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薰,你能走嗎?」扶著喬薰踏人房裡,雷雅鑲隨手將外套往地上扔去,反正渾身上下都濕透了,衣服等會兒再找人送洗便成,現在先洗個澡最重要。
「我可以的,對不起,都是我害你的。」喬薰忍著腹部傳來的熟悉痛楚,咬著泛白的下唇,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討厭!為什麼她是女人呢!為什麼她得活該受這種痛楚呀!每個月、每個月!一到了生理期,她就痛得爬不下床,連工作都不行。
「能走就好,快點進去洗個澡吧,衣服脫下來以後就丟給我,你先換穿旅館的浴袍,不然很容易感冒的。」雷雅鑲塞了件浴袍給喬薰,二話不說地將她送進浴室裡。「快點洗吧,別感冒了,大家會擔心的。」
「我知道了。」點點頭,望著門板被合上,喬薰無力地滑坐在浴缸邊。
好不容易伸手扭開了熱水,她已凍得沒力氣了。
再加上腹部不時傳來的痛楚……
「好痛!」喬薰忍不住低叫。
這是她生理期到臨的前兆。
幸虧水聲掩飾了她的聲音,否則只怕雷雅鑲已經衝了進來。
喬薰扶著牆壁和洗手台,勉勉強強地站了起來,看見鏡裡的自己一臉慘白的樣子,她伸手抹去了霧氣——
雖是蒼白的臉孔,但嘴唇卻依然泛著些許血色。
在益發濃厚的霧氣當中,那血色看來格外清晰。雖然不是記得很清楚,但她仍有那麼點模糊的印象……
在公園,當她落水時,是雷雅鑲救起了她。
被救上岸後的記憶她完全沒有,但隱隱約約地,她聽見了旁人的交談——
是雷雅鑲及時對她施行人工呼吸、救了她一命。
雷雅鑲只是為了救她而已。喬薰努力說服自己別去在意,但是她的手卻不自覺地撫上了嘴唇。
「雅鑲。」他對她太好、太體貼、太過於溫柔。
他到底對她是抱著什麼樣的感情?
是假戲真作、還是待他如手足?而她自己,又對雷雅鑲抱著什麼樣的看法?
明明只是一個不經心的接觸,卻讓她亂了步調。
她知道,自己是喜歡雷雅鑲的。
她欣賞他總是優雅斯文的舉止,喜歡他柔和的唇線與惑人的微笑,以及他與雷家兄弟們的相處氣氛。
雷雅鑲像個活在自然界的音符,不論走到哪裡,都能夠輕易地融入其中。
所以待在雷家、待在他身邊時,她感到自由與輕鬆,不再有面對工作時的壓力與沉重的負荷。
她眷戀雷家。
那份自由自主的空氣,是她一直渴求的珍寶。
有幸參與其中已經是一種運氣,或許,她不該再多加奢求的。
好聚好散,一直是她在演藝圈與人相處的準則,不是嗎?
剛才的落水事件,現在應該已經成為明天演藝版的頭條新聞了吧!這下子立笙哥應該再也無法包容她的任性了,而且就算立笙哥想為她說話,只怕公司也承受不起媒體的攻擊。
旗下有個同志藝人——
任憑社會再開放、公司再開明,都無法默許吧!
雷雅鑲可以功成身退了,而她,也將回歸自己——直避免面對的其實身份,從當紅的偶像歇手,成為一個普通的女孩。
以後她該怎麼辦呢?是去找份工作,還是隱居鄉下算了?
甩了甩腦袋,喬薰發現人似乎在越不清醒的時候越愛想事情。
也許是因為這種時刻,身體根本就不聽使喚,所以也只能動腦了吧!
「水滿了。」
彎下腰,喬薰想伸手關上水龍頭,但腹部卻又傳來一陣抽痛。
「好痛!」身子一軟,喬薰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濕滑而黏稠的感受在雙腿之間蔓延開來,讓她反射性地低頭看去。
果然,她的生理期到了。
她該怎麼辦呢?
看看四周,這間浴室裡似乎忘了為客人準備些女性生理用品,而她身旁只有一件浴袍。
這下子,就算她洗好澡,也無法踏出浴室一步了。
可是不出去的話,雷雅鑲該怎麼辦呢?他也得洗個熱水澡呀!否則他會感冒的。而且自己已經拖了很長的時間,若是待會兒雷雅鑲問起,她該怎麼回答?
噴,頭又痛了。
喬薰伸手掬起一盆水,脫去濕衣往旁邊扔去,然後將熱水兜頭淋下,想讓自己清醒點,不過似乎效果不彰。
「好痛!」喬薰把雙臂埋入水裡,腹部不斷傳來的熱與疼讓她亂了心神、沒了理智。
「喬薰?」
是雷雅鑲,果然如她所料,他開始擔心了。
「什麼事?」喬薰擔心雷雅鑲進來,七手八腳地抹了抹肥皂,胡亂地用水沖了沖,然後很快地套上浴袍,至少這樣一來,她不用馬上面對雷雅鑲打量的眼光。
「沒什麼,我擔心你是不是昏倒了。」重雅鑲靠在浴室旁,柔聲問道:「你還好嗎?」
「我?我很好,沒事……好痛!」話剛說完,刺痛感毫不留情地襲向喬薰,將她好不容易洗淨的身子再度染上經血,這回可是連浴袍都染紅了。
「喬薰!」
雷雅鑲可顧不得禮貌不禮貌的問題,伸手用力一推便闖入了浴室。
「你沒事吧?喬薰?」好不容易,雷雅鑲在迷濛的霧氣當中找著了抱著肚子蹲在浴池邊的喬薰,剛想要伸手扶起,冷不防地,他瞥見了染在喬薰浴袍下擺的鮮紅,以及攀附在喬薰小腿上的紅黑色調——
女孩子!
雷雅鑲的腦海裡直覺地閃過了這個想法,但這份錯愕也僅僅維持了三秒鐘。
接下來,他將幾乎昏倒的喬薰抱出了浴室、放到床上,然後打電話找來了飯店的女性侍者……
第七章
雀鳥啾啾、破曉之時,陽光灑進房裡,雖是寒意強烈的冬陽,依舊帶來些許溫暖。
喬薰翻了個身,身子卻不聽使喚地引起一陣酸痛。
「你醒了?」
玻璃杯相碰撞的聲音傳來,令喬薰回頭張望。
雷雅鑲端著水杯和藥走近床邊坐下,並將藥交到喬薰手上。
「來,把藥吃了,身體就不會那麼不舒服了。」雷雅鑲倒了杯水遞上,臉上的笑意絲毫沒有減退。
喬薰聽話地照做。
吞了藥、擱下杯子,她看著默不吭聲的雷雅鑲,再瞧瞧自己一身的衣衫不整。
「如果想換衣服,我已經請人送洗了,衣服在這裡。」雷雅鑲看出了喬薰的疑惑,抱來衣物放在床邊,「我先出去了,你慢慢換吧。」
「等一下!」
喬薰反射性地出聲喚住雷雅鑲,「你……雅鑲,你為什麼什麼都不問?」
雷雅鑲止住了腳步,臉上的表情一如以往的淡然,彷彿昨夜的風暴沒發生過一般。
「問?你希望我問你什麼?」
他的回答倒教喬薰愣住了。
難道雷雅鑲還不知道她是個女人?不可能的!昨天她明明就被雷雅鑲抱出了浴室,身上的衣服也凌亂成一片,雷雅鑲沒有理由不知道她是個女人吧?
「我……那個……我的衣服,是你換的吧?」她記得自己的浴袍染上了血跡,可是現在身上這一件卻是乾淨的。
「不,我是請飯店的女侍者替你換的。」
雷雅鑲輕笑著搖頭,「放心,我已經請她保密了,條件是麻煩你送張簽名給她。」
知道衣服是女侍者幫忙換上,喬薰確實是鬆了口氣,面對雷雅鑲時也沒有那麼尷尬,但是她不解,為何重雅鑲對於這件事,竟然半句話都不提?
是因為雷雅鑲根本不在乎她嗎?所以她是女人或男人,對雷雅鑲來說都沒差。
應該是這個原因吧,否則再怎麼樣,人類的好奇心總是會驅使自己對眼前的疑惑問上兩句。
一陣失望湧上喬薰的胸口,讓她因生理期而煩躁的心情感到更加鬱悶。
她在期待什麼?期待真正的王子在看破她的偽裝後,伸手救走她嗎?童話原本就跟現實不一樣的。
「謝謝你,雅鑲。」她也只能說出這句話來。
「不用客氣,你快點換好衣服吧,我已經打電話聯絡雷熾了,他說馬上就會到這裡來接我……」
雷雅鑲的話還沒說完,門鈴聲已經跟著響起。
「雅鑲,我是熾,快點開門!」
「看來你可能得先裹著被單了。」雷雅鑲無奈地搖搖頭,拉起床上的毯子包覆住喬薰的身子,「雷熾不是有耐性等人的人,所以你的衣服待會兒再換吧。」
開了門讓雷熾進房後,雷雅鑲拉過椅子在床邊坐下,「你今天的動作倒是很快,熾。」
「那當然,一大早少陵和仲熙就拿著報紙在追問我了,我能不早起嗎?」雷熾打了個大呵欠,埋怨似地說:「沒想到你們會跳進水裡游泳,現在是冬天哪!發神經啦你們?」
「記者們是怎麼寫的?喬薰是落水,我是下去救她。」雷雅鑲拿過雷熾順手買來的報紙打開一看,果然整個演藝版都在報導昨夜他與喬薰的事情,照片更是登滿了整個版面。
從他們在公園牽著手散步到坐上小船,以及後來落水、救人,還有人工呼吸的部分,幾乎每一件事都有詳細地描寫和照片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