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完電話後穎恩背靠著門板,全身的力氣彷彿全被抽盡一般,無力地滑落在地毯上——失神的瞳眸已流不出半滴眼淚,無邊無際的絕望毫不留情地襲向她——絕對寂靜之中只聽到一顆心,痛苦而清晰地碎裂——
* * *
他們一早便由威尼斯趕回羅馬的國際機場準備搭機返台。
機場本來就擠滿了許多旅客,再加上他們這一團的特殊狀況特別多,有轉飛德國的,也有轉往荷蘭繼續觀光的還有延長簽證及行李嚴重超重的。
凌飛似陀螺一般領著四派人馬,好不容易解決完所有的問題後,距離穎恩的登機時間只剩不到五分鐘了。
這種混亂的情形正是穎恩所希望見到的,她怕離別的場面,也怕凌飛追問婚事,更怕自己會忍不住在他面前哭出來。
凌飛忙著幫轉往荷蘭及德國的客人辦理手續,穎恩則請其他要回台灣的客人先入閘登機,她正要踏入出境閘口時,凌飛已解決了所有的事向她奔過來。
〔穎恩!」他扣住她的手,把她拉離閘口到另一角落,由口袋中取出戒指盒,焦急而不解問
〔這是怎麼回事?我不是把戒指交給你了嗎?」
今天早上穎恩趁凌飛忙成一團時,悄悄把戒指放入他外套口袋內。
穎恩沉默地注視他,雪白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突然,她冷笑一聲,淡淡地道
〔凌飛,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事,為什麼要說得這麼明白呢?我以為你懂——我們這一段,只不過是短暫且毫無意義的「假期戀情」罷了。」
〔假期戀情?」凌飛英梃的臉霎時變葛陰鷺沉聲問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怎麼會不懂?」穎恩不在乎地微笑
〔尤其對你這浪跡天涯的人而言這應是常常發生的事啊。在旅行中男女因寂寞而很自然地在一起,各取所需談一段短暫卻不用負責任的戀愛。各自回國後就把它忘得一乾二淨,絕不拖泥帶水。〕
〔住口!」凌飛狂怒地吼著,心痛且不敢置信道
〔你怎能這樣侮辱自己?侮辱我?更侮辱我們的感情。我們不是只追求一時歡樂的假期戀情,絕不是!在們甚至打算結婚要永遠廝守在一起呀。你怎能懷疑我?難道你認為我和每個帶團來的女領隊,都會談上一段不用負責的戀愛嗎?」
那句「要永遠廝守在一起」狠狠地戳痛穎恩的心但她不允許自己軟弱,更不許自己掉淚深吸一口氣繼續冷漠無情道
「你不必向我解釋你的交友狀況,既沒必要,我也沒興趣知道。放手!我要入閘登機了。」
〔站住!事情沒說清楚前你不准走。」凌飛緊緊地把她鎖在自己手臂中,不讓她離開半步,眸底熊熊怒火家要噴出來焚燒她。
「放開我。」穎恩冰冷,不帶任何感情地皺眉道
〔請你表現得有風度一點,不要這麼糾纏不清你不懂遊戲規則嗎?」
「去他的遊戲規則!」凌飛爆出驚天動地的怒吼,雙眸佈滿血絲,咬牙道:
「你要我怎能相信即將成為我妻子的女孩竟告訴我這一切只是我的自作多惰只是什麼該死的」假期戀情「不!我不相信!]
他像被激怒的獅子般抓著穎恩就往外走。
「你要做什麼?登機時間到了,放開我。」穎恩驚駭地大喊。
〔我說過——事情沒談清楚之前,你不准走!」凌飛的臉冷峻鐵青得嚇人,渾身佈滿滿危險的怒火,隨時都會火山爆發。
〔你瘋了!放手!」穎恩慌亂地尖叫,拚命使眼色給一直站在遠處的徐駿平。
徐駿平馬上衝到機場警衛旁不知說了什麼,只見兩個警衛立刻隨他衝過來
徐駿平衝過來大叫〔凌飛放開穎恩,讓她上飛機!」他撲過來「救」穎恩!兩人直奔向登機處,而兩個警衛則一左一右緊緊地抓住凌飛控制他的行動。
〔滾開——」凌飛聲嘶力竭地嘶吼「穎恩!回來!不要走!穎恩」
那呼聲是如此絕望痛苦,彷彿瀕臨死亡的猛獸,穎恩全身劇烈地發抖,淚如雨下——
「別回頭。」徐駿平緊拉住她,「一回頭,你就走不了了。」
「他——」穎恩顫抖地哽咽道「他不會有事吧?」
〔你放心我告訴警衛,他是你的男友送你來坐飛機情緒太激動了。」
凌飛!對不起!請你原諒我!對不起——穎恩在心底瘋狂地喊著——我是不得已的!我知道你經不會讓我走,唯有出此下策。
他們迅速通關,但在經過關卡那一剎那,穎恩仍清清楚楚地聽到凌飛絕望的吼聲,聲音是那麼破碎無助——
「穎恩,〕徐駿平看了她一眼,立刻嚇得道〔你沒事吧?你的臉好蒼白,穎恩」
徐駿平驚呼一聲——穎恩直直地倒在地上。
第十章
台灣南部一濱海小村落。
一楝古老樓房的二樓,穎恩獨自坐在陽台,對著懷中的一大堆相片發呆。
相片中全是她與凌飛的合照,在霧濛濛中的倫敦、在綠草如茵的劍橋大學、在精緻華美的楓丹白露宮、凡爾賽宮、在米蘭美麗的街道上——在羅馬、在佛羅倫斯、在威尼斯的歎息橋上——全留下他們緊緊相依的身影。
穎恩閉上雙眼,又想起在歎息橋上的那一幕她主動吻了凌飛,因她知道這是他們最後的吻,她吻得那麼深、那麼心痛且絕望。
相片中的凌飛是那麼神采飛揚、帥氣逼人緊緊摟住她,如呵護世間至寶般地保護她!兩人相互依偎,笑得那麼甜蜜燦爛——繾綣柔情由相片中盈盈流露。
淚霧再度襲上穎恩的瞳眸她眷戀地輕撫凌飛倨傲的濃眉、叛逆卻深情的眼眸——凌飛——凌飛——
天知道她是怎麼回到台灣的?那天晚上,她打電話請徐駿平幫忙一踏入登機門後她便直直地昏倒了,完全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台灣。
回來後,她知道凌飛一定會追來找她,所以她不敢再留在台北。她請可薰和湘提幫忙照顧花店!連夜直衝下來南部,躲在海邊的外婆家。
但這幾個晚上,每當她一閉上眼睛,便會聽到凌飛那絕望而痛苦的呼喚聲一聲又一聲地直直撞入她心靈深處。他不相信穎恩會離他而去,他不信他和穎恩的感情只是一場空——
凌飛——對不起!由你即將是別人的丈夫也即將為人父除了逃離、消失,我還能怎樣呢——
揪心的痛楚狠狠地襲向她,一滴淚水滑落在她的臂上,突然一陣上樓梯的聲音驚醒了穎恩。
她立刻擦去臉上的淚並慌亂地收好相片,還沒弄好,葉可薰的聲音已傳過來了「別收了,我們都看到了。」
穎恩轉過頭去,〔可薰,社瑩,你們怎麼來了?」
「來看你這死腦筋的傻瓜呀。」可薰在穎恩身邊坐下來,沒好氣地敲敲她的頭說
「你喲!再沒見過像你這麼死腦筋的人,明明喜歡人家嘛,想愛就愛!就去爭取呀。幹嘛失魂落魄地躲在這鳥不生蛋的鬼地方,哀聲歎息。」
「你胡說,」穎恩漲紅了臉,又慌又亂地反駁,「不是這樣的。」
「不是?那這是什麼?」可薰不由分說地由穎恩懷中搶過照片
「你這小丫頭心裡在想什麼我還不知道嗎?從歐洲回來後就像掉了魂似地,這帥帥的傢伙對不起你是不是?告訴我他在哪裡,我替你去教訓他!」
「可薰!」穎恩連忙抓住她這衝動的嫂子,「不是這樣你別亂來。」
〔穎恩,對不起。」杜瑩一臉憂愁道「我沒想到——請你幫我帶團會發生這些後遺症——都是我不好。」
〔不,瑩姊,你別這麼說。」
穎恩才急急要開口,可薰就打斷她通
〔杜瑩,安啦,你也不用覺得愧疚,這丫頭呀——樂在其中呢!你別看見她現在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在歐洲不知和人家談了什麼驚天動地的第六感『生不如死』戀——」
「葉可薰!」穎恩小臉通紅地大叫「你別亂破壞我的名節,我哪有?」
「哪沒有?」可薰賦賊地瞄了她一眼,突然搶過一張相片道
〔那這些養眼、纏綿的畫面是怎麼回事?你別告訴我這男的是陌生人,有這麼帥的陌生人快點介紹給我!」
「你——」穎恩搶回照片,羞得連脖子都紅了〔你不知道不要亂講啦。」
杜瑩也拿起其他的相片,正色道〔小恩,你和凌飛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他欺負你?若真是這樣,告訴我,我一定殺到歐洲去,絕不輕饒他。」
可薰馬上提醒社瑩
「喂,別忘了你的預產期怏到了,大肚婆是不適合當殺手的,這種事還是交給有「職業水準」的我來執行吧。穎恩,你老實告訴我們,你和凌飛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躲到這裡來,今天再不講清楚,我和杜瑩是不會走的。」
〔對呀。」杜瑩也點頭道「如果你不介意這裡變產房、你變接生婆的話。」
「我……」穎恩猶豫了半晌看情形,這兩個女人今天是非問個水落石出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