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
韓偉格橫瞥她一眼。
「不行!」他獨斷地抽回袍袖,頭也不回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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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出事丁。究竟誰出事了……」寧馨感覺自己像一隻被放進鍋子裹的熱帶魚,隱約感覺到整鍋水被人放在火爐上加溫,卻又該死的無法肯定。徒然讓漸次滾沸的水溫折磨得喘不過氣來。
寢室的波斯地毯幾乎被她的踅步踩破了,而她依然只能發出一些無意義的喃喃自語,對於如何澄清目前的迷霧絲毫沒有概念。
頭一遭,她發自內心地憎怒自己受限為禁臠。
「小姐。」青梅端著一盤冰糖果凍,俏生生地踏入女主人的內堂。「韓先生遣人到南洋採買的椰子凍,今天晨閒剛剛送進城,妳想不想嘗嘗鮮?」
「青梅!」她心中一動,急急忙忙搶到小女侍面前。「裡那在不在城裡?」
「我…我幾個鐘頭前瞧見他陪著先生行色匆匆地出去了,後頭還著一大群人。」小青梅被她突兀的舉動嚇到。
韓偉格的去來往返很少需要勞師動眾的,通常只有一個裡那隨行。至此,寧馨加倍確定他趕去處理的「意外」鐵定不單純。
「妳可知道他們上哪兒去?」緊迫盯人的杏眼瞅著怯澀的小女生。
「我也不確定……」青梅囁嚅著。「剛剛聽車庫的技師聊起,他們好像朝北邊的沙漠去了。」
北邊!考古隊紮營的地點正巧位於北漠地區。
這個巧合掀起她體內驚心動魄的潮浪。
肯定是考古隊出了意外。
無論如何,務必要經過親自的求證她才能心安,即使事後觸怒韓偉格,她也認了。她必須親赴營區一趟!
可是沒有交通工具,她斷斷無法離開這個綠洲一步。
「青梅,我交給妳的那些車鑰匙、船鑰匙,妳收放在哪裡?」她急切地扯著小青梅。
韓偉格送給她的禮物、地契,她向來隨手扔給青梅去打理。
「放在五斗櫃的抽屜裹。」小女生眨巴著水汪汪的眼睛,旁觀女主人粗魯地拉開櫃子,抓出一把BMW的車鑰匙。「小姐……妳要出門呀?」
「嗯。」寧馨沒空和她細談,轉了身疾速奔出房門。
如果問題輕易可以解決,這個當口韓偉格早就回城了。該死!她起碼落後了幾個小時。
「小姐!」青梅眼巴巴地追出去。「漠地裡到處是流沙,韓先生交代過,一定要有人陪著妳才能外出的。妳不可以擅自離開呀!」
「別纏著我。」飛煙般的倩影掃掠過門廳,玄關,直接襲向大門右側的庫房。「妳要不就跟上來,否則便留在主宮裹等我回來。」
「我……我……」青梅無助地回望著巍峨殿室,再打量女主人疾奔而去的背影。
還是跟上去比較保險!寧願陪著小姐誤蹈險惡的流沙,也好過獨自留守在宮內,承受韓先生的怒氣。
「小姐,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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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片營區焦毀殘敗的景象令人心驚。
做為奈水間和休閒區的拖車焦黑得瞧不出原本的面目,外接的發電機也燒烤成一團廢鐵。每一具營帳連根被抽出沙地,一道一道割裂得完全無法彌補。
所有的挖掘工具集中在營區中央,目前正接受煉火的洗禮,至於考古隊辛苦了數個月所發現的古物,更甭想安然無恙。
哀鴻遍野,原來就是這等慘烈的景致。
韓偉格的峻顏冷冽到了極點,哼也不哼一聲。
眾位考古隊員呆愣地環視這一地狼藉,不敢相信他們離開營區才短短四個小時而已,前後竟然已產生掀天撤他的動盪。
「我們昨天挖到一處遺址……很開心……今天特地進城喝香檳慶功……」好好先生小江被突變沖暈了腦袋,語言能力暫時受到剝奪。
才兩百四十分鐘的差別而已!
「有沒有任何人受到傷害?」凜冽的狂風揚起漫天的沙煙,刮起韓偉格的衣裾。他陰狠的嗓腔,銳利程度不下於隱隱割痛的風勢。
「對了,施教授呢?」一名隊員突然回過神,想起自願留守營區的大家長。
「臨出發之前,他提過想到東側的新地點再做一次探勘,或許正好避開歹徒的攻擊。」小江終於恢復正常。
「該死!」韓偉格吹了一聲長哨,靈駿的愛駒嘶鳴著響應,快步從外圍跑到主人身旁。
他翻身上馬,馳向東首的色克加禁地。十來名手下立即跟隨主子的塵煙。考古隊員發現情狀有點變異,無暇細想,各自吆喝了幾聲,跳上越野吉普車,追循大龍頭的方向。
遠遠望向沙漠中心,-管粗大挺直的木柱招引著眾人的眼光。
一行人趕抵目的地,陡然被木柱上的物體抽乾了氣息。
施仁道被捆吊在柱身上端,眉眼口鼻嚴重地扭曲紅腫,幾乎分辨不出原來的相貌。木柱下端,數量驚人的石瑰零零散散灑了滿地。
渙散無神的視線投注在遠方,似乎無聲控訴著壯志未酬的遺憾。
投石致死!這是回教徒對於竊盜罪的犯人所栽處的極刑。
「教授……」小江跌跌撞撞下了車,啞然仰望老人的遺體。
考古隊員全部呆住了。
沒有人能夠移動一步,哪怕是張嘴驚叫都成了劇烈耗力的動作。
多年來的師生情誼,舊時相處的欣悅,一幕接著一幕浮現腦際,旋又褪幻成昨日黃花。施教授殉亡了。死了。不會再活轉了。
「教授!」不知是誰突然號哭出聲。淒厲的叫喊震醒了隊員迷茫的心。
「施教授!」淚水奔竄出每雙目眶,大夥兒沒命地跳下車,衝向受盡折辱的大家長腳下。「快把教授放下來!」
赤紅色的狂潮激起韓偉格體內的蠻勁,他面無表情地凝坐在馬背上,只有咬緊的牙關表露出隱藏的震怒。
色克加酋長的攻襲,等於正面挑釁他的威權。
四名手下出發審查禁地週遭是否有理伏,才剛翻過一座沙的,立刻發現另外兩個被捆綁的弟兄。
「韓先生,找到兩名我方的守衛。」四人攙回委頓的殘兵。
咻咻!又狠又準的長鞭將兩名手下的臉孔劃出血痕。
辦事不力的隨從甘願領受責罰,翻身又跌回沙地上。
「發生了什麼事?」他面色鐵青的問。
「色克加一族突然進襲……」其中一名敗將抿了抿乾裂迸血的嘴唇。「他們人多,酋長壓制了我們三個,然後對施仁道用刑。他要我們轉告韓先生,姓施的擅闖色克加的禁地,應該處以終極死罪,可是他無意沖犯韓先生,所以……故過我們。」
咻!第三記長鞭打暈了戰戰兢兢的敗將。
韓氏從眾紛紛垂下眼睫,迴避主子燙傷人的怒焰。
「裡那!」催魂令迸射著絕對的森冷無情。」把這兩個成事不足的廢物送到非洲挖礦,終生不准離開礦坑!」
「是。」裡那恭謹地領命。
從營區的方向揚起一陣翻滾的黃煙。BMW跑車的超強引擎旋轉出怒吼,直直衝向色克加禁區。
嘎吱一聲,跑車煞停在吉普車旁。玲瓏的嬌影從駕駛座閃出身。
寧馨狂急的視線陡然固定在隊員以及老教授身上,疾速的步伐猛地凝住了。
「怎……怎麼回事……」她的雙腿險些失去撐持力。
大夥兒為何哭得這樣傷心?教授呢?他為什麼躺在沙地上,動也不動?
血!碎石推漬染著觸目驚心的腥紅液體,看起來充滿孤寂的死意。
她的眼前晃起一陣花白暈眩,再也支持不住。
「小姐。」青梅瞧著她的異狀,不敢過去攙扶。
堅穩有力的臂膀突然出現在她背後,抱住軟弱的軀殼。
「出了什麼事?」她白著一張迷亂的容顏,尋求解答。
韓偉格的太陽穴隱隱抽動,並未回復她的質疑。
「妳們先回去。」他舉手向三尺開外的青梅示意,要她過來攙走女主人。
「不!」寧馨激動地揪緊他的前襟,彷彿溺水的泳者攀住唯一的救生艇,卻無法確定這艘救生艇能否穩穩地承載住她。「回答我,到底發生了什麼意外?」
此時她恐怕已失去了理智思考的能力,對她解釋太多只會造成更大的誤會,他寧願等到兩人回去安定舒適的綠洲城,再把禍事的肇因向她說個分明。
鎮靜的眼眸仔細審視她的神色,他突然回過神。他從來不曾對女人升起保護欲,為何獨獨對她特別?
一股莫名的抗拒從心底深層浮漾上來,緩緩掙出他的牙關。
「施仁道違背了我的禁令,私自闖入色克加族的神聖禁區。」冰藍色的冶酷躍上他眉宇之間。
寧馨迷濛的雙眼全然失去焦距。他的說法彷彿僅僅在意著施教授是否遵行了命令,至於營區裡的混亂、隊員們的悲喊泣訴,全成了次要的問題。
她勉力讓雙腿撐起全身重量。「我要看看教授……」
「別過去。」韓偉格不肯放人。
「故開我!教授一定不會有事的。」寧馨固執地想掙脫他的掌握。
「他死了。」他的口氣轉為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