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他還沒走?
婉兒身上只穿酒店浴袍,如貓般踩在地毯上,偷偷打開一道門縫。
「沒錯……你就照著做……八月之前把它撤出來……不,我覺得沒有必要再等了。」一個高大黑髮的男子在客廳裡緩步,說著電話。
再見他,婉兒仍然不知能否以「英俊」來形容。倒不是說他不好看,而是……怎麼說?太端正了!
他的黑髮修剪得宜,白襯衫,金袖扣,西裝褲,同色系背心……一切完美無缺!如果世界上有所謂「白領階級的樣板男人」,那麼他完全存合。
過於端正的結果,讓他像一間裝潢完美的樣品屋,美則美矣,卻不似人住的。又或者象海報上的男模特兒,即使帶著滿臉笑,也充滿距離感。
看得出來他也不是故意裝冷或裝酷,他偶爾也會牽起嘴角,甚至挑眉毛,做一些平常人都會做的表情。他只是……少了那麼一點「人」的感覺。聽他說話的內容,似乎在責備對方什麼,卻連聲調也平平的,一點人味兒也沒有。
她忽然想起他昨天晚上的樣子,衣著不整,黑髮濕漉漉的垂下來,頭上躺著一條浴巾,像個不修邊幅的大男孩。只是白天與黑夜,區隔就這麼明顯嗎?
從他的談吐氣度來看,似是一個事業有成的男人,但出出入入之間,又沒有成功商人的排場,教人捉摸不定。
陽光打在他烏髮上,泛起流轉的光澤。他收了線,話筒隨手往桌上擱,背後的存在感讓他轉頭。
他的客人性感得不可思議!
玉頰透出被熱水蒸過的紅潤,發稍正在滴水,地毯上有幾個微濕的腳印,連眼眸都水靈靈的,她就像一尊隨時會融化的玉人兒。
他忽然有種衝動,想拿張網把她環起來,以免她真的在眼前融化,遁入空氣中消失。
「早安。」他的笑容很平常,半點沒有洩漏心中的衝動。
偷窺被抓到了!婉兒在心裡扮鬼臉。講真格的,她現在還真有點糗。衣衫不整不說,連一點心理建設都沒有。
她慵懶地伸了個懶腰,也把狼狽感隱藏得很好。輸人不輸陣!這是她們愛面子一族的座右銘,裝也要把氣勢裝出來。
「你很煩人,你知道嗎?」
「哦?我做了什麼?」他感興趣地問,笑容更大了。
很好,看起來像個人多了。
「你應該在我醒來之前離開,在床頭遺下一張名片,一株玫瑰花,然後我們從此不再見面。」婉兒善良地解釋給他聽。「再不然就是讓我比你早清醒,偷偷摸摸溜走,等你醒來,心中有無比的扼腕,此後在世界各地尋覓我的芳蹤。」
洛忍不住笑出來。
他必須承認,她是一個可愛極了的女人,而且非常非常性感。
「聽起來很像好萊塢文藝片的公式。」
「我喜歡公式。有公式在,你就可以跟著前人的腳步走,不用自己傷腦筋,想著要如何處理接下來的尷尬。」婉兒吐舌頭扮個鬼臉。「而且你不覺得我們兩人從一開始相遇,就非常公式嗎?一位喝了酒的女郎,遇上一位解救她的男主角,兩人共享整夜雨露。」
他喜歡她的舌頭,紅潤小巧,真想湊上前吸吮一下。
洛欠了欠身,甩掉那些遐想。
「我讓你很尷尬嗎?」
婉兒拿出她老媽誆她老爸的標準姿勢,香肩斜倚著門框,兩隻手盤在胸前,沉思著。
「嗯……我不知道,我應該尷尬嗎?」不是「很」,而是「斃了」!
如果換成任何人,洛都會以為對方在裝腔作勢,但是她……他看不出來。
她的氣質太純真,也太嫵媚。嫵媚得像她已習慣從陌生男人的床上醒來,卻又純真得像個小仙女。他很少看不透一個人,尤其是這麼年輕的女孩。
而且,如果昨天光線夠亮,讓他先看見今晨的她,他不會碰她。木村紱子太年輕了,幾乎算得上「少女」。
「你今年幾歲?」他心頭一凜。
「現在才來擔心自己是否侵犯了未成年少女,似乎有點晚。」婉兒綻出邪邪的笑。
「幾歲?」他的笑容消失,整個人又「樣品屋」了起來。
「放心,已經成年許久了。」哇咧,快掰不下去了,快把衣服穿好,先閃人再說!她離開門框,轉進房裡著裝。
拿起上衣,正要褪下……不會吧?他居然跟進來看!
「先生,我要換衣服。」
「我不介意。」他好整以暇地坐在床沿。
婉兒對他假笑一下。廢話!如果換成他被她看光光,她也不介意。
洛的眼神漾著無比興味。有一瞬間,他在她眼中看見挑戰的神采,幾乎以為她就會這麼光明正大地接下戰帖,在他面前換裝。
但那抹神采一閃而逝,她向他皺皺鼻子,拿著衣服閃進浴室裡。
洛揉揉下巴,不由得讚賞。「這女孩沉得住氣。」
如何換衣服還是小事,重點是,她很聰明,不會讓一時意氣沖昏了理智,影響自己的權益。
他發現自己對她的欣賞增加了。五分鐘前,她還只是個比較可愛的床伴而已。現在,她的形象忽而立體起來,不再只讓他聯想到歡情。
「噹噹噹噹!」她換好衣服了,以一臉蓄意的甜笑走出來。要看就儘管看吧!死洋鬼子!小姐我穿好衣服要走人了。
「很美。」洛微微一笑,走上前輕輕擁住她。
極短的一瞬間,她似乎僵了一下,隨即放鬆下來。
看來她並不習慣男人的擁抱。他微蹙起眉,好奇而不解。
「你很喜歡皺眉頭。」婉兒發現。
「會嗎?」他自己倒沒感覺。
「看吧!現在又蹙起來了。」婉兒直覺地伸手去揉他眉心。
「別鬧。」洛側過臉避開,一種很威權、不喜歡別人對他胡鬧的姿態。
「我明白了,你只要心裡在尋思什麼,或懷疑什麼,眉心就會皺起來。」
「胡說。」他可是出了名的撲克臉。
「真的嘛,你自己看!」婉兒不理他的抗拒,硬把他拉到妝鏡前。「看,你現在是不是在皺眉?」
洛凝視鏡中的倒影半晌。
該死!他真的是!真是令人意外。
在他玩遊戲的世界裡,每個人都會試著從另一個人的臉上找尋線索。若讓一個不該的表情透露了聲息,很可能會害他損失慘重。
洛的眉蹙得更深。
「我是看人臉色的專家,你的道行還太淺了,別想瞞過我。」她得意地笑。
「我的道行淺?」洛差點為她的不知天高地厚而失笑。
「看,越皺越深了,越皺越深了!」婉兒指著鏡中的他大叫。「想我從小到大這二十二年來,憑著精湛的相人技術,不知多少次化危機為轉機,化屁股挨板子為頭頂被摸摸,此中訣竅,你是不會如我這般精通的。」
「你還真敢誇口!」他驀然按住她後腦,用力吻下去。
「唔……」婉兒為他突如其來的動作愣住。
洛不睬她的掙扎,雙臂越環越緊,吻也越印越深。直到她推憾的動作太大,他失去平衡,抱著她跌到床上。
他一個旋身,乘勢將她鎖在身上。衣服的襟口散開來,露出一片如雪的膚光。任何有血有肉的男人都受不了這種刺激,他深吸一口氣,吮上嬌紅的蓓蕾。
婉兒全身一顫,在他的唇與肌膚相觸那一刻,有一股細細的電流震盪著被他接近的區域。
「喂!放我起來啦!」她不敢再放縱下去。再下去就脫不了身,趕不上飛機了!
「不。」洛沙啞地拒絕。
「不然你想怎樣?」
「再讓我要你一次。」
「不讓。」婉兒堅定地拒絕。
「再一次就好。」洛輕啄她的唇角,溫柔誘拐她。
他已經忘了,自己五分鐘前還曾想過,不會碰她。
「不要。我已經洗好澡了,不想再洗一次。」婉兒比他固執。
「我陪你一起洗。」他輕咬她的耳垂。
「不行,洗太多次澡皮膚容易乾燥,皮膚一乾燥,我很快就不美了。」她很正經地說。
洛的眼睛眨了一下。在所有拒絕辭令中,她的理由是最有特色的,原來做愛會讓一個女人不美?
「你今年幾歲?」他忽然又問。
婉兒認輸了。他還真是鍥而不捨。「二十二。」
洛正在尋找一個讓自己放開她的理由,而他找到了。二十二歲的女孩,配他實在太年輕,他足足大了她八歲。
「想知道我幾歲嗎?」洛慢條斯理的站起身。
既然他已經從她身上翻開,警報解除,她把衣襟拉攏,不怎麼急著坐起來。
「三十。」婉兒直接猜。
洛的動作頓了一下。「你很喜歡讓我意外,這不是個好習慣。」
她猜對了!笑意漾上她的眉眼。
「早說過我是相人的專家。」她從小就環境特殊,母親是電影紅星,父親是白手起家的車業要人,外公是亞洲有名的飯店業鉅子,外婆來自黨政大老世家。
從小在她家中出出入入的叔伯阿姨太多了,工界、商界、政界、娛樂圈……如果鑽研遍一個行業的嘴臉需要十年,那麼她活的這二十多年,抵得過人家三、四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