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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凌淑芬

  「范也打了強強一頓?」萌萌揚起右邊的柳眉,立刻對男傭刮目相看。「不錯嘛,真英勇。」

  「不是啦,范上門找蘇老師晦氣。」維箴趕緊加上一句註腳。

  萌萌翻個白眼。「好吧,繼續。」

  雙絲再接再厲。「重點是,范和我們一起把他送到醫院,醫院立刻表示這個案子必須請有關單位處理。」

  「那麼范怎麼沒被關進警察局裡?」她詫異的道。

  「警察拘捕范做什麼?小孩子又不是他打傷的。」維箴馬上為強強的救命恩人叫屈。

  「警察抵達醫院,難道蘇偉翔沒有乘機指控他?」她沒想到施暴者也有良心發現的時刻。

  「蘇偉翔又不在醫院裡。」

  萌萌歎口氣。「你們方才明明說送了去醫院。」

  「我們是送強強去醫院。」維箴捺著性子補充。

  「你們怕時間太多,小孩子嗝不了氣?居然先痛打姓蘇的一頓才送小孩去醫院。」她委實服了這標人的危機處理程序。原本以為現場有彭槐安和范在場,兩位男士應該能掌握大局的。

  「不是啦。」維箴沮喪得想撕扯頭髮。「我們先送強強去醫院,隔天才發生范痛打蘇老師這件事。」

  「萌萌,你以前很聰明伶俐的,怎麼最近變成漿糊腦袋?」雙絲狐疑地盯望住她,彷彿她突然長出兩顆頭顱,多出的那顆頭還是屬驢的。

  頭好痛……萌萌開始瞭解家庭暴力形成的原因,現在她便產生施行家庭暴力的行動。

  「你們罰我枯坐在餐桌前面五十分鐘,究竟想傳達什麼訊息給我?」眼見兩張紅唇同時張開,又想搶話,她立刻興起一隻手叫暫停。「且慢,五句話以內說完。」

  五句?兩個女人低頭,嘰哩咕嚕地扳著手指默數幾秒鐘。

  「我算了兩次都需要七句。」維箴沮喪的通報繼母。

  「我這裡正好五句。」雙絲快樂地笑瞇了眼。

  「OK,你負責說。」萌萌不愧為當家之主,三兩下便取得最簡便快捷的傳話系統。

  「強強已經從加護病房轉往普通病房,現下他舉目無親,看顧的工作理當交由咱們家負責。至於社工人員日後打算如何安置強強,我們也必須適時的出面表達關心。」果然整整五句。

  維箴向後娘投以欽敬景仰的目光。

  「你多出來哪兩句?」雙絲感到好奇。

  「在檢察官正式將蘇偉翔提起公訴之前,我們應該函請校方針對蘇偉翔犯罪事實展開處置。」她背書似的,念完兩串公式化的句子。

  「嗯,這件事情也很重要。」萌萌讚許的點點頭。

  「對啊。」維箴立刻得意起來。「雖然言多必失,言少卻往往造成謬誤的產生,所謂盡其所言……」

  「閉嘴!」萌萌揉捏著隱隱作痛的額角。「我不反對照顧那個小男孩,然而我們必須依據每個人的『機能性』分工合作。強強受驚過度,所以身旁相伴幾張熟面孔的確有助於情緒的穩定。」食指瞄準繼姊。「你和范,負責照顧強強住院期間的生活需要。」指尖轉而點向繼母。「你,負責在范忙碌的期間,接替他整頓家內瑣事。至於社工單位的相關的政府事宜,我會請紀漢揚、彭槐安出面協調,我本人則負責調度人手的工作清楚了嗎?」

  「清楚。」兩個女人異口同聲。

  「散會。」萌萌解脫的吁了口氣。「高維箴順便叫范進來,我有事情與他商量。」

  「汪。」蘇格拉底多興奮哪!樂叫一聲,歡欣彭舞地跳站起來,準備扛起為女主人開路的神聖使命。

  既然沒她的事,雙絲翩翩飛進廚房,清點需要補給的糧餉。

  維箴的步伐一頓,忽然怯縮起來。「萌萌,你……你找他做什麼?」

  這種表現不免讓人聯想到「作賊心虛」的成語。萌萌挑揚一下眉毛,開始思忖老實頭的繼姊瞞了她什麼事。

  「反正他做過什麼好事,他自己心裡最清楚。」慈禧太后推起漫無邊際的太極拳。

  難道……難道萌萌發現了范和她的私情?維箴的玉頰頓時熱辣辣的燒紅。她老妹太精明厲害了,才剛進門一個小時而已,就掌握了最新姿訊,她就知道這種醜聞瞞不過萌萌的耳目。

  「其實……這也不全然是范的錯……我也應該負一點責任。」她低著頭,訥訥地替情郎申辯。

  萌萌不動聲色的定視繼姊半晌,越看越覺得她頰上的紅雲藏著曖昧,內情若非相當尷尬,維箴哪有可能露出一臉打算鑽進地洞的神情。依據范的前科和劣跡,她不得不將「曖昧內情」與她曾經在維箴房裡撞見的「曖昧景象」連成一直線。

  先探探口風再說。「唉!兩情相悅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我干涉得太過分,反倒顯得不通人情。」無可奈何的歎息散入空氣裡。

  萌萌果然知道了。維箴的臉幾乎貼進胸口,無顏以對江東父老。

  「你不要這樣說嘛……」她細如蚊蠅的低鳴。

  「反正你們年紀夠大了,翅膀長硬了,懂得保護自己了,再也不需要我跟在旁邊像個老媽子一樣的耳提面命。」萌萌拚命按捺著肚子裡強強滾的笑意,臉容依然很厲害的端出無力相。

  「不是啦……」她得趕快找人求救去。「范在院子裡修剪樹枝,我去叫他進來。」

  維箴急急忙忙起身奔往庭院。范,救命啊!虧他還是個大男人,竟然丟下她獨自面對家長的審問,太沒有責任感了!

  院落裡,彭槐安正站在樹蔭下,有一搭沒一搭的與范孤鴻閒聊。兩個男人嘴裡叼了根煙,手上各自拎著一罐啤酒,享受純屬男性的優閒時光,看起來愜意得不得了。

  「喂。」她站在後門口,悄聲地朝他勾勾手指頭。

  彭槐安站立的角度較容易看見她。

  「喏。」他下巴點了點右後方,示意道:「你那口子在叫你。」

  范孤鴻轉頭,觸目所及就是她註冊商標的憂愁神色。

  「又發生了什麼大事了?」他喃喃地捻熄煙頭,先抻個懶腰才邁開兩條健美的長腿,緩緩接近她。行至中途,仰首灌一口海尼根,喉結隨著吞嚥的動作而上下浮動。

  任何女人光看著他都會忍不住垂涎。

  「哈羅。」來到門邊正好飯進最後一口啤酒,鋁罐隨手捏扁,呈拋物線準確投擲進室內對角的垃圾桶。他不由分說的將她拉進懷裡,鼻子直接埋進她頸項嗅聞著清爽的馨香。

  汗味挑逗的徘徊她鼻端。「討厭。」芳心既覺得甜蜜,又想推他遠遠的以示自己的清白。「不要鬧,別人會看見。」

  「你理他們!」他仍然一派天塌下來也當被子蓋的浪蕩不羈。

  「萌萌知道了。」她羞糗的低語。

  「知道什麼?」他實在愛及了她靦腆的可愛模樣。

  「知道我們兩個的事。」赤紅色的臉蛋緊盯著他T恤的圖案,根本無法抬頭挺胸。

  「我們兩個的什麼事?」他忍不住想逗逗她。

  「就是……就是……」維箴捶他胸口。「哎呀!你明知故問。」

  「她怎麼會知道?」范故意板起臉也。「一定是你露出口風對不對?」

  「我哪有?」她連忙為自己叫屈,然後把適才客廳裡的對話一五一十地轉述給他聽。

  他聽完,好笑的翻個白眼,搖頭歎氣。還說沒有!

  「好吧!知道就知道,你緊張什麼?」

  「呃……」維箴張口想回答,卻驀地結舌不能言。對啊!緊張什麼?她已經成年,而且萌萌也和紀漢揚不清不楚過了,有什麼好緊張的?!「沒有辦法,」她訥訥的搔搔臉頰,「萌萌只要端出質詢的口氣問話,我都習慣先心虛一下。」

  他實在敗給她!

  「想不想吃柚子?」昨天他們倆出去採辦中秋節的應節用品,順便挑了幾顆文旦回家。他踅向流理台,抽出鋒利的水果刀,眼尾瞥到餐桌上的禮盒包裝。「提醒我今天晚上帶幾蛋黃酥給強強吃。」

  「等一下,萌萌有事找你。」她挽著他往客廳走,臨時又想起一件事。「還有,畫畫的事情我忘了提,待會兒我幫你跟她說說。不過,我沒有把握萌萌會不會交給你哦!因為那些畫作終究是我繼父的遺物,對我們而言具有紀念價值,萌萌願不願意割讓還是一回事。」

  「知道了。」范孤鴻的心裡已經有了計較。要畫不成,用買的總不會有錯。那個小慈禧精乖伶俐得很只要別要求她做賠本生意,大體上都能夠談判愉快。

  其實也莫怪雙絲和維箴視她如畏虎,嚴格說來這兩個女人都欠缺現實生活的行為能力,假若沒有萌萌在一旁穩著,難說現在是否蹲在哪處地下道賣口香糖或玉蘭花。

  進了客廳,萌萌正在接聽電話,看她一臉不耐煩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紀漢揚又在另一端耳提面命。

  「好了啦,知道了。」小慈禧迅速發出懿旨。「剛才交代你的事別忘了幫我留意。就這樣了,我身邊還有事,改天再聊吧!Bye—b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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