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學生等公車﹗他還以為這部電影是創世紀的發明啦、理論啦、學說啦、之類的內容有關﹐結果居然是小女生等公車的畫面﹐沈楚天簡直吃飽了撐著沒事幹﹐叫他看這種片子﹗
"真是無聊﹗八成是文藝片﹐我最不感興趣的東西。"他拿起搖控器就想快轉﹐隨即考慮到她。"你想慢慢看嗎﹖"
聽說女人就喜歡看文藝愛情。
她的反應非常奇特﹐雙眼緩緩從畫面移向他的臉龐﹐眸中藏著若有所思的光芒﹐彷彿明瞭某種他所不知道的內情。
"人家是準備給你看的﹐你問你做什麼﹖"口氣顯得有些超然物外。
"噢。"他搔搔腦袋﹐偏頭觀察她的反應﹐卻又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她仍然一臉的莫則高深。"哪﹐嗯﹐那我們繼續看下去好了。"
畫在轉換﹐高中女生回到家裡﹐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看電視﹗"他咕噥。多麼精彩、多麼優秀的劇情﹗目前為止﹐沒有一句對白出現。
接著門鈴咚響﹐高中女生跑去應門﹐一個看起來和也同年紀的小痞子型男生走進來﹐兩個人坐下聊天﹐從"今天天氣很好"、"哪裡雲層很厚"談到"我的數學小考一塌糊塗"、"歷史老師看你的眼光色迷迷的。"
承治掩唇偷偷打個呵欠﹐奇怪﹗他怎麼還有精神往下看。
高中女生進廚房倒水﹐小阿飛跟進去。
承治仰頭灌著可口可樂。
"咳咳??咳??"隨後發展的劇情幾乎嗆出他肺腔內的所有空氣。
那個小阿飛居然伸手摸她的臀部。
"日本人都……都這麼快進入情況嗎﹖"他無法置信。
她仍然靜靜不吭聲﹐眼睛甚至未曾離開電視螢幕。呆子﹗長到三十多歲才接觸生平第一卷A片。嚴格說來﹐陪他開洋葷還真算她的榮幸。
情節很快進入重要狀況﹐過不了幾分鐘﹐銷魂的呻吟聲充斥空蕩的客廳。
面對完全不合理的情節佈局﹐他迷惑得瞪大眼睛。
他那副呆樣﹐害她也跟著迷糊透頂。二十世紀未﹐任何男人即使沒看過激情戲﹐也該聽說過吧﹗她就不信他如此純潔。
"你簡直純得超乎想像﹗"她低嚷。"你前半輩子的時間都花到哪裡去﹖"
"實驗室。"
"學生時代呢﹖"
"哈佛。"哇□﹗他是哈佛的畢業生﹗"哈佛的實驗室。"
她發覺自己極端不瞭解他的背景。
"從哈佛畢業之後呢﹖"
"倫敦。"他去過倫敦﹖"倫敦科學研究機構的實驗室。"
"倫敦之後呢﹖"
"回台灣。我自己佈置了一間實驗室。"
換句話說﹐他等於是在實驗室裡長大的。天﹗這男人的生活比受監禁的囚犯更封閉﹗
"你哪來的財力選購這些器材﹖你家裡有錢嗎﹖"她甚至對他的家庭背景也一無所知。
"全靠我自己賺來的。我沒有家人。"他背誦出少得可憐的家族史。"我父母在我七歲的時候過世﹐之後我被送到美國的舅舅家寄養﹐再之後去上學﹐更之後拿到學位。"
"那麼﹐你如何來到台灣的﹖"
"有一天我在英國的國家科學研究院待累了﹐想回台灣看看﹐就買機票回來啦﹗"他如數家珍地講述。"我在街上流浪了兩天﹐風師叔撿到我﹐帶我回家。過了幾個星期我在街上撿繁紅﹐也帶她回家﹐接著繁紅上街時撿到小路和春衫姐﹐又帶他們回家。。直到有一天下午徵收土地﹐拆掉風師叔的房子﹐我們全部上街晃蕩﹐正好房東小姐有空公寓出租﹐是以她等於撿到我們﹐讓我們有個家。"
總歸一句話﹐吳氏公寓類似變相的流浪漢大本營。她聽得有些頭昏腦脹﹐一時之間還不太能消化他的生活史。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財路是怎麼來的﹖"除非他做奸犯科才可能賺到近千萬的設備添置費。
"我雖然人在台灣﹐仍然是英國科研院的成員﹐他們的薪水和研究補助金付得很慷慨。"他不懂金錢的問題有啥好追究﹐他鮮少為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煩心。"而且我也參加過國際間的科學發明展﹐得到一大筆獎金。"
"光靠獎金哪夠本哪﹗又不是諾貝爾獎。"她忍不住嗤笑。
"咦﹖你怎麼知道﹖"他驚異的望著她。"我就是拿諾貝爾獎金啊﹗"
她險些跌倒在地上。諾貝爾獎﹖他﹖
"別開玩笑了﹐我怎麼沒聽說過台灣出了一個諾貝爾獎得主﹖"若真如此﹐他早就被網羅進中研院當國寶﹐哪可能沒姓無名地窩在台北效區的小公寓﹖
"因為﹐當時英國的一位同事知道我發明了以分子轉換來組合成相異物質的方式﹐就認定我一定能奪下諾貝爾化學獎。他又告訴我﹐如果我得了獎﹐全世界的記者必定會圍過來要求採訪﹐一大堆學校啦、組織啦會拚命鼓吹我前去演講﹐總之﹐會有太多的干擾砸到我頭上來﹐讓我無法專心地從事實驗、研究。我可真的會給他們煩死。"他得意兮兮地訴說自己的解決之道。"我想了老半天﹐決定和他商量﹐由他出面擔任發明人和受獎人的名義﹐獎金則撥給我當研究經費﹐於是他就答應啦﹗"
"他答應了﹖"她慢慢重複﹐腦筋仍然暈眩無法承受這個事實。"他答應了。"
他當然會答應﹗任何懂科學的人都會答應﹗天上掉下來的鴻福誰不想要﹖這個白癡到底懂不懂他被人騙了﹖騙得徹徹底底、一塌糊塗﹐而他居然以為人家幫了他大忙。
令人不敢置信﹐她正和一個實際上的諾貝爾將得主坐在沙發裡??看A片﹗
諾貝爾得主耶﹗
"小琴……"
"別吵﹐乖乖看錄像帶。"她需要時間理出些許頭緒。
他似乎完全不為自己錯身而過的名聲感到惋惜。
直到此刻﹐她才發覺自己終於稍微懂他。他確實是無所求的﹐熱衷實驗的目的在於個人的興趣和執著﹐並非為了揚名天下。尹承治幾乎是個無為的人﹐比她所見過的任何化合物更加老莊、比任何小孩更加稚子。她也終於明白吳語凝為何對他抱持著深切的保護欲﹐因為他確實需要人替他抵擋現實世界的爾虞我詐。
也虧得他運氣好﹐身旁全是對他真心真意、同樣赤誠的好人。莫非這便是"傻人有傻福"﹖
"承治﹖"她柔聲喚他。
"嗯﹖"他的嘴裡塞滿爆米花﹐眼睛緊盯著螢光幕。
"答應我﹐以後你再有其它的新發明﹐而有人'善意'想為你承擔出名的麻煩時﹐你一定要先讓我知道﹐或者告訴沈楚天﹐好不好﹖"
"好。"他揚揚手中的空碗﹐欣羨的眸光對準她的爆米花。"我吃完了。"
亮晶晶的眼神充滿期待。
"吃完就好。"她狠心不理他。
"你那裡還有半碗。"他把空碗晃到她眼前。
"這是用奶油爆的﹐你的胃不好﹐不准吃太多油膩食品。"
"再吃一點就好了。"他乞求她。
"不好﹗看電視﹗"
"一點點就好。"
"不好﹗"
"只要兩、三顆。"
她乾脆端起剩餘的食物回到廚房﹐再度出現時﹐手裡空空如也﹐斷絕他最後的殘念。
他垮下臉﹐唧唧咕大中型地望回電視。
喲﹗換了一個男主角了﹐女主角仍是那個高中女生。她的私生活還真多彩多姿不寂寞。
誇張造做的呻吟聲持續從電視喇叭傳出來。經過初期的震撼﹐他比較能以超然的態度來讕斷這部"名片"。
她冷眼旁觀他的專注﹐心中暗暗納悶他正在想些什麼。即使遲鈍如他﹐也該有正常男人應有的生理需求吧﹗
秋水美目來回搜尋於他和螢幕之間﹐無可避免地瞟見幾場令人臉紅的景象。
可惡的沈楚天﹐竟然叫他來她的公寓觀賞色情錄像帶﹐分明是司馬昭之心﹗
秀頰漸漸覺得燥熱。
"不可能的﹐這是不可能的。"他突然出聲。
"什麼不可能﹖"她睨他一眼﹐瞳中藏著旖旎。
"那種姿勢。"他控訴的手指射向螢光幕。"你看看﹐他們的身軀扭轉成那種人力不可能達到的角度﹐根本違反人體科學嘛﹗"
她幾乎想拿起抱枕捶他。觀看香艷錄像帶居然還研究起人體科學來著﹐他以為這是性教育課程嗎﹖
"你怎麼知道那種姿勢是人體不可能達成﹖你又沒親自示範過。人家不就做出來了嗎﹖"慍怒的口吻微含挑釁。
也對﹐向來有幾分把握便說幾分話﹐難得這回憑著直覺否定﹐未免失去求知求真的科學精神。
"依常理來推論也知道呀﹗"他開始利用雙臂﹐試圖仿真出兩具人體扭絞的程度。"你看﹐他們把手放在這裡﹐腳在那裡……然後身體從這個角度轉過來……"
不行﹐光靠兩隻手臂非常難以擺出適切的姿勢。
"你的腳借我一下。"他探手搬動她的白腿。
"喂﹐你幹什麼﹗"她拍打他﹐飄逸短裙下的美足映出白晰嫩的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