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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凌淑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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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愛是種責任,給要給得完整,有時愛,美在無法永恆。

  愛有多銷魂,就有多傷人,你若勇敢愛了,就要勇敢分。

  拍!

  墨瑋按下停止鍵,清甜柔美的歌聲戛然而止,引來妹妹的側目。

  「這首歌很好聽嘛!」硯琳再度按下PLAY鍵。她們被困在下班的車潮中已經夠慘了,身旁的同伴又擺出一副晚娘臉,再不放點音樂來調劑心情,難保她老姊不會臨時想不開,來個衝鋒飛車、世紀大殉情。

  她開始有點後悔為什麼挑在姊姊心情不好的時候,答應陪她出來吃晚飯。

  「換卷錄音帶,別老聽這首歌。」墨瑋隨手抽出一卷國樂選粹扔給她。

  「幹麼?怕觸景傷情?你和歐陽大哥的膠著狀態還沒解除啊?」憑她自封的「冰雪聰明」,當然猜得出姊姊的心事。

  虧她最近在瘟生的家裡「玩」了好幾天,留下大把獨處的時間讓他們倆運用,偏偏兩人不懂得善自珍惜,她還能怎麼辦?仁至義盡嘍!

  「這幾天為什麼沒回來睡覺?」墨瑋不想討論心煩的話題,索性轉掉話鋒。

  「我談戀愛去了。」她老實招認,倒也不在乎姊姊知道她做了什麼「好事」,反正杜家出了一個拘謹女兒就夠了,用不著她再來湊熱鬧。

  她伸手朝頸際探去,卻摸了個空。今天早上瘟生送她一串渾圓晶潤的珍珠項鏈,據說是他母親的遺物,非常珍貴。對了,她記得自己後來把項鏈收進背包裡,而背包……

  「啊!」她失聲大叫。「姊,快快快,我把包包忘在你的辦公桌上了,裡面有珍貴物品,我們快點掉頭回去拿!」假如弄丟了,瘟生非剝她的皮不可。

  「你真是迷糊蟲!」照這種車流速度來看,回到公司肯定超過八點了,哪有人在?

  「快點啦,如果不是臨時被你拉出來吃飯,我怎麼會把包包忘在你公司裡?」硯琳努力擠出滿眶淚水感動姊姊。

  說來說去,弄掉包包彷彿是她的不對似的。墨瑋歎口氣,認命地掉頭加入反方向的車陣,循原路回到位於新店的公司。

  晚上八點,新店郊區的氣氛明顯地冷清許多。

  小型停車場上僅停著兩部公司的廂形車,沉寂夜色替安靜的空地增添幾抹陰森森的氣氛。

  「我找找看……」她低頭在皮包中摸索,剛拿出一串叮噹作響的鑰匙圈,立刻被硯琳搶過去。

  「我自己進去就行了,你留在車裡等我。」靈活的身影閃出車門,迫不及待地消失

  在建築物入口。

  「還是這麼毛毛躁躁的。」對於這個妹妹,她已經無話可說了。那串鑰匙圈上起碼有十支鑰匙,硯琳不知會試到民國幾年才進得去。

  管她去的!

  墨瑋靜靜等了五分鐘,越等越感到不妥,總覺得心頭煩鬱發悶,乾脆下車走走、透透氣。信步逛過車道,踏上前廳的門階,隔著玻璃大門發現守衛的座位空空如也。

  真是的!偷懶也不該偷得如此明目張膽。她搖搖頭,正要進去找出擅自離開工作崗位的警衛──

  「啊!嗯──」櫻唇猛然被一隻帶著異味的肥厚手掌箍住。她嚇得花容失色,手肘下意識往身後頂過去,嬌軀登時被另一隻手臂箍住。

  濃厚的酒味、汗臭味,夾雜濃重的體味包圍她的嗅覺。她的背部抵住一個癡肥的男體,馬上引發連串淒怖的聯想。

  搶劫、強暴、謀殺……

  她極力想掙脫對方的鉗制,奈何他的蠻力比她高出數倍,三兩下捉得她動彈不得。

  菩薩保佑。千萬不要讓硯琳這個時候跑出來!

  「喂!你過來看看,我們要抓的是不是這一個?」制住她的男子壓低嗓音呼喚另一個同伴。

  「好像是。」第二張猥瑣瘦小的臉孔走到她面前打量半晌,遲疑了一會兒,似乎不太能確定。

  「什麼叫『好像』!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我哪記得清楚她長什麼樣子?」瘦子向她身後的胖子抱怨。「前天晚上的場面一團混亂,到處都是酒瓶和拳頭,現在你的手又蒙住她半邊臉,我怎麼認得出來?」

  「哇靠!那你今晚找我出來綁個鬼呀!」胖子握拳朝瘦子揮過去。

  她突然感到腰際的壓力減輕,趁著此機會一腳踢向瘦子最脆弱的部位,閃過胖子的鉗抱直直衝向玻璃門。

  「噫──」瘦子痛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她……那個臭婊子踢我的子孫袋!」

  胖子三、兩步就揪回拚命掙扎的墨瑋。

  「這麼潑辣?看來她準是前天晚上那個女的沒錯!」

  「可惡!」瘦子總算直起身了,狠狠賞她一記鍋貼。

  墨瑋被他打偏了頭,眼前望出去一陣星星在飛舞。她甩了甩頭對準焦距,不期然間看見角落裡被綁成大肉粽的警衛。他彷彿被敲暈過去了──起碼,她希望他只是被敲暈了,而不是……

  「不要亂來,先帶她離開這裡!」胖子及時阻止瘦子的第二記巴掌甩過來。「你確定她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應該是她沒錯。我查過了,這裡是她姊姊上班的地方,剛才進去的女人有大樓鑰匙,應該就是她姊姊了。」

  硯琳!她霎時明白,他們要找的人是硯琳!被摀住的唇拚命嗚嗚叫出聲,試圖警告樓內的妹妹。

  「臭娘們吵死人了!快帶她走。拿她向江峰換回店面之前,咱們先找個地方好好樂一樂。」兩人哼哼哈哈邪鄙地笑出來,拖著她走向藏在角落的座車。

  一旦進入車子裡,自己的安全就真的失去保障了!她驚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拚命掙扎,不讓他們太輕易把自己捉上車。

  「操!臭娘們咬我!」胖子快失去耐性了。「你抓住她的腳!抓穩一點……那是什麼……啊!」他突然發出一聲慘叫!

  墨瑋只覺得身後傳來灼燒的感覺,甚至可以感到髮梢微微捲曲起來,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的同時,胖子忽然痛叫起來,按住她嘴巴的壓力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另一方面,原本處於昏迷狀態的守衛不知何時掙脫了綁縛,幾拳就打昏了弱不禁風的瘦子。

  然而,最叫她吃驚的人,其實是她妹妹硯琳!

  「小……小琳?」她瞪大杏眼,呆望著身後的女英雄,胖子躺在兩人之間打滾,痛得哇哇慘叫。

  「咳、咳咳──」硯琳咳了好幾聲,吐出舌頭緩和口中的熱辣感,眸中盈滿淌出來的淚水。「哇!好辣、好辣!」

  「你……你這是幹什麼?」

  「做實驗哪!」硯琳淚眼模糊地舉高武器。「瘟生說得沒錯!如果想學周潤發那招,純伏特加比台灣啤酒管用多了。替我謝謝你老闆的私人珍藏,OK?」

  ★   ★  ★

  急診室裡,轟隆撞開來的門板飛向灰白色的牆壁,再彈回氣急敗壞衝進來的男人身上。眾路病患、醫師、護士齊齊回頭,打量是否有人意圖上門踢館。硯琳隱約覺得這一幕「破門而入」的場景以前似乎上演過。

  「歐陽大哥,誰死了?」她一時忘記在醫院裡說話的忌諱。

  「死了?」雲開的臉色剎那間轉為慘白,比病人更像病人。「怎麼可能?電話裡明明說她只受了輕傷。」

  他彷彿聽見自己的心摔落成千萬個碎片的聲音。

  門外,第二個急驚風飛快衝進來,形成骨牌效應,撞上雲開的背部,再撞上一公尺外的硯琳。

  「怎麼回事?她們在哪裡?」溫道安及時穩住雲開。他的模樣並不比雲開好多少,雖然兩人都是西裝領帶的衣著,但襯衫已經團得稀縐,看起來簡直不修邊幅得可以!

  「你們有點總經理和副總經理的樣子,好不好?」歐陽大哥也未免太銅牆鐵壁了,她的鼻子一定撞扁了!

  門扉第三度被撞開,冒失的來人撞上溫道安,再撞上雲開,最後遭殃的人──想當然耳,是杜硯琳小姐。

  「溫先生,是你?她們沒事吧?」江峰上氣不接下氣。他一路飛車過來,途中還被三輛警車攔截。

  「我有事!」三個男人同時低頭,卻見硯琳蹲在地上捂著自己的鼻子。「你們看!流鼻血了!」

  溫道安急急將她扶起來。

  「琳琳,是誰把你打成這樣的?」他沾到她的鼻血,以往一向溫和的臉龐此刻劃上野蠻的神采。

  「你──們!」她掩住鼻尖控訴。

  診療室的門緩緩推開。

  「大家怎麼全都來了?」事件的女主角終於姍姍走出來。

  「瑋瑋!」雲開推開身旁擋路的人,一個箭步衝向她。「你還好吧?」

  她的嘴唇四周有些青紫,纖頸上也印著幾分瘀痕,最最令他光火的傷痕則位於左頰上。顯然某個不知死活的傢伙打了她一巴掌。

  打他的寶貝瑋瑋巴掌?士可忍,孰不可忍!

  「瑋瑋……」他心疼地摟緊她。多想替她承受今晚的苦難。

  兩個人冷淡多時,一場不大不小的劫難反而化解了彼此的僵局,又何嘗不是一種意外的收穫?墨瑋緊偎在他寬厚結實的胸懷裡,由他的體熱感受到汩汩傳來的柔情,柔情似水,化為兩道熱淚攀上眼睫,燙熱她的臉頰,偎濕他的襯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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