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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凌玉

  柳凝諾依依不捨的看著鹵蛋遠去,難過的啜泣幾聲,隨即不快樂的喊道:「要亂猜就去猜吧!我都要嫁人了,不怕他們亂猜。」

  人正不怕影子歪,她是奉行婚前純潔的人,也沒有帶著球上禮堂,旁人的眼光再怎麼猜測,對她來說也只是噪音。

  杜沁妍拿著筷子搖來搖去,不贊同的皺眉頭。「沒聽過人言可畏嗎?三姑六婆的耳語最是可怕。你不顧著自己的面子,也要替你老公稍微維護一下。飯可以隨便吃,話可不能隨便說。」

  「聽到沒有?娃娃都比你這個要嫁人的新娘子成熟。」蔡芳儀說道。

  柳凝語嘟著嘴,蠕動著衣著繁複的身子,努力不懈的往便當的方向移動。「她在大學時代就很成熟了,跟個老學究一樣,每天捧著書啃,每次聯誼都推三阻四的不去參加。」套著蕾絲手套的手伸得長長的,企圖染指蘿蔔乾。

  杜沁妍連忙把便當再移走一些,這次索性將臉部埋進飯盒裡,盡力的吞食著食物。「不要因為我不分便當給你吃,就把我大學時代的事情搬出來。」

  蔡芳儀捏起杜沁妍的下巴,拿起唇筆幫她描繪已經被咬食掉一半的胭脂,好奇的問:「娃娃大學時代就是不參加聯誼的乖孩子?你不是寫愛情小說的嗎?怎麼不會多多去尋找戀愛機會,好來實習?」

  「寫愛情小說的人就應該情史成書嗎?寫這類小說,卻沒有談過戀愛的,可是大有人在。」因為嘴裡有著食物,唇兒又被人描圖勾邊,她的聲音變得有些模糊。

  「你不談戀愛,又怎麼能夠寫出愛情?」

  你寫著愛情,卻又懷疑愛情?

  杜沁妍一下子無法回答,腦海裡迴盪著另一個人不久前才對她所提出的疑問。那個聲音深埋在她的腦海中,由不得蓄意遺忘,在失神的片刻,又再度的出現,擄獲了她的心神,逼得她不得不去思索,不得不去探究自己真實的想法。

  她是不相信愛情的,或者該說她是不相信那些幻夢的。她不是沒有期待,只是那些期待在現實的世界裡淡化了。久了,竟會以為自己其實已經沒有期待。

  她的心很簡單,與平常女子沒有什麼不同,更沒有什麼奢望。非關小說裡的轟轟烈烈、天雷地火,平凡的相遇與平凡的相戀或許比較適合如此平凡的她。

  蔡芳儀將她的臉更抬高些,拿來淡色的唇彩調色,讓她溫潤的唇兒更顯出果凍般的視覺感受。「我在看小說的時候,總是很好奇那些作者是不是都愛得那麼轟轟烈烈。」胖女孩隨意的說著,將社沁妍的臉兒左右扳動,好看清楚成果。

  杜沁妍只是苦笑,等到下巴自由後,重新回到便當的懷抱裡。這一低頭,才發現排骨已經被咬掉一半,一臉滿足的柳凝語緩慢的往床邊移動,還拿著面紙小心的擦擦嘴角。

  她瞪了好友一眼。「叫你別吃,偏偏還要可憐兮兮的偷吃,從沒見過這種跟伴娘搶便當吃的新娘。」拿起剩下的半塊排骨,她小心的啃了起來,很有技巧的不沾到唇,免得又糟蹋了口紅。

  「你又見過幾個新娘?我可是大學同學裡第一個進禮堂的。」柳凝語笑嘻嘻的回嘴,接著伸手摸摸杜沁妍身上淡綠色的禮服。「這件可比上一件漂亮。是你挑的,還是司徒挑的?」

  換衣間裡的事情如潮水湧來,杜沁妍的臉兒陡然變得嫣紅,一口排骨嗆著了,讓她不停的猛烈咳嗽。

  柳凝語連忙拍拍她的背,疑惑自己是說錯了什麼話,不然為何惹得好友反應如此激烈。「不是叫你吃慢些嗎?我不再跟你搶就是了,不要吃得像是餓死鬼投胎似的。」

  杜沁妍眼裡蓄滿了淚水,還要搖頭表示自己沒事。她喘了幾口氣,好不容易將排骨順利吞下,黑白分明的眼兒不停的眨著。「衣服是禮服公司的人幫我挑的,為了換這套禮服,我們跟對方談了好久,還賠償了一筆不小的費用。」

  「說到談判,有司徒經理跟在你身邊,當然就一切搞定了。他談交易的手腕高超得無人能及,南部的市場全都是靠他打下的。」蔡芳儀不忘稱讚一下上司。

  杜沁妍哼了一聲,放棄的合上手中的便當。「他的交易手腕如何我是不知道,因為在談賠償事宜的時候,司徒鈞就跑得不見人影,放我一個人在那裡接受金光黨的剝削。」她拿出橡皮筋把便當綁上,無意間碰觸到腰間那束玉蘭花。她的心思飄蕩到那一刻——他拿著花幫她別上的瞬間。「只有在我換衣服的時候,他才會撿現成便宜的出現,坐在那裡看我出糗。」

  這些話的效果,就像是在飢餓的鯊魚群裡拋下帶血的肉塊。原本在補妝的伴娘們,霎時間目光灼灼的逼近過來,興致勃勃的圍著她。

  「你說什麼?你說什麼?司徒幫你換衣服?!」眾人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聞到腥臭味的蒼蠅,嗡嗡的響成一團,全都喳呼的詢問著。

  「呃——」沒想到一句無心的話會造成這種反應,杜沁妍有些被嚇到,只能緩慢的往後退去。

  「說清楚些。」柳凝話最是激動,也沒時間注意頭紗了,連連逼近,硬是在人牆中殺出一條路,抓住杜沁妍裸露的肩膀猛搖。

  「我在換衣服,之後換衣間的簾幕被我拉垮了下來,司徒鈞剛好在外面坐著,看著我的小說。」她緊張的說著。

  「難怪剛剛司徒經理特地打電話回來,問娃娃的筆名跟出版社。」蔡芳儀若有所思的說道,胖胖的身軀很有份量的堵在杜沁妍面前,像是逼供似的。

  「之後呢?」柳凝語背後拖著五公尺長的裙擺,霸佔了最好的位置,雙眸發亮的不停逼問。

  「禮服公司裡沒有人能來幫忙,我只好請司徒釣替我將背後的拉鏈拉上。」回想起那一幕,她的臉再度變得嫣紅,身軀不由自主的竄過一陣顫抖,彷彿還能感受到他的觸碰。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明明是一個初相識的男人,為何她會這麼在意他的一言一行?那些輕微的觸碰,即使回憶起來,仍舊能讓她慌亂不已。有某種美麗的東西滲透進她的心,融解了原先冰封的情緒。

  「你就只穿著胸衣與襯裙,站在那兒由司徒幫你穿禮服?」一位伴娘捂著胸口,一臉興奮得快要休克的模樣。

  杜沁妍連忙搖頭,解釋道:「不,我有請他轉過身去,最後才請他替我把拉鏈拉上的。」

  柳凝語張口還想再問,柳夫人卻從門口衝了進來。「你們還在聊天?時辰已經到了,他們馬上要進來。拜託各位小姐們,注意好自己的工作。」

  話還沒說完,門口已經傳來連續的鞭炮聲,巷弄裡人聲鼎沸,笑語不斷。柳夫人眼看情況緊急,替柳凝語蓋好了頭紗,又轉身下了樓。

  伴娘們只能暫時放下逼供的工作,忙起正事來了。有的幫忙新娘提著禮服,有的幫忙打點化妝品,剩餘的則是下樓去充當招待。

  柳凝話把頭紗稍微撩起,拉住想要落跑的杜沁妍,小聲的說:「等一會兒再來好好的拷問你。」

  「饒了我吧!所有的事我全招了,沒什麼浪漫傳奇的養眼鏡頭,難道要我當場寫起小說來滿足你們嗎?」杜沁妍哀求的說道,還惦記著要下樓去端甜品給那些前來迎娶的人。

  新娘看了她半晌,還是不滿意的蓋下頭紗。「我還是覺得你有事情瞞著我,不然怎麼一整天就淨看見你在臉紅?」她偏著頭打量自己的好友。

  「還有心思關心別人的事情?新郎都來迎娶了,我拜託你重視一下你的婚禮吧!」蔡芳儀忍無可忍的說道,提著重重的禮服往門外走。

  一場婚禮裡,新娘的禮服絕對不只一套,伴娘的重要工作之一,就是提著笨重的禮服到處跑。蔡芳儀的身子粗壯,扛著禮服的粗活兒自然非她莫屬。

  「你們都下樓了,難道就留我一個在樓上?至少留個瓜子什麼的讓我啃啃吧!」柳凝語不依的喊著。

  沒有人願意搭理她,各自忙碌去了。

  杜沁妍臨出門前還不忘囑咐道:「培養一下情緒,迎娶出門,丟女兒扇的時候記得要哭。書上說出嫁掉些眼淚,新娘子婚後會好命。」她回憶起書上看來的知識。

  蔡芳儀卻氣呼呼的回頭,狠狠的瞪了杜沁妍一眼,像是她提出什麼罪惡的建議。「不准哭!化了兩個小時的妝,你一掉眼淚就全花了,晚上宴請賓客時拿什麼臉去見人?」

  「不掉眼淚也不行。」杜沁妍皺著眉站在一旁。她對書上看來的資料,往往有著旁人難以理解的偏執。

  柳凝語一聳肩,無可奈何的問:「兩位,請問我要怎麼一邊流淚卻又不破壞臉上的妝?」一堆又一堆的禮俗迎面而來,她無力得想要跳窗跟冷冠爵去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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