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輕聲笑了起來。渾沉厚實的嗓音在胸腔內翻滾,震得她的身體也跟著微微起伏。
「笑什麼?」他常常這樣神秘兮兮的,莫名其妙的發笑、莫名其妙的生氣,好像他知道某種她不曉得的秘密。
「沒事。」樓定風還是低笑個不停,抬高她的位置,在姣美微翹的鼻尖上啄了一下。「故事講完了,快睡覺。」
「什麼?你才剛起個頭而已,故事就說完了?」她可沒那麼好打發。「不管,繼續說下去!後來呢?後來你如何甩開她的?」
嫩蔥般的柔荑扶上他胸膛搖晃,他的心跳隨著大量分泌的腎上腺素和男性荷爾蒙而加速。 通、 通、 通──這個可惡的女人,老把他當死人!她當真以為他從來不「激動」的嗎?
通、 通、 通──
「咦!樓大哥,你的心臟跳得好快。」她詫異地翻到他身上,貼在他胸上傾聽。「怎麼回事?你覺得不舒服嗎?還是我問到你的痛處了,你想說慌?」
每回她做假想謊騙他的時候,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加快起來,和他現在一模一樣。
「不是,快點下去!」他不適地蠕動著身子。
她的氣息香美如同春日的銀白杏花,軟綿綿的俏臀抵著他的小腹部。他的每根神經敏銳地知覺到,毯子底下的柔體玉軀完全不著半縷衣物。他和她之間,僅僅隔著一條薄薄的底褲和敝舊的毛毯,只要輕輕一使勁,他可以簡簡單單掃除兩副身軀之間的隔閡……
他吞回一聲衝到牙關間的呻吟。
「快躺下來準備睡覺,你不想聽故事了?」努力裝出氣吼吼的口吻叱喝她。
「嗯!」他什麼?她嘟嘟嚷嚷地蜷回老位子躺好,一隻香肩掩露出毯子外,酥胸半抹。
他的視線直盯住天花板,努力說服自己:她什麼都不懂、她是章水笙,她什麼都不懂,她是章水笙,她什麼都不懂……
「後來那個女孩無意間發現我的身份,才知道原來我就是她男朋友掛在嘴上的仇敵的後代。」還是說話比較安全。
「她怎麼會發現呢?」水笙插嘴。
「有一天我留在宿舍裡打電話給石洲,她突然跑來找我,所以聽到我們的部分對話內容──」
「樓大哥,你太不小心了。」
「的確,我當時太過大意才放鬆了戒心,以至於……奇怪,你倒底是來聽故事的,還是來當影評的?」
「噢,對不起,對不起。繼續繼續,接著她有什麼反應?」
「後來我拚命向她保證,我對她和她男朋友的家人絕沒有惡意。」當然是謊言。「而且告訴她我再過兩天就要離開了,這次回來純粹是為了拜訪老地方、老朋友而已,希望她能代我保密,讓我安安靜靜地離去,而她答應了。」
「你相信她?」水笙懷疑的眼神打量他。樓大哥可能蠢到信任敵人的女友嗎?
「當然不信其實我當夜就打算摸黑溜走,所以等她轉身出去,我立刻撥了電話聯絡石洲過來接應,沒想到她比我快一步,當天下午她男友便帶了一群人前來捉拿我,為了逃過一劫,我只好從『雪……』那片產業後面的斷崖跳下海去,讓他們以為我摔死了。尤其夏季裡那片海域正好是暗潮流盛的時節,即使不摔死也可能淹死。他們搜索了好久,找不到我的人,八成以為我真死了。事實上我的水性很好,順著海流飄到另一處沙灘,待到天黑才和石洲會合離開那處所在。」
雖然他的言語顯得相當輕鬆簡單,但水笙可以感覺出情況的危急,當時樓定風的身後有追兵緊緊追趕,面前又橫互著摔得死人的懸崖,最後他唯有捨命縱身往下跳,情況當然是百分之百的驚心動魄。
「太壞了!」她忽然出聲。「那個女人真是太壞了,她差點害死你呢!她不守信用,明明答應了不出賣你的,結果居然食言,真是壞透了!」
他聽得哭笑不得,章水笙到底知不知道她正在臭罵自己?想當然耳她不知道。有趣!
「不能怪她,她顧慮自身和男友的安全,不能不去通風報信嘛!」更有趣的是,他居然為出賣他的小女人說起話來著。
「可是她喜歡你勝過她男朋友呀!怎麼可以翻臉無情呢?」樓大哥居然還護著那女人,可是他沒學乖,心裡可能還牽記著她呢!笨男人!
「你怎麼曉得她喜歡我勝於男朋友?」他忍不住想逗弄她。
「因為如果換成我,我一定選擇你。除了你,我誰都不喜愛。」她的語氣充滿百分之百的肯定。
「嗯。」嬌軟的身軀挪抬至他身上,輕緩在他下顎咬嚙一下。「樓大哥?」
「嗯?」
「我永遠不會跟那個惡女人一樣背棄你。無論以前你和我父親發生過什麼恩怨,我都不在乎,因為我完全不記得其他人的存在。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清媚的眼波灩成秋水。「好不好?樓大哥,答應我讓我跟著你。如果我父親以前對不起你,我可以代替他補償你,這樣不是很好嗎?」
「你的未婚夫呢?你應該還記得自己有一個未婚夫吧!」他翻身將她壓在底下,軀縫間密密切切地貼合,完全找不到距離。心與心,亦然。
「記……記得。」她的瞳中忽爾抹上倉亂和惶惑。「他……他還活著嗎?若真如此,他為什麼不來找我?如果……如果有一天他忽然冒出來,你希望我跟著他走嗎?」
「你想跟著他離開嗎?」他反問。
「不不不。」他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我只想留在你身邊,樓大哥,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不後悔?」
「絕不後悔!」她點頭。
水笙愛他!樓定風恍然察查出來,儘管她未曾說出口,儘管她可能不瞭解情為何物,然而她的一舉一情表達出來的情味,切切實實告知他她心中的愛意。
她愛上他了,多麼意外的意外!
而他,他該如何看待她的情牽?
水笙愛他,水笙愛他……他的腦中不斷重播這個念頭。漸次地,樓定風發覺,其實她愛上他的想法──不討人厭。
「好,我讓你留下來。」他俯首吮含他的紅唇,甜甜的氣息在兩人週身流轉。「不過有個交換條件。我們的關係必做某種程度的改變,你不能繼續留在山莊裡白吃白喝不做事。」
「咦?」俏臉登時垮下來。「可是你已經有園丁、司機、廚師、管家,還要我做什麼?」
他可別期望她掃地煮飯,否則難說倒大楣的人是她抑或他。
「你可以當小莉的副手。」他故意逗弄她。
「可是……可是我掃地的本事很差,掃不太乾淨。」慚愧得低下頭。
「要不然幫老程學洗碗煮菜好了。」
「可是……我上次烤了蛋糕,你說不好吃。」列甭提做出每天傍晚端上桌的精緻菜餚。
「否則你去幫──」
「有沒有任何只要動口不動手的職位。」她的算盤打得挺精的。
「有。」他考慮半天才提出符合她需求的工作。「女主人。」
「好好好,我就當女主人。」
「你能勝任嗎?」懷疑的眼神上上下下搜尋她,「你曉不曉得女主人份內的工作是什麼?」
「呃……」難倒她了。「你──你洩漏一下好不好?」
「可以。」灼熱的唇瓣猛地欺覆下來。
她重重喘了一口氣。什……什麼?女主人是這麼當法的?冰晶般的暖眸洋溢著為迷惑。樓大哥叫她當「這種」女主人,言下之意是──
她無暇細想太多。隨著順暢的呼吸逐漸窒息,身外長物一一地剝除。
纖埤香凝,無助地攀際著他的軀幹。
窗外,風雨蕭蕭飄搖;而窗內,熾情激烈亦纏綿。
波蕩,冷月無聲──
第八章
楓落、梅花起,梅殘、李杏白,時節在不知不覺間轉換,無論流光如何過去,朗朗乾坤總讓花色點綴得毫不寂寞。
泛晴波,淺照金碧。露洗華桐,煙霏絲柳,綠蔭搖戈,蕩春一色。
另一個楊花三月的流金島春季。
「騎馬真的很簡單!」姜文瑜鼓起三寸不爛之舌遊說她。「前幾天樓定風也教過你,只要把腳尖踩進馬蹬,輕輕一跳就上去啦!比吃飯還簡單。相信我嘛!」
「不要,我不敢……啊──」一個濕冷冷的馬鼻子突然湊過來頂了頂水笙的脖子,她驚跳起來,一個箭步衝出好幾分尺遠。「安史我,那匹馬想咬我。」哧得淚眼汪汪。
「它只是想跟你玩。」姜文瑜努力逼住冒泡的笑聲。原來水笙儘管看起來文文弱弱、秀秀氣氣的,百米短跑的速度也能叫人望塵莫及。「『飛毛腿』鬼靈精得很,樓定風花了大把銀子買它下來,就是要讓你騎的嘛!你死也不肯上馬,當然會嚴重侮辱到它的『馬格』。」
「不……不要,我不要一個人騎它。等樓大哥有空的時候再找他陪我上馬練習好了。」
說到這裡,她就忍不住怨恨起那則可惡的電視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