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高馭風迸出驚天動地大吼:「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麼?我的心血全泡湯了!」
湘語冷漠地將已毀的底片丟入一旁的垃圾桶內,看也不看他一眼,轉身就走。
「站住!」高馭風大吼,衝到她面前擋住她的去路。怒氣沖沖地逼問:
「你毀了我的底片,就這樣一走了之?」
湘語冷冷地盯著他,眸中一片冰寒。她輕蔑地望了他一眼,轉個彎由他身邊走過去。
「別想走。」高馭風立刻追上來,雙眼冒火地瞪著湘語,把她直逼到牆角。
儘管湘語在冷漠如冰,她不得不承認,這奇怪的男人竟給她異樣的壓迫感,但她仍維持一貫冰冷的神情問:「你想要做什麼?」
「你毀了我的底片,」高馭風振振有詞的控訴:「你必須賠償我。」
「笑話。」湘語嘴角揚起嘲諷的笑意:
「誰給你權力偷拍我的相片?我沒砸了你的相機已算客氣了。如果你硬要說我毀了你的底片——」湘語由皮包中抽出十元美金。
「我身上沒台幣,十元美金,夠了吧?」
高馭風按住她的手,撇撇唇,似笑非笑道:
「你以為十元美金就可以彌補我的損失?」
「那你想怎麼辦?」湘語生氣地縮回手,不去理會當他的手觸及她時那奇異的感覺……真可恨!一下飛機就遇到一大流氓!
「當我的模特兒,讓我拍一組照片。這樣我就可以稍稍忘記我所蒙受的『重大損失』。」高馭風好整以暇地檢視相機,再遞給她一瀟灑暢快的笑容。
「休想!」湘語冷冷斥道:「你這輩子都不用想。滾開,別擋路。」
湘語轉身想走,但高馭風的大手卻極不客氣地按住她的肩頭,完全控制她的行動。
「你做什麼?」湘語怒吼:「你再不放開我,我就要大叫了。」
「悉聽尊便。」高馭風懶懶地道:「我的車就停在那邊,我們上車再慢慢談。」
他扣住湘語的手,大跨步地往車子走去。
「你?無賴!放手!救命啊,救命啊!」湘語怒極地放聲大叫,這時湘芸和來接機的人一臉驚惶地跑過來。
「湘語,湘語,你怎麼了?」「姊!救我!他要綁架我!」
「高馭風?」湘芸詫異地指著他。
「咦,你不是谷湘芸嗎?」
兩人同時發出驚呼,湘芸一把「搶救」過湘語,目瞪口呆地盯著高馭風:
「高馭風,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何時來台灣的?」
「谷湘芸?」高馭風望著湘芸又望著一旁怒火沖天的湘語饒富興味的笑道:「太好了,你認識這個『恰北北』?」
※※※
「什麼重金禮聘而來的攝影師?什麼廣告界的鬼才?姊,你們的眼睛是有問題是不是?他根本是個騙子!而且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色狼!」
在湘芸住處中,湘語一邊打開行李,一邊仍一臉憤怒地批評高馭風。
「湘語,你別那麼說他。」湘芸試圖為他辯解:「也許高馭風有時的行為是比較奇怪,但他在工作上的傑出表現,確是有目共睹的。他從紐約念完藝術學院回來後,就一直在香港電影界工作,和一些大導演合作了幾部叫好又叫座的鉅著。這一兩年來,他所拍的片子往往在世界知名影展中囊括所有的大獎。他是全球各大導演心中不可多得的鬼才攝影師。這一次,要不是啟帆三番兩次飛香港拜託他,而且我們所提出的腳本也極具深度,可以吸引他,以他目前的地位,他才不可能來台灣幫我們拍這一支廣告。」
「那,你看,這是他這幾此在威尼斯影展、坎城影展中得獎的電影劇照。」
湘芸將一些劇照交給湘語。
「哼!這些片子是他拍的又怎麼樣?會得獎也不全是他的功勞啊,也許是本身劇本就好,或是男女主角的演出太好……
「總之,我絕不認為那種人有什麼實力可言。」
雖然湘語嘴上這麼說,但她心底仍微微驚訝……這些在國際影展上揚眉吐氣,屢建奇功的影片真的是他拍的嗎?
雖然她這兩年人在國外,但這些片子她並不陌生——因為,這些影片不但在威尼斯影展或坎城影展期間出盡風頭。在國外上映時更是造成轟動,就以這片「北京之冬」來說好了,在倫敦上映期間簡直是風靡全城、創下票房奇跡。
湘語還特地抽空去連看三次,當時,被影片那細膩內斂的拍攝手法感動得無以復加。
怎麼可能?這麼棒的影片怎麼可能是那種下流的急色鬼拍的?
湘芸微笑:「高馭風有時看起來瘋瘋癲癲,不按排裡出牌,但他的敬業精神、專業素養確是無可挑剔。所以,我的廣告公司才會費盡心思,無論花多少代價,也要請他來拍這一組廣告。啊,電話響了。」
湘芸接起電話,「喂?啟帆,嗯,我剛和湘語回到家。她很好,不用擔心。什麼?」湘芸突然臉色一變,匆匆瞥了湘語一眼後,急促道:「你等一下,我到房間聽。」
湘芸按下保留鍵,摸摸湘語的頭道:「早點睡,肚子餓得話,廚房裡有消夜,知道嗎?」
她迅速地回房接電話。
姊姊怎麼了?湘語疑惑地望著湘芸緊閉的房門,為什麼接到啟帆哥的電話後,臉色變得那麼緊張?
啟帆哥是湘芸的未婚夫。兩人交往多年,感情非常穩固,同是學廣告設計的兩人還合開廣告公司。雖然因資金關係,公司並不大,但憑著他們傑出生動的創意、新奇大膽的拍攝手法,仍在競爭激烈的廣告市場中,打出一片天下。
算了,長途旅行好累。她還是先洗澡睡覺吧。
湘語放下整理一半的行李,想去開熱水,這才想起:去國兩年,她根本已忘了這種熱水器要怎麼開?
「姊,」她走至湘芸房門前,正要敲門時,突然聽到裡面傳來湘芸還在講電話的聲音: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太過分了,上一回鄺董不是已答應我們『藍格珠寶』下一季的廣告仍由我們來做嗎?唐恩廣告竟使出這麼卑鄙的手段來搶生意?真是太惡劣了,憑他們的資金雄厚就妄想吃掉我們?那……啟航,現在怎麼辦?」
湘芸的語氣轉為憂愁:「高馭風到底答不答應幫我們拍攝?鄺董不只一次表示他非常欣賞高馭風的攝影風格,如果能請到他來執鏡,所拍出的作品一定能讓鄺董滿意。那我們就可保住鄺董這個大客戶了。啟帆,我們的客戶不能在被唐恩廣告或其他廣告公司搶去了,如果連藍格珠寶這種大客戶都……我真不敢想像我們的公司還能不能撐下去……」
「那現在高馭風那邊的情形到底是怎麼樣?」
湘芸的語調越來越焦急:「是!他是說他來台灣只是純渡假,但我相信只要我們夠誠意,我們提出的企畫夠好,一定可以讓他打破不輕易外接廣告的慣例,來接我們的案子。你最近跟他接觸的情形如何?什麼?他說不要高酬勞,要找到感覺對的模特兒他才肯拍?我的天!上次拿了一大堆高級名模的資料給他挑,他全不滿意。什麼叫『感覺對了』,教我們上哪找人嘛?」
湘芸又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你人還在公司嗎?這麼晚了,明天的到期支票?算了,我現在過去公司再談。」
湘芸掛上電話,湘語馬上離開房門口,坐在客廳假裝看電視。
五分鐘後,湘芸拿著外套走出來。
「姊,這麼晚了,你要去哪?」
「公司有點事,我過去看一下。」湘芸盡量輕鬆地微笑,走至玄關穿鞋。
「姊,」湘語跟上來,擔憂地問:「是不是公司……遇到什麼麻煩?」她知道以姊和啟帆哥在沒有雄厚的資金基礎下,要再競爭激烈的商場中,撐一間公司有多困難,每一部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沒事。」湘芸勉強擠出笑臉,「只是有一些事,啟帆忙不過來,我過去幫幫他罷了,我出去了,早點睡。」
湘芸關上大門。
※※※
我是太自私!太自私了。
夜晚一點,湘語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著。不是因為時差,而是姊姊和啟帆哥的對話令她擔憂。
自從我的腿出事後,我一直只想到自己,沈溺再自己的悲傷中,根本沒有想過姊姊。
不……湘語痛苦地抱著頭……應該說:自她赴英國學芭蕾舞以來,她一直就只想道自己,她的眼中只有自己、只有芭蕾,完全忘了相依為命的姊姊。
湘語十二歲那一年,雙親因並相繼去世,是大她六歲的姊姊湘芸一直保護她,將她帶大。
湘芸是個十分堅強的女孩,雙親出事那一年她也才十八歲,但一夕之間,她似乎完全長大了。她咬緊牙關,帶著湘語渡過難關,四處打工維持兩人的生活。她知道湘語酷愛芭蕾,不顧昂貴的學費,堅持要讓湘語繼續習舞,雙親留下的一些保險金,她一直拿來為湘語付舞蹈學費,並當日後湘語出國留學的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