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烈的反胃感讓青蘿幾乎想幹嶇。把一個人殺死再把他的殘塊寄給手下--或者,沒殺死之前使先剜了他的眼睛和舌頭?她想吐了。這不是她所瞭解的世界,太血腥,也太暴力。
她深呼吸幾口氣,勉強按捺下極度噁心的感覺。「約翰的手下在你這裡待過數天,他一定曾經跟你提過約翰究竟看到什麼。」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別逼我……我不想死。」耶墨幾乎歇斯底里。
齊磊面無表情的抬起腳,重重往他流血不止的足踝踏下去。
「啊--」耶墨眼珠子翻白,講話已經氣若游絲。「我……我真的不知道……他只說,約翰……約翰從台灣帶了一個『寶貝』回來,佈雷德一定會感興趣……可是他們一行人在沙漠遇到風暴,分散了……那個寶貝失去下落……八成是約翰不死心,回頭向佈雷德勒索……所以……所以才被滅口……」
青蘿的腦中一團混亂。台灣能有什麼寶貝是神秘的佈雷德感興趣的?除了她們這些預定被販賣的人口,約翰究竟帶回了什麼東西?
齊磊輕輕踢踢她,下巴朝門口一點,示意她該走了。青蘿回過神來,起身躲在他背後。耶墨護在兩人的面前,負責當他們的人肉盾牌,謹慎的朝外頭移動。
五分鐘後,三人順利下達一樓大廳。
離開之前,她猶不肯死心,向人質丟出最後一個問題。「你確定約翰已經死了?說不定他沒死,送來的眼睛和舌頭是屬於別人的。」
「上……上個星期……一具無名男屍在利雅德被發現……眼睛和舌頭被割了下來……後來證實,就是約翰……」耶墨流血過多,咬字已經含混不清。
青蘿的表情呆滯而空白。約翰死了,她的最後一絲線索落空了……
「接住!」齊磊猛然將人質推向亦步亦趨跟上來的打手,反手拖住她,飛身閃向停在路旁的租車。
三秒鐘之內車子激活,兩個襲擊者飛馳而去。
夕陽在天,人影散亂。
第六章
齊磊從來沒有這麼憤怒過。
他做了生平第一次做的事情:臭罵一個人超過半個小時以上。明知管這女人的閒事只會惹來滿身腥,他還失心瘋的插了手,簡直瘋了!
即使兩人遷出原來的旅店,另外用假名登記到另一家旅館的房間,他的詛咒也沒有停過;直到兩人進了新房間,放下行李,臭罵聲依然沒有斷絕。
咒罵到口酸腳軟,旁邊的罪魁禍首依然沒反應,他終於停了下來。
「我罵了這麼久,妳究竟聽進去幾句?」他突兀的質詢她。
青蘿呆坐在床沿,容顏呆滯而蒼白。
約翰死了。她妹妹的下落再也無人可以查問。人生,地不熟,門路又杳。強烈的失落感是如此沉重,她無法再做其它思考。
「莫勒幫並不算什麼重要角色,然而他們擁有我一直在追尋的線民。即使拋開這一點不談,現在莫勒幫八成也把我在調查韓偉格的事洩漏出去。一旦打草驚蛇,我的計畫得重新部署一遍。」他的脾氣忍不住又燃沸起來。「妳該死的根本不該闖進談判現場!」
不行!青蘿挺直癱頹的背脊。她不能這麼輕易放棄。當年唐三藏西天取經也歷盡九十九大劫才修成正果,如今她只是碰到一個小小挫折而已,算得了什麼?中東的頭號人口販子雖然殉亡了,他的販賣紀錄必定仍留存在某個地方。她只要把這本「遺物」找出來,情勢仍然大有可為。
目前他身旁的人被那個神秘的佈雷德嚇得半死,但她相信,只要她肯花時間鑽研,必定能找出某個可以滲透的管道。
「佈雷德。」她忽地脫口而出。
「什麼?」齊磊停下折來返去的踱步,陰目瞪睨她。
「佈雷德。他是最後一個接觸到約翰的人,只有他知道約翰究竟從台灣帶回什麼寶貝。」意志堅定的焦點移向他臉孔。「我有預感,若想查明所有謎團背後的真相,必須找出這個寶貝的秘密。」
很好!顯然他方才說的話,她完全沒有聽進去。脾氣飆到極致,他反而乏力了。
「所以呢?」他充滿耐性的坐回床沿,先探明她的計畫,以免她又做出什麼出人意表的舉動。
「所以,我必須找到佈雷德。」她堅忍不拔的開口。
「妳認為佈雷德會乖乖告訴妳約翰勒索他的內容,好讓妳拿同樣的內幕來威脅他?」
他譏誚的問道。
青蘿搖搖頭。「我的思緒還非常混亂,說不出來這其中究竟有什麼關聯。但是憑我的第六感,我知道約翰帶回來的東西一定非常重要,說不定和我的目的地有關!而這一切都得和佈雷德接觸之後才能獲得解答。」
他並不搭腔,神色卻越來越陰沉。讓她扯進莫勒幫的事件就已夠糟糕,他不需要她再蹚進韓偉格的渾水。
青蘿心念電轉,腦筋動到他頭上來。
方纔瞧他在人家的地盤上,單人支槍制伏了對方七、八名打手,那股悍勁光是看看都覺得很帥。出門在外,身旁有個免費打手也不錯。況且陳朝陽人在台灣,總有無法幫上手的地方,齊磊的門路倒似頗靈通。最好想個法子誘使他站在她這條線上。
「好了,你先別生氣,我道歉就是了。」
「道歉是全世界女人想從麻煩中脫身最好的借口。」他冷冷的譏嘲道。
青蘿先忍下這一回。「根據我的觀察,你對韓偉格相當感興趣,卻也拿他束手無策?」
「在我的地盤上,他動不了我;在他的地盤上,我碰不了他。大家半斤八兩。」齊磊往床頭一靠,存心看她準備如何動他腦筋。長到這把年紀,倘若會栽入遣將不如激將的老招數,他頂好別出來混了。
青蘿依樣晝葫蘆的躺靠在他身旁,連兩腿在腳踝處交叉、兩隻手交疊在小腹的姿勢都一模一樣。
「可是,妳不會遜到連人家手下的行蹤都打探不出來吧?當心佈雷德摸上家門口,你還在溫柔鄉里散步。」
「什麼溫柔鄉?」他忽而側身一翻,將她壓陷在身體底下。「妳是說,這樣的溫柔鄉嗎?」
「先生,你有點重。」青蘿清了清喉嚨,強迫自己無動於衷。
「是嗎?」他拂開她散披在臉頰上的髮絲。「妳是第一個抱怨的人。」
意思是,他的姘頭都習於乖乖承恩?
「讓開!」她懊惱的推撼他。
齊磊僅騰出一隻右手便將她的兩腕桎梏在頭頂上方。兩副軀體之間少了他右手臂的支撐,貼黏得更加親密。他的呼息噴拂在她的鼻端,弄得她臉頰癢癢的,心也癢癢的……
「我注意到,妳似乎很習慣從我這裡騙誘妳想要的東西。」他黝黑的眼眸變深了。
「或許,妳該提出一些真正的『甜頭』來換取我的服務。」
「不行。」她搖搖頭。
「為什麼?」他輕嚙她的耳垂。
「我怎麼可以用交換條件的方式來侮辱妳的人格。」她甜甜的解釋。
「我不介意。」他抬起頭來端詳她。
「還是不行。」
「為什麼?」
「因為你必須培養施恩不望報的情操。」
齊磊險些笑出來。被男人以這麼曖昧的態勢壓住,還能理直氣壯得起來,大概也只有她一個人了。
「無論如何,我已經想好該如何挽救今天的意外。」他翻身放她坐起來。
身上少了他的重壓,青蘿反而感到空虛。
「你想怎麼做?」她晃了晃腦袋,驅除這種不合理的荒謬感受。
「明天我會聯繫沙城的手下,將妳和飛飛載送回去,妳留在這裡只會妨礙我的正事。」他欠身移下床,伸展一下完美壯實的身軀。
當初為了瞞過韓氏無孔不入的耳目,才放棄搭直升機。如今談判破裂,莫勒幫八成也出賣了他的行蹤。沒有必要再藏頭縮尾了。
「我不要!」她的反應是激烈的。
冷硬的眼神將她的抗議悉數駁回。「令妹的行蹤我會一併幫妳尋探,妳乖乖回沙城等我消息便是。」
麥氏旗下養了數十個頂尖探員,何勞他們倆親自出馬。
他開始寬解衣物,準備沖個熱水澡。
「我不要!」青蘿跪坐在床上,堅定的望睨他,「我自己的妹妹我自己找。你若想找人幫忙我,我高興還來不及,但若想把我剔除於行動名單之外,我絕不答鷹。」
「妳或許還未搞清楚,我並非在和妳討論,而是作出一個決定。至於妳的意願如何,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他的話音雖然輕柔,其中的威脅意味卻不會被錯認。「妳念茲在茲只記著妹妹一個人,我的終極目的卻是為了數以萬計的生計,請你偶爾試著替別人想想。」
這會兒她又成了不知體恤他人的壞女人了!青蘿怒由心生。
「人各有志,妳的事業是妳的生命,我妹妹的下落對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她犀利的反唇相稽。「你和我非親非故的,沙城也不是我的家鄉,你沒有權利限制我的行動,更別提把我囚禁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