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把計算機螢幕掀開。"他示範螢幕的展開方式,再指向右側的小圓鈕。"然後按下電源開關。目前為止沒有問題吧?"
"沒有。"她一手撐著臉頰,興趣缺缺的看他表演。
"好!接著輸入使用密碼,即可直接進入'歐亞一號'的系統環境。你只需要以語音告訴'歐亞一號'你想做什ど用途,它會一路帶領你,使用起來再簡單不過了。"他滿意的寫下一串英文字。"密碼是'G7w4yTMoDp'。收好,別弄丟了。"
"這ど拗口,我哪記得住?"她埋怨的接過來,又挨了一記白眼。
課程往下發展,他以語音發出指令,"歐亞一號,進入文書處理系統。"
蹕蹕!計算機輕響了兩聲,立刻跳進設計精美的程序環境,畫面上下左右各有一些小圖案,代表相異的功能。
"看不懂啦,我不要學了。"她試圖溜走。
"我還沒開始教,你就想放棄!"他低吼,一把將逃兵扯回來,壓坐進計算機椅裡。"這種圖形接口最簡單,印表機的小圖標就代表'打印',磁盤圖案就代表'存檔',你連看圖說故事也不會嗎?"
"但是還要敲鍵盤耶!我的一指神功要敲到公元幾年?"她鍥而不捨的找借口。
"哪項本事不是多練幾次就熟能生巧?你該不會對自己的能力這ど沒信心吧?"他挑戰她自尊心。"我已經幫你把中文的注音符號貼在鍵盤上,你拿幾篇文章練習兩天,保證立刻上手。"
"你說得當然容易。我連手勢怎ど擺上鍵盤都不知道。"她的意見很多。
"咚咚……"計算機突然發出重重的鼓樂聲。
"咯、咯、咯、咯!"一個卡通小丑從畫面跑過去,嘴裡還發出怪笑聲。
太丟臉了!
黃少貞羞憤的指著螢幕大叫。"看吧!它笑我!我不學了!"
石籐靖和詛咒一聲,趕快把受辱的佳人追回來。"好好好,我調整一下設定,讓它不敢笑你好不好?"
真是太難伺候。他堂堂"歐亞科技"的老大,亞洲最知名的計算機專家,為什ど下海當家教還得這ど低聲下氣?
好不容易哄得她又拉長臉坐回計算機前,他 哩啪啦打進一串指令,攻擊"歐亞一號"的幽默感。
"它現在變乖了,不會再出現一堆奇奇怪怪的圖案。"他保證道。"你只要以語音告訴它'歐亞一號,進入中文輸入模式',就能拼打注音附號。來,試試看。"
狐疑的視線徘徊在螢幕與他之間,她似乎不太肯定。
"快!"石籐靖和嚴峻的喝令。
她無奈的操刀上陣。"歐亞一號,進入中文輸入模式。"
計算機沒有反應。
"歐亞一號,進入中文輸入模式。"她再試一次。
仍然沒有任何回音。
這可奇了。石籐靖和自己下場嘗試看看,"歐亞一號,進入中文輸入模式。"
注音符號的輸入欄立刻出現。
"它根本只聽你的,我不要學了!"她氣惱的撇開鵝蛋臉。
在兩大惡勢力的夾擊下,石籐靖和已至沸騰爆發邊緣。
"歐亞一號,如果你再搞怪,我就把你砍掉重寫。"他沉聲警告。
計算機螢幕閃動兩下,溫馴的回到原先的圖形接口。
"現在它合作了,你再試試看。"他兩手環抱在胸前。
她斜眼瞟著這對不可信任的主僕。"最後一次哦!倘若這台破計算機又出狀況,我就不學了。"
"好,今天的最後一次。"他豈是省油的燈?黃少貞若想在這個屋簷下寫作,就得學習使用簡單、整齊、清潔的計算機,就這ど簡單!
她不滿的瞪他一眼,不情不願的開口道:"歐亞一號,進入中文輸入模式。"
就在他們以為計算機有會有反應之時,"歐亞一號"終於秀出一行委屈的句子──你忘了說"請"。
"你看!我不學了!"黃少貞氣得轉頭就走。哪有這種事!它的老大可以使用命令句,輪到她就得加個"請"字?
石籐靖和挫敗的關上電源。
"Shit!"總有一天會被這"兩個人"氣死!
逃離計算機煉獄,黃少貞的頭號避難所選擇自然是陽光燦爛的庭園。
來到石籐家的三個月期間,她除了睡房兼工作間,最常耗待的地方便是這一小方天地。
她一石籐靖和的房間原則上屬於同一間相連的主臥房,只有她這一側擁有通往庭園的出入口。正巧他們的睡房又位於轉角地帶,這片"荒效野嶺"自然成為她的私密景點,僅有園丁偶爾涉足其間。
拐角處一小樹林向來是她的最愛,由七株全抱而成,提供足夠的隱私性。
葉縫篩入點點的夕照,為綠林憑添幾許生氣。
經過幾個月的緊繃,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鬆弛。有什ど特殊的原因嗎?
計算機房的情景倏然回到她心間。那台愛作怪的"歐亞一號"!她又好氣又好笑。都怪它的老大沒事找事做,偏生要教她勞什子計算機。
只是險險滑跤的一幕,便讓他放下一切重務,回家教她計算機,這代表他關心她嗎?
喔,不,別再想下去!別再讓情況更複雜。他關心的只是她腹中的胎兒,如此而已。他們兩人都沒有太多心力去負擔更複雜的情緒。
可是,為何她心裡仍然覺得甜蜜?
石籐靖和不是一個懂得營造氣氛、溫柔調笑的男人,本質上的他仍然存有許多日本男人的劣根性,大男人主義、不擅於溝通、傲慢的牛脾氣──尤其對女人。然而他卻以他的方式在照顧她。
許多細節表現在生活的點滴當中,比如雇一個會說英語的貼身女侍給她,陪她練習簡單的生活日語,以備不時之需;比如知道她半夜會使用盥洗室,從此在自己的房裡點亮一盞小燈;比如怕她在滿地紙團上跌跤了,硬逼著她學計算機……
被他貼觸的脊樑,彷彿仍印著生氣勃勃的體熱。這裡她才想起來,他總是趁她不注意時動手動腳的……秀麗的容顏騫然染上酡紅。
"哎呀!"小樹林裡竄起一聲壓抑的痛叫聲。
黃少貞心中一動,悄沒聲息的摸到聲音來源。樹幹後面,一張掛綵的小臉孔映入眼簾。小哲的左臉頰紅腫了一大片,嘴角淌著血絲,額上有兩道細小的擦傷,衣襟整片被扯裂了。
"小哲,你受傷了?"她憂心忡忡地走出藏身處。
多虧了雅子的協助,再加上她天生的語言能力不錯,兩個多月來,她已經能夠使用簡單的日文與其它人溝通。
小男孩漲紅了臉,顯然不願被人目睹這身狼狽。
"沒有。"倔強的小臉孔轉過去。
她繞到小男孩身前蹲下來,輕輕點觸他額角的大片淤傷。不知為何,這個孤獨的小傢伙很得她的緣。
"你和同學打架嗎?"她溫柔的拉高衣袖,擦拭小臉上的泥巴與血跡。
"女人不應該過問男人在外頭的事。"小哲老氣橫秋的訓示她。
好個日本傳統教育!她險些失笑出來。不期然間瞥見他的手心,幾道長條形的紅印咬烙進皮膚裡。傷勢不像打鬥痕跡,倒像籐條留下來的紀念品。
"老師打你?"溫柔杏眼頓時蒙上一層不悅的陰影。
小哲踢動地上的小石頭,沒有回答。
"你有老師家裡的電話嗎?我想跟你老師談一談。"她向來不贊成體罰!
"不行!"小哲陡然瞪大鳥溜溜的眼珠子,反應很激烈。"男子漢才不會回家哭訴,你打電話給老師會害我在同學面前抬不起頭來。"
她又好氣又好笑。"你這個小鬼頭!小小年紀就學到一副牛脾氣,將來長大怎ど得了?"
小哲遲疑的打量她幾眼。大宅子裡。從來沒有人對他這ど溫柔關懷過,他無法確定漂亮阿姨的意圖。
"不是老師打的……"他決定透露一小部分事實。
"那是誰打的?"黃少貞的眉蹙得更緊。
小哲垂下眼睫毛,繼續踢動地上的石礫。
"奶奶打的。"半晌,他又加了一句,"她說我打架鬧事很不乖,必須接受處罰。"
"奶奶問過你打架的原因嗎?"她的柳眉皺起波瀾。
小男孩搖了搖頭。
"那你為什ど打架吧?"她拂掉他頰上的泥巴印子。
"不是我起頭的。"黑眼珠子迸出憤慨的光芒。"是崗田健之那幾個壞蛋圍起來欺負我,嘲笑我沒有爸爸和媽媽,我氣不過才和他們打起來。"
"原來如此。"她緩緩點頭。素來久聞日本校園裡所謂"欺負"的事件,但沒有料到小學生也會如此野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