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說,她的父母現在已被抬上救護車了,她怎麼沒跟上去呢?正常的情況下,她應該大哭大鬧,然後死抱著雙親屍首不肯放的!
一思及此,不祥的預感突兀地閃過雷夕恆的腦海。
若是在非正常的情況下呢?這少女會對父母的意外身亡做出什麼反應?
「谷月寒小姐嗎?我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你,你可以回答嗎?」分隊長低下頭去,盡可能放柔聲音詢問受驚的少女。
但是谷月寒給予他的回應,卻像只受到獵人攻擊的小兔子,她驚恐地縮起身子,抓緊雷夕恆大衣的手指扭絞得更緊,而且還拚命地想往雷夕恆身後鑽。
「谷小姐,別擔心,只是幾個簡單的問題而已。」分隊長以為是自個兒嚇著她了,連忙往後退了幾步。
「你現在問她什麼都沒有用的。」雖然不想插手別人的事,但雷夕恆感覺自己的大衣快被谷月寒給扯破了,不得已只好出聲干涉。
「為什麼?」分隊長不解地反問。
「你沒注意到她的眼神呆滯、精神渙散嗎?」雷夕恆低頭瞄了谷月寒一眼,她正死命地往自個兒身後鑽,一副眼前的警察會吃掉她的樣子。
「你的意思是她受到驚嚇嗎?」分隊長看了眼雷夕恆,忍不住搖頭,「那麼可以請雷先生你代為發問嗎?因為谷小姐似乎比較信任你。」他指指已經完全躲到雷夕恆身後的谷月寒問道。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粘著我。」雷夕恆一把將谷月寒拉了出來,並且推到警察面前,「有什麼問題自己問吧!我沒興致管閒事。」
「啊!」谷月寒先是瞪大了黑瞳,然後發出驚人的尖叫聲,接著她硬是轉身,再度鑽入雷夕恆的大衣背後。
「真是的,這樣子下去該怎麼問話啊!」分隊長洩氣地搔了搔頭。
但是比起分隊長,更加疲累的人是雷夕恆。
望著瑟縮在自己身旁,而且不斷發抖的無助少女,要能夠完全排拒她的求援,那是絕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由剛才的情況看來,這名叫谷月寒的少女八成是因為父母車禍去世的刺激,受到過大的驚嚇,才會變成現在這副德行。
若事實果真如他所料,那麼要向這少女問話,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糟糕的是,她現在似乎只肯纏著他,雖然他並不是很明白其中道理。
「雷先生,我知道你一定很忙,但是就目前情況看來,谷小姐似乎只信任你一個人,可以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嗎?因為有些例行的調查程序。」分隊長說著,往不遠處的警車指了指,「可以嗎?」
「好吧!」雷夕恆的心裡雖然是百般不願意,但是想想谷月寒若只是一時的受驚過度,也許等她平靜下來,就會沒事而且不再依賴他了,到時候他應該就能脫身了吧!
「謝謝你,那麼麻煩你帶谷小姐上車。」分隊長說罷,便轉身往警車停靠的地方走去。
雷夕恆不得已地跟著警察身後走,但當他正要跨步前行時,冷不防地身後的谷月寒突然放聲尖叫——
「啊!」谷月寒站在原地,死命地拽住雷夕恆的大衣,幾乎要扯落它。
「你在幹什麼?」雷夕恆停下腳步,踱回谷月寒面前,「有什麼話用說的,別老是啊啊啊的發音,沒有人聽得懂。」「啊!」谷月寒抓住雷夕恆的衣服,拚命地搖頭,一頭齊肩黑髮也跟著晃動不已。
「怎麼回事?雷先生?出了什麼問題嗎?」分隊長見他們遲遲不上車,只好掉頭回來問問狀況。
「大問題。」雷夕恆看著谷月寒慘白的臉色和只能發出沙啞低音的嘴唇,暗紫色的眸子禁不住無聲的歎息。
谷月寒失去她的聲音了。
因為他的延遲下車、因為他無力救活她的父母。
為什麼?他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這種錯!
第二章
當雷夕恆踏入家門,時間已將近午夜。
由於谷月寒處在極端恐懼之中,而且又原因不明地拉住他不放,連與警員正常應對都不行,再加上她很像是因驚嚇過度而喪失語言能力,使得車禍的調查更加困難,警方為此也感到頭疼不已。
可更麻煩的是要將谷月寒安置在何處,因為警局裡值夜班的大多數是男警員,加上谷月寒又處於驚恐狀態下,所以根本不可能把她留在警局過夜,但她一副柔弱的模樣,讓人無法放心將她送回如今只剩她一人的家中,所以在這情況下——
「你好,谷月寒小姐。」
溫仲熙像是早已預知雷夕恆會帶谷月寒回到雷家大宅,在他們倆甫進門之際,便將熱騰騰的牛奶與溫毛巾遞了上來。
雷夕恆不解地瞧著聚在客廳裡的自家兄弟們,以及他們的妻子,看見那十幾雙眼睛朝自己聚焦而來,心裡頓生不祥的預感。
客廳裡聚集著雷家次男雷旭,還有四弟雷以秋和他的妻子端木凌,再加上癱坐在沙發上的五弟雷熾。至於八弟雷軍和九弟雷柏生則是一起窩在地板上看電視,但目光卻是不停地往他身上打轉。
雷夕恆忍不住在心裡歎息,心想大夥兒八成是想嘲笑他插手管閒事,還把人給帶回家的事吧!
他平常鮮少涉及這種麻煩的,卻偏偏在難得出門一趟的今天遇上這等甩也甩不掉的巨大拖油瓶,簡直是無語問蒼天。
要不是因為當時沒能將谷月寒的父母救活,在良心上過意不去,他才不想去趟這趟渾水!
可在他還來不及發出歎息之前,身旁的谷月寒已發出破天荒的驚叫聲——
「啊!」谷月寒連聲慘叫,而後就像在面對警察時的情況一樣,一個勁兒地往雷夕恆大衣後頭鑽。
「怎麼回事啊?」雷以秋率先發聲,「真是驚天動地的尖叫。」他望向一臉錯愕的溫仲熙問道:「仲熙,你到底說錯了什麼?」
「我正想問。」溫仲熙苦笑著。
「她出車禍,父母過世,所以受到驚嚇。」雷夕恆情不得已地被迫出聲解釋眼前的狀況,「她拉著我不放,我只好帶她回來。」
「我知道,她父母親當場去世對吧?」雷軍口沒遮攔地應道:「新聞都報導出來了,我們還在想,你怎麼會突然上了電視!」
雷夕恆輕皺了下眉頭,這才想起剛才似乎有瞄到現場的採訪車,但是當時掛念著傷患所以也沒多想。
看來自家兄弟是因為看了新聞,才知道他可能會帶個小麻煩回家。
「軍,你少說兩句沒人當你啞巴。」雷熾從背後踹了雷軍一腳,「在谷小姐面前別再提起這件事。」而且雷夕恆當時也在現場,提起這事等於是在刺激雷夕恆沒能救活谷月寒的雙親一樣。
「對呀,雷軍,你別再提了,谷小姐會難過的。」雷柏生點頭應和。
「夕恆,我看你還是先去洗個澡、換件衣服吧?」溫仲熙出聲打岔:「瞧你沾得滿身都是血,還有這位小姐也是,可以的話也請她換個衣服吧。」
「我知道了。」雷夕恆一把將身後的谷月寒拎了出來,淡漠地說道:「你聽見了嗎?去洗澡換衣服,否則今晚你只能睡地板。」
「那我去準備幾件衣服讓她替換好了。」語畢,端木凌很快地起身上二樓準備。
「夕恆,你說谷小姐一直拉著你不放是怎麼回事?」雷旭一臉納悶,「她的事不是應該交由警方處理嗎?不然她也已經成年了,就算發生什麼問題,她也應該可以自行處理吧?」
「我不認為現在的她能夠獨處。」雷夕恆脫去染血的大衣交給溫仲熙,進出一聲輕哼,「難道你看不出來她受到極度的驚嚇,連話都不會說了?」不然剛才她也不會只是啊、啊的叫嚷。
「什麼?」雷熾挑高眉,「她不會說話了?」
「嘖,真是糟蹋了一個好端端的漂亮小姐。」雷以秋深表同情地瞄著谷月寒。
可是在雷家兄弟不斷投來的注視目光下,谷月寒只是感到更加害怕,她死命地拉扯雷夕恆的襯衫,也不管上頭到底染了多少的血跡,她硬是抓住他不放,纖白的手指還不斷地發著抖,臉龐失去血色近乎蒼白,看了就令人心疼。
「我把衣服拿來了!」端木凌匆匆下樓,笑盈盈地把衣服遞上前去,「來,先去洗個澡吧!會舒服一點的。」
但是她的善意非但沒得到回報,反而惹得谷月寒更加畏縮。
「看來谷小姐目前只肯相信你,夕恆。」溫仲熙說著不知是取笑還是關心的話語,「你要多費心了。」
雷夕恆揉著發疼的頭,不懂自己當時為何要軟下心腸,答應那些警察將她帶回來暫時看管。
這下可好,惹禍上身了,而且還是個甩都甩不掉的麻煩。
一手接過端木凌拿來的替換衣物,雷夕恆把衣服塞入谷月寒手裡,試圖把她往前推,要她跟著端木凌刮浴室洗澡去,「我知道你聽得懂,別一直粘住我,快點去洗個澡換個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