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槐安的嘴角抽搐一下。假如他出聲阻止,場面鐵定會變得相當尷尬,非但讓白氏父女的顏面拉不下來,連雙絲都會和他冷戰三百回合。然而,他若是眼睜睜看著她和白非凡這只偷腥老貓私下約會去,他就該死了。
「陸小姐,在你離開之前,請讓我借一步說話,確定一些餐食細節。」他懶得等其他人反應過來,不由分說地揪住她,扯向一個旁人聽力未及的角落。
「放開!你好粗魯。」她嬌嗔著睜開玉手。
「你瘋了?竟然想和白非凡那個老色狼辟室獨處。」兩隻鷹眼熊熊噴火。「醉翁之意不在酒,他非但想討論餐飲合作的細節,還想一口吃了你!」
「你是說,他打的算盤和你一樣?」她輕拍他的臉頰,猶如哄小孩似的。「彭先生,別這樣,好歹白先生是你未來的丈人,你背地敗壞他的聲譽,有點不道德哦!」
「不准!」他氣壞了,惡狠狠地低吼。「不准你跟他出去,聽見沒有?」
「等哪天您成為我的監護人,我自然事事遵循您的安排。」她假笑得益發甜美歡悅。「抱歉,我先走一步,不佔用您寶貴的時間了。」
彭槐安的臉全黑了,狠厲地瞧著她輕俏的倩影飛開,刮向白非凡的身邊。
給我記著!他暗暗賭咒。
☆ ☆ ☆
凱迪拉克停在馬路畔,亮麗的車身在夕照中閃閃生輝。車門敞開,雙絲嬌纖的柔軀跨了出來。
「白先生,謝謝你送我回來。」她盈盈行了一禮。
「包伙一事就這麼談定了,等你自己的店面成立之後,我們再來洽談長期合作的細節。」白非凡依照慣例,文質彬彬地執起她的手,湊到唇邊印上一吻。
「好的。」她微微一笑,望向右前方彎進自家宅子的車道。「我先走一步。」
「山上風大,你先被上我的外套,免得著涼了。」白非凡彎身從車內取出自己的西裝外套。
「不用麻煩了,白先生……」她抵敵不過白非凡的決心,讓他硬是披上麻質西裝。「那就多謝了,我送洗過後再還給你。」
白非凡淡然一笑,揮手向她作別。
雙絲遙望著遠去的凱迪拉克,忍不住心生一些感觸。經歷過幾十年人生的男子,到底是不同的。
無論白非凡是否真加彭槐安所說,對她存有非分的企圖,起碼他並未很明顯地表現出來。這一整天,他們倆暢談了數個小時,他的一切舉動在在發於情、止乎禮,未曾有過任何越。
事實上,她感覺得出來,白非凡真的只是單純地對她友善而已,因為她的氣質、個性讓他聯想到已逝的牽手。白非凡不諱言地告訴她,他曾經荒唐過幾年,然而一旦遇到真正的淑女,他絕對給與百分之百的尊重……就像對她這般。
與紳士相處的感覺,讓人覺得相當舒服。她微笑著踏向通往自宅的小徑。
轉過小彎,雙絲陡然瞧見一條碩長壯碩的黑影倚在牆上。她倒抽一口氣,以為遇上歹人了。
「倦鳥終於歸巢。」彭槐安冷冷地撐直身軀。
「是你……」她虛脫地吐出一口寒氣。「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是什麼壞人呢!」
彭愧安冷笑。「奇了,你和『壞男人』在一起的時候不怕,反倒回到家附近才開始擔驚受怕起來。你不覺得自己本末倒置了嗎?」
他咄咄逼人的口吻引起雙絲的反感。
「抱歉,害你久等了,你找我有事?」她蹙著柳眉。
當場彭槐安也跟著反感起來。
他擔心她不明不白的被白老頭吃了豆腐,一直心神不屬,眼看會議即將宣告尾聲,等不及最後的結語致詞就匆匆交代黃雲隴接手,然後眼巴巴地跳上計程車飛奔到她家門口。她家沒人,害他只能留守在屋外也就罷了,誰知這一等就是三個小時。
好不容易盼到她的芳蹤,她卻佇在路旁和白老頭有說有笑,一副捨不得道再見的模樣。反而見到了他,整張臉繃得跟晚娘沒兩樣,他又不是犯賤,何必平白無故生受她的婆娘脾氣!
他眼睛一掃,瞄見她肩上被的外套,心更火大。
「怎麼?」他譏誚地指了指男用西裝。「你們倆『玩』得太激烈,姓白的把你衣服扯壞了,所以出借自己的?」
雙絲又倒抽了一口氣,這回則是源於憤怒。「你胡說什麼?」
「我胡說什麼?」他哼哼冷笑,趁她不覺,突地伸手揪住她手臂,直直往大馬路上走去。「簡單!跟我回去,我慢慢說給你聽。」
「我不要跟你走!」她強烈地感到心慌。
彭槐安哪甩她!隨手招了一輛計程車,直奔中山北路的五星級飯店。
他的強蠻再度證明了兩人體力的懸殊。儘管雙絲努力掙扎,依然鬆不開他的箝制。要命!他的腿傷還沒有痊癒呢!天知道,如果改天他全身好端端的,無病無痛無恙,她更是難以與他匹敵。
目的地迅速抵達。
彭槐安不由分說地扯著她,橫越櫃檯和招待大廳,直接跳進電梯。
「彭先生……」接線生原本打算傳達電話口信給貴賓,看到兩人彷彿結有血海深仇般的死硬相,立刻乖乖地縮回櫃檯後頭,哪兒涼快哪兒歇著。
電梯迅速升抵頂樓套房。
他開了門鎖,用力將她扯進門,立刻又反鎖起來。
雙絲又驚又怕,不曉得他意欲如何。
「你想幹什麼?」她飛快跑進小客廳,躲在一張雙人沙發後頭,彷彿如此就足以屏障她抵禦他的怒火。
「我想幹什麼?」彭槐安陰沉著臭臉冷笑。「你和白老頭開房間的時候,有沒有問問他想幹什麼?」
「我……我們才……才沒有去開房間呢!」她結結巴巴地反駁。「我警告你哦!你別過來!……我體念你腳上有傷,剛剛才沒有用力掙扎,你……你不要過來哦!」
彭愧安停立在原地,隔著沙發與她對望。
看樣子他真的嚇壞她了,他又好氣又好笑地暗想。不過陸雙絲如驚弓之鳥的表情實在令人很不爽,難道她以為他會對她動粗嗎?
謝啦!或許他高攀不上聖哲名賢的道德標準,然而「打女人」這種下流的行徑他還不屑為之。
既然她看起來毫髮無傷,想必白老頭的手腳還算安分,他就不急著拿獵槍幹掉某個人了!先讓她膽戰心驚一陣子也不錯,正好弭補他呆呆守在她家門口站崗的那幾個小時。
他大剌剌地生進單人沙發,腦袋朝對面的坐位點了一點。「坐下。」
「我……我……」雙絲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臉色。
「坐下!」敢情他用吼的,她比較聽得進去?
「是。」
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她立刻跳坐入他對面,比訓練有素的警犬更聽話。
彭槐安差點笑出來,可是表情依然繃得死緊。
雙絲暗自惴惴不安。都怪萌萌啦!實在把她調教得太聽話了,她才會養成服從強權、貪生怕死的個性。
「看什麼看?想與我相看兩厭啊?還不去泡壺咖啡!」他板著老爺臉下令。
「你……剛剛不是叫我……坐下?」雙絲偷偷瞄他,發現他的眼睛也朝自己瞪過來,趕緊又低下頭。
「你頂嘴?!」他的濃眉一揚。
「沒有呀!沒有。」雙絲嚇得拚命搖手。她哪敢?「我立刻去泡咖啡……」
躲進廚房說不定比較安全一點,如果他臨時打算對她不軌,她還可以拿熱咖啡攻擊他。
「你忙你的,我先進去換下這身衣服。」他臉臭臭地站起身,繞個彎走向主臥室。「如果你想讓我追到府上去,在你女兒面前演出年度武裝大戲的話,儘管趁我沐浴的時候溜回家吧!」
哪有這樣的?
雙絲咬著下唇,淒惻又無助地杵在廚房。
本來還以為他打算揪她回來拷問幾個回合,再不濟也賞她幾頓臭罵聽聽,誰知他自個跑進盥洗室沐浴起來。
難道彭槐安真的只想抓她回來泡咖啡?算了吧!她對他的善良程度不大有信心,他才不會做這種法外開恩的義行。
嗶啦啦的水聲隱隱從主臥室傳出來。
雙絲提心吊膽地忙著泡咖啡大業,耳中隨時監聽著主臥房內的動靜。男人終究不比女人,三兩下就清潔溜溜。現在他應該沖完澡了……差不多在換衣服吧……現下應該已經著裝完畢……
然而她等了十分鐘,彭大爺仍舊賴在房間不出來。這可奇了,難道男人也要化個妝、塗個口紅才出房門?
她放棄再浪費生命,躡手躡腳地踮到房門口,輕輕敲響雕花門。
「咖啡泡好了。」她的小貓音量很怯澀。「我……我要回家了,你自己慢慢喝……好不好?」
瞧她多有禮貌,要偷溜之前還徵求人家的意見。
房門霍地拉開!
「誰准你走的?」
雙絲的呼吸陡然受到嚴重的封鎖。
從他身上源源散放著一股灼熱的「氣」,瘋狂又猛烈地迎面襲來,逐走她周圍賴以維生的氧氣。一片古銅色的肉牆擋在她眼前,距離她的鼻頭僅有十公分。淡雅的香皂味沁入她的腦海,莫名的讓人暈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