人的一個。理智是他生活與工作裡的必需品,或許太過依賴理智,他無法找到一個能夠讓他熱烈去愛的女子,日子一久,竟然被一些好友或是部屬嘲弄,說他是個與浪漫絕緣的男人。
內心深處裡他也有著期待,期待著一場相遇與一場相戀,能夠遇見某個讓他傾心的女子。只是,他還有疑問,他還不敢確定,難道就真的那麼措手不及,在他感受到自身寂寞的片刻,一個溫暖如春日,身上帶著暖暖香香氣息的女子就這麼出現了?
無關乎別人形容的戲劇性,只是突然間生命走到了這兒,在這裡遇見了她,沒有特別的驚訝,只是心裡有種感覺告訴自己,她就在這兒,就是她了——
真的是這樣嗎?真的就是她了嗎?
他緊握著她的手,看著她白皙的臉龐在陽光下,彷彿如玉般煥發著光澤。他低下頭看著兩人交握的手,有那麼一刻,他懷疑自己是否願意鬆開她。
他的玩笑話讓杜沁妍皺眉,她滿腦子還繞著那通電話打轉,抬起頭來,卻看見他深不可測的眼光,熾熱的目光牢牢的看著她,黑眸的深處沒有分毫的玩笑,反倒有著深濃的震撼,像是他方才發覺了什麼令他震驚的認知。
那雙黑眸讓她奇異的慌亂,有幾秒鐘的時間,兩個人什麼話都沒說,就只是專注的看著對方。半晌後,杜沁妍陡然驚醒,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她過分用力的放開兩人緊握著的手,提起裙擺率先走開幾步。
赤裸的足踏在柏油路上,碎石子刺著腳有些生疼,但是胸臆間激烈的心跳掩蓋了那些疼痛,她忙著暗暗深呼吸,安撫自己過分激動的心跳。
「如果你想要找對象陪你擺喜酒,那麼大概要另覓佳人了,我沒有那個興趣。」她淡淡的說著,祈禱緊張慌亂的語氣別被他聽出來。
司徒鈞看著她一跳一蹦的走人禮服公司大門,薄唇上揚起一抹笑。原先由她帶來的震撼消褪後,只有某種甜甜的感動瀰漫在心中,像是已經預見某些結局的篤定心情,他踉在她身後走著,有預感兩人將不僅僅是一場婚禮中的伴郎與伴娘。
他喜歡她的靈巧與柔和的笑容,或許對她那無法預測的破壞力感到些許不耐,或許對她那奇異運作的小腦袋感到無奈,但是剛剛的接觸彷彿有電流通過,讓他明白那股從一見到她起就惹得他又怒又笑的情緒。
"別的伴娘不太喜歡我,都躲得我遠遠的,只有你敢拿玻璃門摔在我臉上。」他帶著笑說,兩人剛好來到先前那扇活動門前。
這一次杜沁妍謹慎的把門推得開開的,等著他走過那扇門。「就說你度量小,老是舊話重提。我都還沒有提你踩破我的裙子,又害我把湯圓煮糊的事情。」她很霸道的把湯圓煮糊的過錯歸在他身上。
司徒鈞翻翻白眼。「為什麼不把湯圓煮糊的錯歸咎於你不善廚藝?」
杜沁妍瞪了他一眼,把門關上。「你知不知道,當面說一個女孩子家廚藝不好,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情。」她搖頭晃腦的說著,仰頭看著他,感覺脖子有些酸疼。
「你要是廚藝夠好,就不會把自己餓得像是非洲難民似的。我問過冷冠爵,他說你大學畢業後就在台北租屋,一個人住著,散漫的性格跟新娘有得比拚,有兩次被房東踢出來的經驗。」他看著她纖細的手腕,不贊同的皺眉。「你不懂得怎麼照顧自己,不然怎會瘦成這樣?像是一陣風就能夠把你吹走。」
她氣得鼓起臉頰,赤裸的腳用力的踏著禮服公司裡的拼木地板。「我是瘦是胖都不關你的事。」喊完這一句,她丟下他獨自跑向禮服間,找人幫她換禮服了。
他在原地挑起眉毛,似笑非笑的勾著嘴角。
「是真的不關我的事嗎?」他自言自語的問著,看著她一路撞翻不少的化妝箱,之後消失不見。
她費了好多唇舌,才說服管理禮服的人再讓她借一套禮服。
禮服公司的人板著一張臉,粗魯的把破碎的禮服從她身上剝下來,之後要求她簽了一紙賠償協議書一看到上面的價錢,杜沁妍的眼睛瞪得老大,連日水都差點梗在喉嚨,她開始懷疑自己進了黑店。
但是衣服已經被弄壞了,不賠償又不行,她忍者對荷包的心痛,咬牙籤了協議書。對方露出那種金光黨才會有的滿意表情,把只穿著胸衣與襯裙的她獨自留在換衣間。
換衣間十分的寬廣,有一面長寬各三公尺的落地穿衣鏡,地板是半透明的壓克力,從地下投射出耀眼的光芒,讓站在換衣間裡的人能被烘托得容光煥發。半圓形的壓克力延展開來,與外界則隔著雙層厚厚的銀藍色絨布,隔絕了外界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