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連著三級跳,卻沒令藍香昀開心,反而感覺江顥平刻意將兩人的距離拉遠,落寞的情緒更加深了幾許。
沒錯,她就是他僱用的,管家或者是家庭教師,不管是哪一種身份,他們之間確實有著不容人忽視的距離在。
她不願,也不想多費唇舌解釋一切,應了話後轉身往廚房走去。
「等一下。」
發現叫她的是紅衣女郎,藍香昀停住步伐,等著她再度開炮。
「順便準備我的份吧,我也還沒吃早餐呢!」
丟給她的是一句命令句,令人聽起來更不舒服,難怪江文軍會對她起反感,喧賓奪主的女人的確不怎麼討喜!
但見江顥平不語,她這「下人」也只好摸著鼻子乖乖地到廚房去。
在她進了廚房後,沒多久,江顥平和紅衣女郎也走進主屋客廳,隱隱約約間,她聽到紅衣女郎用極端嘲諷的語調問:「請那麼年輕漂亮的管家,你是什麼用意啊?」
「你想太多了!」江顥平回她一句。
「是我想太多嗎?還是你根本就別有用心?」
「真的是你想太多了!」他口氣很沖地問:「倒是你,為什麼突然又回來了?」
「這裡是我家,我回來有錯嗎?」紅衣女郎朗聲笑問。
「家?是你家嗎?你曾當這兒是你的家嗎?」他的音調提高了些,令藍香昀想不聽到也很難,卻不由自主的納悶起來。
為什麼紅衣女郎說「回家」?
為什麼江顥平會那麼氣憤不平?
就算兩人曾經是情人,但這樣的對話卻顯得有些奇怪。
儘管充滿疑惑,藍香昀仍強迫自己專注在鍋鏟上。
在最短的時間內,她準備好兩人的早點,端到客廳給江顥平和紅衣女郎。
他注意到她只端出兩份,便問:「你有沒有準備自己的早點?」
「還沒。」
「那你先吃吧!
「不用了,我等餓了再吃。」
「不可以,忙了一整夜,你最好吃點東西再去補睡一覺。」
這對話聽起來有點曖昧,就算說者無意,聽者也覺得刺耳,尤其是紅衣女郎--李瑩這次回來,是打算和江顥平重修舊好,當然不容許有人破壞她的計劃。
「你這僱主未兔對女管家太好了吧?不明白的人還以為你們才是夫妻。」
藍香昀不懂自己為什麼要這樣繼續被她冷嘲熱諷?
這戰場不屬於她,也不可能會屬於她,在李瑩脫口說出更惡毒的話前,她致歉一聲後,便退回自己的房間。
※ ※ ※
「小軍,媽媽回家看你了。」
當李瑩給剛抵達家門的江文軍這樣一記熱情擁抱後,她的話讓藍香昀了然她的真正身份。
她不懂,江文軍明明說他母親已死,這會兒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呢?這其中到底有著什麼不為人知的過去?
她好奇,且急欲想要知道答案,但又深知自己不過是個「管家」,根本沒有探查僱主隱私的權利。
江文軍很不習慣這樣過度親暱的擁抱,更不習慣一個突然冒出來的母親。
「放開我……」
「小軍,你不叫媽媽,媽媽會很傷心啊!
「我不知道你是誰……」
「小軍,你爸爸是不是沒讓你看過我的照片?」
他當然知道她是他的媽媽,但是他從來沒有感受到她的母愛過,看照片有什麼用?在他的記憶中,他成長的路程裡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媽媽在,要他怎麼叫她媽媽?
江顥平及時將他自李瑩懷中拯救出來,冷淡地對她說:「你會把小軍嚇壞。」
「嚇壞?我是他媽媽,怎麼可能會嚇壞他,是你的不對,你不該沒告訴他我的存在,更不該沒讓他看我的照片。」
「照片有個屁用!」
雙方的火氣都很旺,場面變得十分火爆。
在這種狀況下,一個外人實在不該在場。
藍香昀知趣的想要悄然隱退,卻讓李瑩給突然扯住。
「你做什麼?」江顥平沒料到她會來此一舉,一時反應不及。
「還是你的緣故?」李瑩把矛頭對準了藍香昀。
藍香昀苦笑地響應,「這與我無關吧?我不過就是個管家,領人薪水而已。」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李瑩正在發飄,什麼話都說得出口。
「你想要當江家的少奶奶,恐怕沒那福分,我是小軍的媽媽,我和江顥平的婚姻始終沒有結束,所以我到現在為止還是他的老婆,你想當小軍的後母,這輩子只怕無望。」李瑩一臉得意的嘴臉道。
沒結束婚姻關係是個天大的錯誤,江顥平生平第一回為自己的決定感到後悔莫及。
當初,他以為李瑩不會再回頭,也不敢回頭來找他,他又不想讓兒子長大後,知道她丟下強褓中的自己和男人跑了,只好告訴他,他的母親去美國求學,為的是不想傷害他幼小的心靈。
其實,小軍早在一年前就發現李瑩根本就不是在美國求學,而是和其他男人跑了,而這還是拜她所賜。
一年前,李瑩打了一通電話,向他要求金錢援助,要是他不肯答應,就要回來和他搶奪小軍。
結果,電話被喜歡搶著接電話的小軍接到,她又忙著自稱是她的母親,小軍基於想念母親的心情,便偷聽了他們的電話內容。
自此,小軍對母親的想念完全瓦解,甚至背著逢人就說他的母親已經死了,這還是他在他的日記本中不小心瞧見的。
傷害已然造成,他不想讓傷害變得更大,便對小軍謊稱,是他對不起他的母親,她才會傷心地離他們而去。
現在,如何圓一個更大的謊,著實令他感到傷神哪!
一旁,江文軍看不過去李瑩的咄咄逼人,便衝上前一口咬住她的手腕,厲聲尖叫,「放開藍阿姨,藍阿姨才沒有想當小軍的媽媽。」
李瑩沒想到兒子不為自己反倒護起外人,一時氣憤,就用另一隻手狠狠地朝他的臉頰揮過去。
時間霎時停頓,那巴掌似乎狠狠地打斷兩人僅有的一絲母子親情。
李瑩也發現自己壞了大事,慌忙地想要安撫他,卻被藍香昀橫身阻擋。
「你是什麼意思?」李瑩眼中有著憤怒。
藍香昀的怒火亦不在話下,用力地甩開她的箝制後,氣得罵道:「這要問你自己,如果你真是他的母親,就不該這樣對待一個自己不曾用心照顧過的孩子。你打傷的不是他的臉,而是他的心,你明不明白?」
李瑩惱羞成怒,氣憤地嘶吼著,「這是我們家的家務事,還輪不到你這個下人來過問。」
下人?
都已經二十一世紀了,竟然還有這種老掉牙的台詞,她以為僱主就是僱傭的全世界不成?
太可笑了!
「真不知道你有沒有受過教育,僱主很了不起嗎?現代可是勞工至上耶!再說,我領的又不是你的薪水,你以為你是誰?」
「造反了,真是造反了!」
就算造反,也造反得有理。不過藍香昀並不想得理不饒人,也不想讓江顥平為難。
轉過身子,她溫柔地拉著江文軍說:「你功課還沒寫呢,阿姨陪你去寫功課。」
「嗯……」大人的世界好複雜難懂,他小小的心靈裡裝不下太過複雜的事情,只覺大人都很可怕,尤其是他的媽媽。
「小軍,睡覺前記得跟媽媽說晚安喔!」
好像先前的巴掌事件完全不曾發生過般,李瑩又恢復先前熱絡的態度。
只是熱臉貼上了冷屁股,他一言不發地轉身奔回自己的臥室,而藍香昀則緊跟在他後頭。
李瑩見他的態度太差,又開始哇哇大叫,「江顥平,是你的教育有問題,還是那個女人在小軍面前亂搬弄我的是非,否則為什麼小軍對我這個媽媽是用那種冷淡的態度?」
「那就要問你自己了。」見兒子已經回房,江顥平說話不再有所顧忌。
李瑩不悅地問:「什麼意思?」
「你明白得很。」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江顥平懶得和她抬槓,轉身朝外頭走去。
「江顥平,你回來把話說清楚!」他追到門口,只見他越走越遠,把她的叫囂當作耳邊風。
※ ※ ※
夜深人靜的時候,藍香昀離開主屋走向曠野,為的是要尋求一點點寧靜。
一整天,她都聽到江穎平和李瑩的吵架聲,當然多半是李瑩一個人像瘋狗似地亂吠,而江顥平則像是一個悶葫蘆,不大吭聲,一點都不像平日和她鬥嘴的那個大熊,令她感到意外。
江文軍則是邊寫功課邊哭,直到睡著前眼睛裡都還汲著淚水,叫人心疼萬分。
一天裡發生了太多事情,使得她毫無睡意,所以決定出來吹吹風,透透氣。
沒想到曠野的草皮上,早坐著一個望著天的男人。
她遲疑著不敢上前,因為今天發生太多事情了,誰都無力再承受更多麻煩的問題,而他,是個有婚姻的男人,不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大熊。
連向來的鬥嘴,恐怕都得變成過去式,她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離他遠一點,有多遠就離得多遠,如此麻煩就不至於沾惹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