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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凌淑芬

  透過王鑫的事前要求﹐旅館方面在會議室內加了一張床位﹐佈置成第二間優雅舒適的臥房。繁紅未來二周的香閨﹐就此有了著落。

  「您希望我將行李擱置在何處﹖」美色當前﹐金髮服務生提著兩大袋行李﹐卻絲毫不覺得辛苦。

  繁紅勾著靈艷如仙的淺笑﹐並不吭聲。

  服務生的三魂七魄從眼睛裡蒸發出竅﹐簡直神魂顛倒得可以。

  「小姐﹖」他暈陶陶地再催問一次。

  繁紅一個勁兒地微微頷首。

  「小姐﹐我並沒有冒犯的意思﹐不過﹐您的美麗實在是世間少有﹐能夠為您服務是我最大的榮幸。」殷切的侍者幾乎沒跪地膜拜她的絕色。

  「這位小姐聽不懂英文﹐你向她獻慇勤也沒用。」驀地﹐服務生耳後響起冷冷的嘲諷。

  金髮帥哥閃電般地收起一臉涎相﹐雙腳併攏。

  「您好﹐先生。請問行李應該放在哪裡﹖」同樣的問句﹐現在聽起來立刻變成剛健正直、絕不好色的話調。

  「原地放下。」王鑫隨手掏出一張五元紙鈔遞給他﹐尖銳的眸光險險刺穿他的胸腔。「謝謝你盡心盡力的服侍。」

  金髮小帥哥不敢響應他譏誚的視線﹐接過小費即快步離開火藥味噴鼻的閣樓。

  「繁紅﹐你到底記不記得我警告過你幾百次了﹖」他快受不了了。

  「嗯──」繁紅扳著手指頭﹐開始喃喃計算。「數數看﹐一次、兩次……」

  失去耐性的大手猛然包住纖指。「我的姑奶奶﹐對於引申性的問題﹐請你不要從字面上直接解釋﹐可以嗎﹖」

  「可以呀﹗」她很好商量。

  王鑫實在渴望能仰天長嘯。

  「記住﹗紐約不比台灣﹐千萬別因為人家對你和顏悅色的﹐你就乖乖的被他拐著走。」

  「又沒有跟他走……」她委屈地咕噥。

  「等你跟他走就來不及了。」他瞪了瞪眼﹐彎身提起行李袋。

  每回他前來紐約辦事﹐固定會住在希爾頓﹐這間閣樓套房內的擺設已摸得一清二楚﹐猶如識途老馬。

  「想喝茶……想睡覺。」繁紅拖著疲軟的金蓮﹐跟在他身後。

  「你想喝茶還是想睡覺﹖」基本上﹐喝了茶應該很難入眠才是﹐這是正常的咖啡因觀念推理。

  「喝了茶就能睡著。」她極端渴望一杯熱騰騰的阿薩姆。

  王鑫早已放棄將「正常」、「推理」與「繁紅」之間畫上等號。

  他推開一扇門﹐扭亮暈彩的小壁燈。寬大的雙人床架置在正中央﹐隨時等著擁抱女主人入夢。

  「你補個眠﹐好好休息﹐行李待精神恢復了再整理。」他側身讓頹倦的倩影飄進來。

  她的眼部染上一圈淡淡的陰影﹐連絲褥也懶得拉開﹐軟軟地直接癱上床。

  生平第一次搭機遠行的人自然敵不過時差的威力。繁紅已習慣了整天飄來蕩去的﹐即使他們乘坐的是頭等艙﹐空間上仍嫌侷促了點﹐尤其她又無法適應飛機上的餐點。十幾個鐘頭的飛行下來﹐繁紅幾乎沒有進過食、合過眼。

  王鑫靜靜地佇在房門口。既然安頓好了她﹐他應該回頭打理自己的行裡﹐可是﹐她蜷縮成小蝦米般的柔軀﹐有著無以言喻的嬌弱和誘惑力﹐挑動著男性的保護欲。

  他忍不住走向前﹐捱著床沿坐下來﹐修長的食揩撫過她清麗的臉蛋。

  繁紅睜開一隻杏眼﹐慵懶地扯了扯嘴角。

  「我和『梭羅醫學研究中心』約妥了會面時間﹐後天下午先帶你過去抽血檢驗。」他輕聲說道。

  聽起來就像很痛的樣子﹐但繁紅勞頓得不想反對。

  「好。」她又閉上眼瞼。和他在一起的感覺﹐很安全﹐害她總是昏昏欲睡。

  「晚安。」他俯首﹐淺淺的吻印上她的額角。好好睡……

  砰﹗

  迅雷不及掩耳。一隻白瓷花瓶狠狠敲撞他的頭頂﹐剎那間﹐金亮的星芒聚集在他眼前團團轉。

  「這次我有反抗哦﹗」繁紅溫柔的聲音穿透迷霧﹐向劇痛的受襲者邀功。

  「我的頭──」

  報應呀……

  ◇  ◇  ◇

  第三天下午﹐結束了「梭羅醫學研究中心」之行﹐她被專車載回希爾頓﹐王鑫則直接前往「海華電子」的總部參加研商會議。

  臨去之前﹐他諄諄叮囑她不准擅自離開套房﹐除非有他或認識的人帶領﹐而且也禁止和飯店那票男性荷爾蒙分泌過度旺盛的服務生勾三搭四。

  「你怎麼知道他們的荷爾蒙分泌太旺盛﹖外觀上看得出來嗎﹖」繁紅好奇地問。

  他無奈地爬過深墨色的黑髮﹐不屑再多作解釋﹐馳聘著愛駒迎向光明的前程。

  「梭羅醫學研究中心」約莫需要七天的檢驗期﹐屆時才會通知他們結果。而且驗血僅是眾多檢測項目的第一步﹐接下來還有很多細部查驗工作有待進行。

  她真的不瞭解。自己沒病沒痛﹐只不過血脈中的遺傳因子﹐造成她對月圓之夜和某些法術「過敏」而已﹐何必千里迢迢地跑來美洲大陸求診呢﹖王鑫未免太大驚小怪了。

  思及此﹐繁紅忽然發現一個問題。公寓裡好像沒有人向王鑫介紹過她和小路的奇異血源﹐想必他還不曉得她的狐仙正統身世。

  這就不免讓人懷疑﹐她到底出國幹什麼﹖

  叩叩﹗豪華套房出現第一名豪華訪客。她瞟向牆上的掛鐘﹐五點十五分。王鑫說過﹐他六點左右才會回旅館﹐帶她出去進晚膳。

  「誰﹖」繁紅擱下茶香瀰漫的杯子﹐前去應門。

  「蕭小姐﹐你還記得我吧﹖」梁依露的身影赫然獨立於廊道間。

  她依然英氣逼人﹐修長的連身褲裝散發出中性的白領氣息﹐和繁紅飄逸如風月流雲的嬌柔味兒截然成對比。

  兩位美女已是第二次碰面﹐卻尚未做過正式的介紹。但是梁依露早已摸清她的底細﹐而繁紅卻連人家姓啥名啥、混哪裡的也沒頭緒。

  「王鑫不在。」繁紅輕幽的柔音彷彿縹緲著仙氣。

  「我知道﹐我剛從他那邊趕過來。他仍然在開會﹐暫時無法脫身。」梁依露不待她邀請﹐自動自發地進入套房。「難得你們同赴紐約﹐我告訴王鑫今晚務必接受我的沉塵宴﹐他同意了﹐叫我直接載你到接風地點和他會合。」

  「喝茶嗎﹖」她向來好客。

  「好﹐謝謝。」梁依露接過濃香的茶杯﹐透過白煙銳利地打量著她。「蕭小姐﹐我提早半個鐘頭過來﹐無非是希望和你私下聊聊。」

  「我又不認識你。」她只有和相熱的朋友才聊得起來。

  「的確﹐你也應該知道我的身份了。」梁依露的微笑充滿挑釁。「我和王鑫的關係匪淺﹐可以算是王家的人。」

  「哦──」繁紅懂了。「你好﹐王小姐。」

  梁依露差點嗆到。「我不姓王。」

  哪有人自稱是王家的人﹐卻又不姓王──天呀﹗繁紅瞪大震驚的秋眸。不會吧﹖

  「王伯母﹐你看起來好年輕﹗」

  「我也不是王鑫他媽﹗」梁依露簡直想海K她一頓。

  那麼﹐還有什麼人會歸屬某一家族﹐卻又不承襲相同的姓氏﹖繁紅扳著手指﹐開始背誦「表妹、姨媽、嫂嫂」的親戚關係。

  「我和王家沒有任何親戚關係。」梁依露幾乎失去耐性。

  「你剛才可不是這麼說的。」想唬我﹖繁紅斜睨她。

  梁依露開始懷疑自己正在和一位神經短路的同性進行對談。王鑫曾經提過﹐這回前來紐約順便要帶繁紅就醫﹐想來她掛診的就是精神科。

  「我的意思是﹐王鑫即將成為我的丈夫﹐這樁婚事經過兩家家長的同意和祝榴﹐非成就不可。」

  繁紅的心臟倏地揪了一下﹐突然覺得對方的陳述讓她相當不舒服﹐卻又難以解釋原因。

  「你告訴我這件事做什麼﹖」她掃開悶著芳心的郁氣。

  無論王鑫成為哪個人的夫婿都與她不相干﹐不是嗎﹖

  「我認為你應該明白﹐我們的關係不需要第三者的介入。」梁依露決定披露得更直率一點。

  「所以你婚後不打算生寶寶﹖」繁紅簡直被她搞糊塗了。這也和自己沒關係呀﹗

  「我所說的『第三者』針對你﹗」

  「這位小姐﹐你當我乾媽會不會太年輕了﹖」她可沒有半路認親人的習慣。

  梁依露瀕臨抓狂邊緣。她身經百戰﹐應對過的商場敵人不知凡幾﹐卻從來沒有人可以像繁紅一樣﹐讓她的情緒失控到這種地步。

  「你──你──你到底搞不搞得清楚狀況﹖」

  「還在努力當中。」

  「我正在向你示威﹗」梁依露一個箭步跳起來﹐指著情敵的俏鼻威嚇。「示威﹗你懂不懂﹖」

  繁紅當然不懂。起初這位小姐自稱是王鑫的妹妹﹐然後變成他媽媽﹐接著是妻子﹐最後換成她乾媽﹐現在又轉而向她示威。

  「你向我示威做什麼﹖我又不當官﹐向我示威也沒用﹐你應該回台灣找民進黨的立委幫忙。」她尋思片刻﹐又加了一句﹕「不過聽說最近國民黨和新黨的示威活動也逐漸增多﹐或許你向這兩黨求助也能獲得響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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