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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凌淑芬

   

  「我真的沒打任何鬼主意。」瞧她隨時準備逃跑的模樣,狄諳霓小姐顯然不如她口中形容的堅強。「倘若我記得沒錯,剛才好像有人答應要任我處置。」

   

  他緩緩往前移動,一步、兩步、三步……兩人的距離逐漸縮短。

   

  該死!她吞下一口唾液,悚然產生抱頭鼠竄的衝動。

   

  「真的嗎?是誰?」反正他又沒錄音,索性來個死不認帳。難道他還能吃了她?她小心翼翼地繞到床側,試圖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卻發現自己反而被困在角落裡。

   

  是哪個混蛋發明那句「天無絕人之路」的?

   

  「你看起來非常害怕。」他終於站定腳步,雙手貼上粉牆,將她圍在自己的胸懷間。額頭抵著她的額頭,鼻尖觸上她的鼻尖,麻癢灼熱的氣息呼上她的櫻唇。

   

  「你明明說過不怕我的。」

   

  她的嬌軀襲上一陣寒顫。誰叫自己塊頭不如人呢?

   

  「亂講,我剛才說:『怕你的人是豬八戒。』」語氣滿含著防衛性。「我承認自己是豬八戒,你滿意了吧?」

   

  他突然呵呵笑出來,笑得兩人的身體隨著他的聲浪震動起來。

   

  「笑什麼?」她低吼,有些惱羞成怒。「笑我是豬八戒?」

   

  「不,笑你是可愛的小新娘。」暖唇徐緩點上她的鼻尖。

   

  她覺得自己彷彿水族箱中的金魚,被放置在鍋爐上加熱。水溫不知不覺地升高,直到她發現時,全身已經火燙得喘不過氣來。

   

  他的唇從她鼻尖滑開,游移至絲絨般的臉頰,玉脂凝肌上微積著一層細小的茸毛,柔軟有如上好的天鵝絨。雙唇流連了一會兒,最後停駐於藕白粉嫩的頸項。深深地、深深地吸進她青澀甜美的玉女香澤……

   

  青草香味的洗髮精、茉莉馨芳的沐浴乳——香噴噴的小女人……

   

  強健臂膀溜向她的纖腰,輕而易舉地捧高她。她的正面緊緊與他貼合,沒有距離。

   

  「你……你真的想……嗯……」她臉紅耳熱的,兩手找不到地方擺,只好圈向他的脖子。

   

  「或許吧!」其實他心裡也有點驚訝。原本純粹想逗逗她,誰叫她白白讓他擔心幾十個小時。如今,軟玉溫香抱滿懷,他忽然不太確定自己只「逗一逗」就算了。「你是我妻子;每個妻子都有她應盡的義務,所以我可以大大方方地碰你,毋需有罪惡感。」

   

  這番話,自我說服的意味極為濃厚。

   

  「好。」

   

  「既然你已經嫁給我,就沒有理由拒絕……你說什麼?」他有沒有聽錯,她剛才說「好」?

   

  「好,我可以履行『應盡的義務』,不過有兩個附帶條件。」她努力枉顧面頰上的紅潮與他討價還價。

   

  夫妻之間,這種事情還可以講條件的?他第一次聽聞。

   

  「什麼條件?」無所謂,姑且聽聽她的說法。

   

  「第一,一旦我變成你『真正的妻子』,你不能再去找其他女人。」思及他和別家大姑娘裸裎相見、在圓圓的水床上打滾的情景,一陣煩躁的反胃感揪住她的腹部。

   

  「為什麼?」這可是代表她其實有一點點在乎他,才會向他爭取屬於妻子特有的忠貞權益?原來她也是個小醋桶,他暗暗微笑。

   

  她忍不住想抹掉俊臉上的滿意笑容。

   

  「當然是因為衛生問題,否則還會有什麼?」賞他一個大白眼。「現在的病菌太過猖獗,誰知道你會不會染上什麼『花柳病』、『愛滋病』之類的鬼名堂?如果日後傳染給我,那我多倒楣呀!」

   

  笑容立刻消失。這女人的人生似乎以氣壞他為目的。反正狗嘴吐不出象牙,他勸自己別和她計較。

   

  「第二個條件呢?」

   

  接下來的要求比較簡單,但她無法確定親愛的夫君是否有足夠的度量答應。

   

  「我不想太早當媽媽。」她搶在他開口之前解釋。「你只打算和我維持五年的婚姻關係。五年後我們分手了,孩子歸誰養?」

   

  寰宇偏頭考慮半晌。「成!」

   

  事實上他答應的理由絕大部分和分手的念頭無關,主要的考量點在於,她比小孩子大不了多少。倘若現在當上媽媽,誰也說不准究竟是她照顧孩子,或是孩子照顧她。

   

  「噢!」她老公未免答應得太輕易了,儼然對兩人分手的結果不怎麼惋惜似的。無情!

   

  好吧!談也談完了,抱也抱完了,此刻應該進入「身體力行」的階段。她是個言而有信的人,向來勇於面對自己的命運。

   

  她掙下他的掌握走到床畔,呈大字型癱上去,一副從容就義的凜然英姿。

   

  「快做吧!從頭到尾半個小時夠不夠?」

   

  他突然蹲下來,手指頭在地毯上畫圈圈。

   

  這是什麼意思?她疑惑地坐直身體。即使她沒有「從事」過類似的經驗,想也知道夫妻之道絕非以畫圈圈開始。

   

  「是不是半個小時太長了?」八成他力有未殆,所以覺得對不起她,聽說男人都很注重這方面的面子問題。「無所謂啦!早做早完事,我不會介意的。」

   

  他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她只能從他壓低的頭顱看見一片濃髮,至於正面的表情只好憑空猜測了。

   

  他在哭?有可能!看來她真的傷到他的自尊心。

   

  「寰宇,你——」

   

  「哈哈哈——」他突然放聲大笑,躺在地上打滾。受不了了,跟她相處實在太有意思。「我——我不認識那個令你以為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就夠了的男人,不過我同情他。哈哈哈——」

   

  原來他在嘲笑她。臭男人!難道純潔也是一種錯誤?

   

  「你去死!」她臨空跳到他肚子上,壓得他哇哇大叫。

   

  「喂,會出人命耶!」他翻轉一圈,順勢將她壓進身子底下,戰情的優劣局面登時逆轉。

   

  「我長到二十出頭還沒被人恥笑過。」她掄起粉拳捶他。

   

  「那麼你身旁的人顯然缺乏幽默感。」他包住她的小花拳,全身重量漸漸加諸於她上方。

   

  氣氛產生微妙的轉變。老天,他——他真的想「身體力行」嗎?她羞躁地垂下眼睫。

   

  「諳霓?」深邃的眼睜加深了色澤。瞳仁泛著巧克力色的柔光。她第一次發現他的眼睛顏色與常人不太相同。「相信我,如果我『早做早完事』,你絕對會介意的。」

   

  芳心飛快震動著,在她能回答之前,灼熱雙唇重新覆上她的櫻花唇瓣,恍惚中記起——這個男人真的成為她丈夫了。

   

  而且,她也終於明瞭,為何他堅持半個小時絕對不夠——

   

  寰哥哥,花環給我。給我好不好?

   

  好吧!送給你……霓霓戴花環好漂亮!很像小新娘。

   

  真的嗎?長大以後我要當鴻哥哥的新娘。

   

  ……為什麼?

   

  因為我最喜歡他了,長大之後我一定要嫁給他。

   

  是嗎?……好,你儘管去嫁給別人好了,我不稀罕!

   

  寰宇?怎麼是你?那個小男生呢?

   

  哪個小男生?我沒看見。你自個兒慢慢找吧!我要走了。

   

  不,不要走,不要丟下我,我一個人會害怕。寰宇?爸爸?你們上哪兒去了?

   

  不要丟下我——

   

  「不……不要走……」

   

  「霓霓?霓霓醒醒,你做噩夢了。」與夢中一模一樣的渾實嗓音。「不怕不怕,沒事了。」

   

  「別……」她倏然睜開清眸,豐盈欲滴的珠淚暫時模糊她的視線,剎那間產生慌亂的錯覺,彷彿她仍孤獨存立於天地之間。「寰宇,你在哪裡?」

   

  絕望地想捉住某個她熟悉的人影。

   

  「在這裡。」輕柔如羽毛的手指拂去她的淚痕。「我一直在你身邊。」

   

  世界轉瞬間變得清晰。

   

  月色溶溶,透過玻璃窗折射而成雪花。有溫度的雪花,遍灑在米色地毯上。雲破月來花弄影,重重簾幕密遮燈。

   

  他們回到他房間了。棉薄絲被柔覆著兩人光潔的軀體。

   

  他一直伴在她身旁,不曾離開?那麼,為何夢中的景象真實得令人畏懼?從前這個迷夢也常常出現,然而其中的小男孩一直只是小男孩,直到認識寰宇後,小男生才奇異地幻化成他的形體。

   

  「我又做了相同的夢。」她跌回他懷中,一如往常夢醒時分的感覺,體內升起虛脫疲憊的倦意。

   

  「夢見狄伯伯離開你?」

   

  「嗯。」還有你,她無聲加上一句。

   

  他明白,除非徹底消除她的不安全感,否則如是夢魘將會永遠糾纏她。

   

  該如何做呢?他有些無奈。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你不會再孤獨了。」輕輕一聲喟息,將她拉入懷中,溫暖體溫包圍住她。

   

  只能私心祈盼,人可長久,千里蟬娟相共……

   

  轉載自PINEPRO'S  GATE 掃校、排版:HUBERT 重校製作:把酒臨風

   

  諳霓邁過「賀氏大樓」第十二層的走廊,前後兩公尺內的行人立刻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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