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女孩。」畢洛寵愛地輕拍她臉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嗯?」
他簇擁著她走向大門,探手輕輕推開。
淺淡的交談聲、電話響、鍵盤敲擊聲溢入電梯間。他攬向婉兒腰際,示意她往內走。
婉兒抗拒他的牽引。「等一下,你還沒回答我,你到底是不……」
畢洛乾脆低頭吻住她。太吵了!
婉兒察覺一股怪異感,推開他,慢慢轉過身。
打開這扇木門後,視野更是豁然開朗。零阻隔的一百坪空間,竟然只散坐著五位員工。
在寸土寸金的紐約,這五個所擁有的工作空間近乎奢侈。OA隔板提供適度隱密性,每張桌上都有電腦,和各式完整的設備。
婉兒發現到此處與其他公司行號的不同。這五個人,沒有一個看起來像普通辦事員。他們看起來都有一種獨當一面的自信。
而此刻,這份自信正被一種滑稽的表情摧殘著,彷彿剛踏入門的不是他們老闆,而是一個從天而降的火星人,懷裡攬著一隻外星怪物。
婉兒看著他們那種目瞪口呆的表情,忍不住想惡作劇。要看是吧?
「親親,你的辦公室好大哦!」她又用那種黏黏蜜蜜的鼻音說話了,曼妙的體態扭搖在走道間,一縷香風隨著俏影飄落,其中三名男員工被迷得色授魂予,眼睛都發直了。
她慵懶地嬌笑,一隻手臂勾住他腰後,整個人幾乎掛在畢洛懷裡。
老闆抱美女,跟異形愛上唐老鴨一樣。五個人繼續怔呆,連電話響了都沒有人伸手接。
畢洛在她背後暗推一把,示意她不要胡鬧。
婉兒把手縮回來,嬌嗔的睨他一記秋波,走到落地窗前。
「哇!親親,看看那片大落地窗,我敢打賭,從這裡可以看見全世界!」婉兒捂著胸口輕呼。
大家更呆了。老闆不但帶美女上門,還是胸大無腦型的?
畢洛看著愛將們那副被火星人入侵的表情,險些笑出來。他平時真的有這麼拒人於千里嗎?
「我辦公室的景觀更好,張小姐請進,容我為你介紹。」別忘了這女孩有多愛作怪!他得在她搞出更多破壞之前,盡快將她帶離現場。
「好啊。」婉兒扇了扇長睫毛。「對了,你可以叫我『蜜糖』或『甜心』,那都是我的小名。」
兩人站在他專屬辦公室入口,她忽然停下來,轉過身面對大家。
「很高興認識你們!」拋出一記飛吻。
一群人低頭的低頭,打電腦的打電腦,每個人同時裝出一副很忙的樣子,表示自己什麼都沒看見,老闆請自便!
畢洛無奈地敞著門,讓她從身前搖曳生姿地走進去。
上掩的門隔離了耳目,同一瞬間,辦公區爆出激烈的討論。
「剛剛進去的那個男人是老闆嗎?」
「長得很像,但我懷疑是他的雙胞胎或什麼的。」
「是他本人沒錯,不過可能被靈魔附身了。」
「對對對,我聽說有一些東方女人懂得妖術,還會放蠱,專門迷惑無知男人。」
「看她長得那麼香艷,有可能!可憐的老闆變成無知男人了!」一群人互望著,用力點頭。
老天,那不會是老闆!老闆向來是孤離的,威震八方的,不讓任何人近身的。若不是有人見到他們老闆曾和美女從旅館房間走出來過,他們甚至會懷疑老闆還是處男。
老闆不會如此……平易近人,還笑得那麼……和藹可親。
只要把這兩個形容詞和嚴竣的老闆連起來,每個人打了個哆嗦,雞皮疙瘩掉一地。
他們老闆一定被下降頭了!
門一掩上,婉兒就被修理了。
她被壓在門上,狠狠吻了一頓。
直到兩人都氣息急促,他的唇才鬆開她。但堅硬的身軀仍像鐵牢一般,將她緊緊困鎖在懷裡。濕熱的鼻息噴在她臉上,和她交融成一片。
「你就這麼看不得我安穩度日?」他真拿她無可奈何。
「你那不叫安穩度日,叫『展示樣品屋』。」婉兒微嘟著紅唇。「別再廢話了,還吻不吻我?」
當然吻! 堵上她的唇,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狂吻。
最後,婉兒先叫停。她快缺氧了!
畢洛再輕啄了一陣才鬆開,雄渾而男性的低笑在她耳畔拂搔著。
婉兒被他的得意弄得很不服氣。她眼珠一轉,忽然勾開挑逗的笑容。
「有沒有試過在辦公室裡親熱?」誘惑的舌尖滑過他的耳垂,向他下戰帖。
以為我不敢?畢洛眉一挑,突然讓她雙腿凌空,勾在自己腰際,用力壓在門板上。
婉兒倒抽一口氣。
「嘿!等一下!喂……」外面那十隻眼睛八成全盯著晃動的門在看。
畢洛不理她,探手去扯她的底褲。
「好好好,你行、你行!我認輸!大王饒命!」她可不想連臉都不要了。待會兒還要穿堂過戶地走出門去呢!
畢洛確定出自己「權威」已經樹立了,才滿意地放她落地。
不嚇嚇她,在她眼裡,他真是連一點威嚴也沒有。
婉兒嘀嘀咕咕的,仗著自已體力好便欺負弱女子,算什麼英雄好漢?
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來。畢洛傾身重吻她一下。
「你自己隨便看看。」
婉兒當然不跟他客氣。
這間辦公室也有三十來坪,但裝演並不特別。看得出來他只喜歡喜「高」而已,本質上並不奢華,連牆上的掛畫都是美洲各主要銀行的營收圖表。
整片落地窗占走了右面的牆,近午的太陽正在發揮它的威力,與人工空調對抗。
他不只喜歡高,也喜歡亮。她發現。
悄步走到窗前,往下探望。
他們離冉冉紅塵好遠。他的僻世,不只是心靈上的,也包括有形的距離嗎?矛盾的是,他又從事最俗世化的行業玩錢。
任何事,只要和錢有關,就脫離不了人的纏黏。
他已講完電話,回到她身畔,一股熱意貼上她的身後。
兩人都一言不發,品味這種舒適的沉靜。
「你還未告訴我,你是不是天蠍座的?」婉兒忽然問。
她居然還沒忘記,畢洛好笑地拍她腦頂心一記。
「不是。」
「那麼是魔羯座?」婉兒想起另一個纏扭的圖案。
其實他很有魔羯座的感覺。從她有限的星座知識裡,魔羯座的人律己甚嚴,對任何事都一絲不苟。
「那兩個符號,不代表星座上的意義。」他只是微笑。
不是星座,那就是神話了?
星座和神話典故是分不開的,不過她向來對這行門道沒什麼興趣。魔羯和天蠍的代表神祇是誰呢?回去再查查。
十一點了,早晨即將結束。
「想不想去帝國大廈樓頂?」畢洛輕拂她的髮鬢,深邃眸中,藏著不容錯認的軟柔。
婉兒咯地一聲笑出來。「這一招也公式得太離譜了!」
「滿足女士的要求是紳士應盡的義務。」他也笑了。「早上已經演過『麻雀變鳳凰』,現在該輪到『金玉盟』。」
婉兒扮個鬼臉。「你太老土了,這年頭誰還看『金玉盟』?早就被『西雅圖夜未眠』取代了。」
「我的電影資訊永遠慢半拍,看來當年沒有投資娛樂圈是正確的。」他遺憾地搖搖頭。
婉兒偎進他懷裡,吸嗅他的味道。
他真討厭!昨天幹嘛來認她呢?如果他們的相逢只在三年前那一夜,她不會想他。
「其實你很『公式』哦。」她輕柔的說。
雖然無厘頭,畢洛卻明白,這是她的讚美。
「而你是我遇見過,最不公式的女孩。」他吻上她的發心。
「我喜歡你待過的地方。」她的眼神很溫柔。
「謝謝。」他靜靜說。
「我該走了。」兩人又互望一會兒,她終於說。
他看了腕表,即將十一點半。「我也是。」
「喂,才稱讚你公式,你又犯戒了。你不可以跟我一起離開啦!」婉兒白他一眼。
「可是我趕時間,中午和一個銀行團代表約好了餐敘。」他很無辜。
「不行,」婉兒霸道的說。「一定要讓我先走,你搭下一班電梯。如果不幸你出了大樓,我還在路旁招不到計程車,你也得裝作我已經遠去的樣子,不能來認我,要默默望樓頂一眼,惆悵地走開。」
「既然是你先下樓,我還在樓上,不是應該由你來默默望樓頂一眼,惆悵地走開嗎?」
嗯,好像有道理。
婉兒讚許地拍拍他臉頰。「孺子可教也!我就知道你還有救。」
兩人相視微笑。許多感覺,在眼波交融中,輕緩流過。
他會記得她站在晨光中的模樣。萬分性感,卻又清純無瑕,宛如方自海沫中誕生的維納斯。
「去吧!」他退開一步,也放開手。
給了他最後一個笑,讓他記住她最美麗的姿容,婉兒轉身離去。沒有說再見,也沒有回頭。
畢洛站在落地窗前,眺望整片大蘋果。
就這樣了。
她有沒有默默望樓頂一眼,惆悵地走開?
或許再過一個三年,他又會忘記她。
雖然如此想,但他明白,這回,怕是不會再像上次那樣容易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