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著唇,匆匆的在空白處寫下幾句話,然後把筆記本過分用力的丟在一旁。她伸伸懶腰,搖晃著肩膀,不再去思考。獨自一人居住,她已經學會了遺忘,不讓心思都投注在某一個解不開的心結上。
新房很安全,她來的時候四處都看過了,沒有什麼不對勁的狀況。而客廳裡睡了數位伴郎與伴娘,任何一個人的警覺性說不定都比她強。想到司徒鈞不言不笑時那銳利的眼光,她不由得微笑。
要是把他擺在門口,壞人看見他那個模樣,大概沒有不落荒而逃的。她開始考慮是否要把那通威脅電話的事跟司徒鈞提起,畢竟比起她這個只能握筆桿的弱女子,他看來有用得多,光是一個瞪眼,八成就可以嚇走不少人。
想著他的表情,杜沁妍臉上有著淡淡的微笑。她把臉埋在裸露的手臂裡,享受著陽光曬在身上的感覺,搖椅很是舒服,有不知名的蟲兒在她耳邊嗡嗡的響著,像是分辨不出曲調的催眠曲。
為了響應屋內那群睡得完全不顧形象的伴娘與伴郎,她打了個呵欠,緩慢的閉上眼睛。
只是一個轉身,他抽空打了通電話回南部分公司,詢問一下企業程式的問題,再回過身時,全屋子就沒剩幾個清醒的人了。他遍尋不著杜沁妍,直覺的又走到庭院來。
果不其然,她似乎習慣睡在庭院周圍,如今安然的睡在搖椅上,精緻的五官在睡眠時看來更像是沒有憂慮的天使。她嘴上有著神秘的笑容,幾乎讓他想要搖醒她,問一問她究竟為何而笑。
他不常看見她笑。
多是一些禮貌性的、應酬性的緊張微笑,卻很難看見她從內心流露的微笑。杜沁妍是一個過分武裝外在的人,那些言語與行動都只是一個疏遠有禮的城市女子。
但是,他深信那不是真正的她。那些不經意流露出的敏感與慧黠,才是她真實的面貌。她強調自身的平凡,企圖擺開任何注意力,總在有意無意間避開他,是因為敏感的她已經知曉他對她的強烈興趣。
司徒鈞走上門廊,沉穩的腳步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身上有著沉穩與神秘的氣質,就算現在是走在森林中,他也能走得無聲無息。
或許就是因為那種狩獵者的特質,讓杜沁妍直覺的想要逃走。她已經習慣了生命裡的平靜,而他所代表的激烈與未知令她恐懼。一如初次見到火焰的飛蛾,她驚慌的拍動著羽翼,除了逃避無法思考。
他坐在門廊邊,只是靜靜的看著她,忍不住伸出手輕柔的撫過她的面頰。男性的粗大指節滑過她細緻的皮膚,既柔軟又溫暖,彷彿當季綻放的新鮮花兒,令他幾乎要歎息。
睡眠中的杜沁妍皺皺眉頭,不悅於受到干擾。她喃喃自語著,面頰磨踏著手臂,轉了個方向繼續安眠。
司徒鈞微笑著,收回了手。低頭看見一本筆記本,他好奇的打開,一頁頁的翻閱。
杜沁妍的筆跡娟秀而清晰,一些字句記錄了她的生活,以及些許見聞。在空白處的一些素描可以窺見她的蘭心蕙質,每一個筆觸都是細膩的,流露出她溫柔的特質。
翻閱到其間,一張佔滿了整張紙的素描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愣在原地,有些嚴苛的審視,之後才不自覺的微笑起來。
杜沁妍很有技巧的掌握到他的神態,之後在旁邊寫上她的評語。大大的「可惡」兩個字,就寫在他的素描之旁。
司徒鈞的眉挑得跟畫裡一樣高,他沒有想到這個小女人會這麼討厭他的笑容。是曾經有女人向他抱怨,他笑起來的模樣不但沒有軟化威脅感,反而更增加一種海盜般的掠奪感,讓人因為他笑容裡的神秘而惴惴難安。
他無聲的輕笑,放下筆記本,俐落的將她從搖椅上抱起來,勾起她的隨身背包,往房裡走去。雖然是陽光溫暖的午後,但是季節畢竟還沒有到夏季,春季的氣溫變化最大,在門廊上睡著,加上她又穿得這麼單薄,上半身只是裹著絲綢,就連手臂都是裸露的,搭配的手套不知她到哪裡去,說不定風一吹就感冒了。
他輕鬆的拖著她,再度覺得她實在瘦得過分了些,與她輕盈的身子相較下,那個黑色的背包就異常的沉重。這麼將她抱在懷裡,竟然沒有什麼重量,憐惜的情緒從內心裡湧出,他不自覺的又抱緊了幾分,而她依舊沉睡著,直覺的往溫暖的地方靠去,偎在他的胸前,呼吸著他的氣息,睡得很是香甜。
推開紗門,他像是抱著新娘般將她抱入房內,往客房而去。
客房的傢俱很簡單,也沒有了耀眼的紅色雙喜字他輕輕的將她放在床上,順手也將她的背包放在床邊這麼輕微的震動卻驚醒了她。
杜沁妍從睡夢裡醒來,她原本以為自己在坐船呢船兒一晃一晃的,隨著浪濤搖動,搖晃得她好舒服她有些清醒,依稀記得自己正坐在搖椅上,卻又覺械有些不對勁。
暖和的陽光不見了,微涼的風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好溫暖的枕頭,有著緩慢的起伏,熨燙著她的臉頰。睡夢中像是有人摸著她的臉,想要運她笑,某種被人驕寵的甜蜜讓她不願意醒來。獨自一人住得久了,她幾乎忘記被逗笑的感覺。
但是等整個身子躺在柔軟的床鋪上,她警覺的瞪大眼睛,映入眼簾的竟是司徒鉤的臉。他正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似乎沒有料到她會突然醒過來。
「睡得還好嗎?」他微笑著問,在床沿坐了下來。
杜沁妍臉兒霎時變得通紅,感覺像是她暴露了某些不該讓他知道的東西。他那種笑容就是她方纔所描繪的,三分調侃,七分高深莫測。
「我夢遊嗎?」她滿懷希望的反問,拉過棉被蓋住自己裸露的肩膀。
他搖搖頭,笑意更深。「是我抱你進來的。睡在門廊上很容易感冒。」
「喔」她小聲的說,把臉蒙在棉被裡。
想到剛才在睡夢中,她挨著那個枕頭,磨蹭著臉,現在不用思考,也能夠知道她剛剛所磨的,那個她以為是枕頭的是什麼東西。偷瞄一眼他的胸膛,襯衫上果然有著些許皺折。她的手在棉被下緊緊交握,為自己一再出糧而歎息。
『調切u我在新房裡沒見到你。」她沒話找話說,緩慢的將棉被從臉上移開,強迫自己別光只是會臉紅。
「我打電話回高雄去。南部公司今天仍舊照常運作,沒有上來幫忙的職員還在忙著與東方集團合作的事宜。」他淡淡的說,發現了她臉上一綹散落的髮絲,伸出手想要將調皮的發撥回原位。
手舉到一半,卻又覺得不妥,這般的行為似乎太過親密了。在她睡夢中,他能夠肄無忌憚的抱起她,但是在她清醒時,那雙眼睛裡的遲疑讓他不敢造次。她彷彿隨時都準備逃走,不給他任何機會與解釋。為了留住她,他不敢貿然嚇著她。
聽到他的回答,杜沁妍彷彿被點醒了某些事情。她將棉被整個扯下,整個身子坐起來,背靠著床頭櫃。
「我曾經聽凝語說過,之前北部的公司在與東方集團接洽合作事宜時,出了不少事情。」
他看了她半晌,像是在衡量該透露多少,也像是在思索社沁妍這個商業局外人能夠瞭解多少他所要說的內幕。「是沒錯,冠爵所主導的那次合作是出了一些小事情。不過他處理得很漂亮,商業間諜並沒有佔到便宜,反倒是被逐出市場,換來一身的臭名。」
「能不能詳細的跟我說一下?」她一臉期待的問著,雙手不自覺的緊抓住他的手臂,兩人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襯衫相互熨燙著。
「為什麼感興趣?』」他問道,注意到杜沁妍的表情有些怪異。她似乎努力想隱瞞什麼事情,偏偏又隱瞞得很糟糕,無法騙過明眼人。
「我想拿來當寫作題材。」她飛快的說著,期望說謊的時候臉兒可別不爭氣的紅了。她很早就發現,她的職業可以滿足她的所有好奇心,很少人會拒絕她找靈感的理由。
「商業的事情是很沉悶的,我不覺得你能得到什麼靈感。」他故意吊著她的胃口,不願意明說。
「你只要回答說是不說。」她在床上整理好裙子,之後作勢要站起身來。「你要是不說,我想其他的伴郎大概也會願意告訴我的。」她壞壞的說,知道自己還算稱頭的外貌,有時候也很能派上用場。
還沒能站起身子,她的腰上陡然一緊,一個重心不穩,她整個身子往他懷裡倒。
「你沒發現那些人都彷彿是野狼,虎視眈眈的看著你這只羔羊?」他不悅的說道,發現自己被掌握到了弱點。
「我想跟任何人在一起都比跟你在一起安全,畢竟他們不會趁我睡覺的時候,鬼鬼祟祟的把我抱進房間。」她嘲弄的回答,沒有發現兩個人的臉靠得太近,她溫暖的氣息噴在他臉上。他的懷抱成了她的世界,這個擁抱已經太過親密。拉住他的領子,她持續逼問,不得到答案誓不罷休。「你到底說是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