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人都有好看的外表,響叮噹的口袋,熟練能幹的手腕,比起其他只懂吃喝玩樂的二世祖,簡直不可同日而語,偶爾傳出的緋聞則為兩人的男性氣概添加一些香料。
兄弟之中,媒體又更偏愛郎雲一些。
若要找一位充滿傳奇的現在白馬王子,除了這位屠龍英雄,還能有誰?
當然,這些媒體記者絕對想像不到,他們眼中的「現代神話」也不過是個跟插花女耍無賴的惡棍。
「簡直是精神迫害……」葉以心低喃。
「你在跟我說話?」報紙往下挪,露出那張讓人不安的英俊臉孔。
「沒有。」
這男人讓人不安。他的各方面都顯得太「過分」,體型大得過分,存在感強得過分,長相俊雅得過分。
郎家的「外交大使」向來是他弟弟郎霈。他自己不喜歡交際應酬,而且說話直率,葉以心記得有幾次的電視訪問,他露出一臉不耐,只差沒叫記者回去做好功課再來。
但是媒體仍然愛他。他們稱他為「充滿個人風格的新生代領導者」。
此時,這位「充滿個人風格的新生代領導者」拿起一根狗尾草,饒有興味地把玩著。
「這種植物叫什麼名字?長得很像一支長掃把。」
「通天草,又叫狗尾草。」她搶回來修剪一下,插在劍山上。
郎雲對她的態度不以為忤。另一朵粉白的小花引起他的興趣。
「那個又是什麼?」
「瑪格麗特。」她又搶過來,喀嚓一刀,插在剛才那個通天草旁邊。
「這個……」
「只是一些地衣!郎先生,已經九點了。」她夾手搶過來,用力強調。
「地衣不能放超過九點?」他一根長指撫了撫下巴──好看得讓人討厭的下巴。
「不是,九點已經是上班時間,您不必工作嗎?」她提醒他。
「也對,我是該辦點正事了。」他動也不動。
電話正好響起來,無論現在打電話進來的人是誰,葉以心願意送對方一個月的花。
郎雲提起公事包,優閒地走向辦公桌。
「啊!我想起來了,」接起電話之前,他彈了下手指。「狗尾草就是那種可以燉雞湯的東西,對不對?好好的『菜』,你直接講我就明白了,吃的東西比較容易記。」
葉以心柳眉倒豎。接下來他是不是要拿把琴來焚,抓只鶴來煮?插花可是一門正經的藝術!
郎雲在電話裡下幾個簡單的指示,背後有人打開門重重走出去的腳步聲,他捺回微笑,專心講完電話。
掛斷電話時,他回眸往桌上的新成品望去。
「哈哈哈哈──」
看來他真的惹毛她了。溫柔嬌美的葉小姐,今天送他一盆野猴子!
第二章
「這件事情早該在上個月就解決的,為什麼現在臨時爆出一堆理由?」
葉以心一推開門就看見一隻怒龍在發飆。
「快點把那個該死的案子給我簽回來,不要丟一堆不是理由的理由!」郎雲戴著藍芽耳機和麥克風站在玻璃帷幕前,一臉火爆。「沒錯!兩千四百萬,你直接告訴他們,『郎億』陪他們玩了兩個月,已經夠了。這筆案子他們如果不簽,我讓他們找不到敢接的公司……是誰?!」他旋向門口。
「抱歉,我來遲了。」她一路從街角的花店奔過來,氣息仍然微微急促。
郎雲不理她,繼續對付另一端的可憐蟲。
看來總經理今天心情不太好,她最好小心一點。葉以心抱著一袋花材和工具,就定位開始工作。
接下來的幾通電話聽起來都和第一通有關,也全被痛罵了一頓。
「現在已經超過十點了。」他低聲咆哮。
過了好半晌她才發現他說話的對象是自己。
「抱歉?」
他瞄著指向十點七分的掛鐘,眼神讓人覺得自己欠他幾百個解釋。
「噢,我的家裡有點事,本來要請假的,臨時接到台北店長的電話要我趕回來。」
「嗯。」他的嘴角放鬆了一些。
「花店本來指派另一位店員過來服務,聽說郎先生反對她進入辦公室,所以我只好搭一早的班機飛回來。」葉以心盡量把抱怨的語調藏住。
「我已經說過,這裡是我的辦公室,我不喜歡陌生面孔來來去去的。」他繞回辦公桌後方坐定,不理她,開始看一份文件。
葉以心覺得有必要和他說清楚。「我們的員工手腳都很乾淨,您這種心態對我們很不公平。而且以後難保不會有我必須請假的時候,換個人來上工真的沒有差別的。」
「我已經看習慣了你的作品!要我接下來一個星期面對不知道哪個阿貓阿狗插的花,那不是很辛苦嗎?」他的話讓人聽了就想磨牙。
「那麼,只要您不介意,下一次可以等我請假回來……」
「我介意!」他拿起一份公文打開來。談話結束!
「……是。」
過分,又不是他想如何就如何!她是花店的人,根本沒有必要聽他的命令。若非北部分店剛成立不久,必須建立一些人脈,她真想翻臉就走。
電話鈴又響起來,郎雲停下審視中的公文,進行另一通電話會議。她一如以往,專心投入於工作中。
「你今天想插什麼鬼東西?」
「嗯?」又隔了好半晌,她才發現他在跟她說話。
郎雲靠進椅背裡注視她。
「我問你今天想插什麼鬼東西送我?」
她立刻被刺激到──一如他的期望。
「我們通常稱插花為『作品』,不叫『鬼東西』。還有,我不是插花『送你』,貴公司已經付了錢,這些『作品』都是你們買回去的。」
「抱歉,我不是故意傷害你的專業自尊。」他眼中閃過一抹意緒,消失得太快,讓她無法肯定那是不是取笑。
「沒關係。」葉以心嘀嘀咕咕地回頭工作。
不久,一隻古銅色的大手從她肩後探過來,距離超乎她想像的接近。「這種長得像彈簧的東西是什麼?」
葉以心猛然往前一跳。
「噢!」膝蓋撞到桌角了,她疼得跌進沙發裡。
「你這人真是莫名其妙,我連你的衣角都還沒碰到,瞧你像在躲洪水猛獸一樣!」他連忙蹲下來去翻她的寬鬆褲管。「有沒有撞到關節?」
「你別亂摸!」葉以心嚇壞了。
郎雲瞪著被她拍掉的右掌。他竟然想去掀她的褲管,還一副天經地義的姿態!除了偶爾故意逗逗她之外,他從來不是一個唐突佳人的男人呀!
他緩緩直起身,退開一步,神情又恢復那種讓人猜不透的莫測高深。
「是我冒犯了,我讓陳小姐進來替你看看,如果撞得太厲害,最好擦擦藥,把淤血推開。」
「不用了,現在已經不太痛。」她緊緊把褲管按回腿上。
「嗯。」他點了點頭,走回辦公桌去。
叩叩,有人敲門。
葉以心鬆了一口氣。現在的氣氛顯得太過詭異,她不想和他獨處在裡面,任何打擾都是受歡迎的。
「請進。」郎雲在辦公室中央停住。
「大狼,你絕對想不到今天早上發生了什麼事!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水藍色的疾風刮進來。
然後,一位葉以心見過最明艷的女人撲上前抱住郎雲。
「噢,小心一點,我後面就是三十七層樓的高度。」郎雲露出寵愛的微笑。
「我父親答應了,你能相信嗎?他終於答應了!」這位美女驚人的瘦,卻瘦得非常有型,個子幾乎與郎雲一般高。此時她完全不顧形象,抱住郎雲就是一串狂吻。
「冷靜下來,凌曼宇,你這個瘋女人!」郎雲大笑著,努力平衡兩個人的身子。「伯父答應你什麼?」
凌曼宇。這個名字常常伴隨著郎家兄弟的名字一起出現在社交報導上。印象中她和郎雲同年,今年都是三十三歲,父親是某個書法或國畫名家。而她的外形也和郎雲非常相稱──高挑優雅的身段,雪白的肌膚和明媚的單鳳眼。
「你還記得我上次跟你提過,想成立模特兒經紀公司嗎?」凌曼宇捧著胸口,拚命讓自己穩定下來,一張紅艷的臉卻如何也壓不下笑意。「你也知道我老頭子那個老冬烘,一直認定演藝圈只有『不三不四的女人』才會出沒。沒想到今天早上經過我和合夥人的聯手轟炸,他終於鬆口同意了!Yes!」
又是另一串興奮的狂吻。
葉以心盡量讓自己變成隱形人,一顆球莖卻不小心掉在桌面上,咚地敲了一聲。
粘成一團的人球霎時分開來,凌曼宇愕然看向她。
「抱歉,我太興奮了,沒注意到你的辦公室有客人。」她連忙理了理衣衫,挽回自己的形象。
「沒關係的,我的工作已經完成了,馬上就走。」葉以心連忙收拾工具。
「你慢慢來,不急。」凌曼宇回復了鎮定。「大狼,這位是?」
「只是個插花的。」郎雲不經意地回答。「葉小姐,你先離開吧。」
「是,打擾了。」她慢慢退出去,順手把辦公室門帶上。
「奇怪,她看起來好眼熟……」凌曼宇盯著她的背影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