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瑜轉頭一看——嚇!這呆子竟在脖子上掛一紙牌,上面寫著:「拒吃!拒喝!」他的臉部仍朝向窗戶,似乎在睡覺。
心瑜看得目瞪口呆,哇!看來失戀對一個男人的打擊真是大得匪夷所思,不可思議吧!
心瑜忍不住仔細打量眼前這男人,坦白說,他長得還滿斯文帥氣的,和自己的「未婚夫」殷志浩比起來,雖然少了那份懾人的霸氣與自負,也不似殷志浩那麼高大出色;但卻多了一股令人信賴、令人想接近他的吸引力。
他的濃眉緊緊地糾結在一起,心瑜突然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女孩可以讓一個男人如此失魂落魄、萬念俱灰?
心瑜想得正出神時,冷不防身邊的男人卻拋來一句:「你看夠了嗎?」
突來的聲音害心瑜嚇了一大跳,這時她才發現——窗子上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那麼剛才自己死盯著這男人看的情形也……
該死!心瑜面紅耳赤地扭過頭,不打自招道:「你少臭美了!誰在看你?我只是在看窗外的星星。」
「窗外有星星嗎?」禹立綱饒富趣味地瞟了烏漆抹黑的夜空一眼,「這位小姐真是『別具慧眼』,我看了大半天居然不知道窗外有星星!」
心瑜漲紅了臉,正要反唇相稽時,空姐適時送上早餐。早餐很豐盛,有奶油麵包卷、生菜沙律、一杯優酪乳和鮮橙汁。
但禹立綱向空姐搖搖手,只拿了杯鮮橙汁。
「你又不吃?」心瑜睨他一眼,「看開點吧!天涯何處無芳草,何況以你這種長相,應該早就習慣失戀的打擊,練得『金鋼不壞之身了』!」
「閉嘴!你懂什麼?」禹立綱沒好氣地瞪她一眼,「唉!天底下的女人果然沒一個是好東西……」
「喂!你說話客氣一點!」原本端起咖啡的心瑜氣呼呼地放下杯子,「你媽不是女人嗎?你不是女人生的嗎?少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了!我現在終於知道你女朋友為什麼和你分手了?因為你目光如豆、言詞粗鄙、囂張自大、自以為是……從不自我反省,中華民國就是有你這種人,社會才會敗壞……」
斐心瑜亂七八糟地罵了一堆後,禹立綱卻半點反應也沒有,只是由皮夾內抽出一張照片看得出神,突然,他握住相片的兩端,正要用力一撕——
「你幹嘛?」心瑜眼明手快地將照片搶過來,定睛一看——這女孩好漂亮!標準的清秀佳人,長髮、大眼睛、瓜子臉,整個人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很需要男人來保護她的模樣。
「這就是你的女朋友?」
「已經不是了,應該說……從來不曾是吧……」禹立綱苦澀而自嘲地一笑,「我追她追了十幾年,由她還沒上高中就喜歡她;她去美國唸書後,只要她在越洋電話那一頭哭,我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飛過去陪她……沒想到,她還是嫁給了別人。」
「也許她覺得那男的比較適合她吧。」
「他哪裡適合她?」禹立綱低吼道:「雯雁被那男的騙了!全世界除了我,她再也找不到這麼愛她的人!」
「你小聲點!」心瑜壓低聲音道:「老兄,我現在終於知道你的問題出在哪裡了——你太自以為是了!沒錯,你以為自己已經很愛那女孩,所以那女孩『也應該』愛上你,絕不可能再去接受別人的感情,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給那女孩的愛是她所需要的嗎?你愛她的方式是她喜歡的嗎?」
禹立網瞬間一愣。
「這麼說吧……」心瑜又道:「你一直以為自己是最愛那女孩、最瞭解那女孩的人,對不對?可是那女孩喜歡什麼樣的人、需要什麼感情,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對不對?所以,當她真正喜歡的男生出現時,她為什麼不可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禹立綱喉頭一梗,說不出話來,他很想駁斥斐心瑜的話是荒謬歪理的,可是他就是擠不出半句來……
「同意我說的話嗎?」心瑜緊盯著他,瞳眸中一片澄澈,「人們總喜歡把自己的『癡情、執著』偉大化、神聖化;可是卻忘了一個最重要的先決條件——對方需不需要你這份『癡情』?」
一瞬之間,禹立綱原本亂紛紛的腦中閃進了一些什麼東西……他不得不對這女孩刮目相看,自己苦苦執迷了十幾年的心結,竟被這初識的女孩三言兩語就犀利道破?!
沒錯!桑雯雁的確從沒說過她喜歡自己,他們甚至從未正式交往過。雯雁也一再暗示要他死心,她對禹立網向來保持著客氣而疏遠的距離……
只是禹立綱一直以為自己可以用時間及癡情來感動她……
唉!
「學姊,謝謝你來接我。」
心瑜下飛機後,她以前的學姊,同時也是任教於「聖心女中」的老師」江瑞君即至機場接她,送她回來聖心女中的教師專用宿舍。
心瑜就是接了聖心女中的聘書才回國的。
「不用客氣,你來聖心教書我才高興呢!以後大家都是同事了。」江瑞君幫心瑜打開窗戶,這是一間采光相當良好的宿舍,環境也十分清幽。
「心瑜,你在舊金山市立大學唸書的心得如何?很有趣吧!」瑞君問。
「有趣是很有趣啦!美國和台灣的教育方式不同,各有利弊嘛……」心瑜打開大行李箱後又想到一件事。
「對了,學姊,我有禮物要送你。」
心瑜又拿起隨身的皮包,要由裡面找出要送學姊的禮物,在機場買的「三宅一生」香水。
瑞君突然掩著嘴,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心瑜……我相信你在舊金山過得一定十分……『有趣』……相當『好玩』……」
心瑜詫異地回過頭,不明白向來端莊文雅的學姊為何笑得如此歇斯底里,但當她看清自己攤在地上的行李箱……裡面的衣服時,忍不住尖叫。
「天呀——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行李內,全是男人的衣服,正中央還放了好幾件色彩繽紛的BvD子彈型內褲!
一旁的學姊已狂笑得快昏過去了,隨時有休克的危險!
「學姊……聽我說……這不是我的……」心瑜的眼睛瞪得比鹵蛋還大!「我絕對不會買這麼沒有氣質的子彈內褲……不不!我是說……就算我要『收集』也不是『收集』這一款的……不——」心瑜哀嚎,「天呀!我到底在說什麼?!」
江瑞君邊狂笑邊擦眼淚,「心瑜,你已經是成年人了……學姊也不是老古板……實在不應太大驚小怪,可是……」
瑞君極力壓住又要爆發出的大笑,好不容易才道:
「可是……就算你那麼思念你在美國的男朋友,你也不該把他的內褲全拿回來……『睹物思人』呀!」
「學——姊!」心瑜臉上的紅潮「刷」地一路直紅到腳底板去!喔!她要昏過去了……誰來告訴她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說過了,這真的不是我的東西!老天……這該死的行李箱究竟是誰的?」
心瑜托著頭,非常用力、用力地思考,半天後終於大叫,「我知道了,我知道它是誰的!」
「誰的?」江瑞君好奇地間。
「那個男人!」
「哪個男人?」
「飛機上那個男人!」
江瑞君同情而哀傷地望著她。
「心瑜,你……真的這麼『飢渴』嗎?連飛機上偶遇的男人,你也不『放過』,還把他的內衣褲一併拿回來做『紀念』……」
「學姊!」心瑜大叫,「拜託!你想到哪兒去了?事情是這樣的……
她詳細地把事情經過告訴江瑞君。
心瑜想起來了——下飛機後,她和禹立綱各自領了大件行李,他們交換姓名SayGoodbye後就打算分道揚鑣了;但當時的人實在太多了,心瑜的學姊來接她,禹立網好像也有兩個朋友來接……情形一片混亂。
一定就是那時提錯行李箱的,心瑜可以肯定,因為她和禹立綱的行李箱都是硬度、黃線相間的款式。
「這不行!我要馬上找他換行李!」心瑜大叫,「過兩天就要開學了,我不能穿西裝、打領帶去見我的學生。」
「這也很好啊。」江瑞君幽默地說:「現在流行中性打扮,或許你還可以一炮而紅!女校嘛!沒有半個男生,那些小女生一定會迷死你,把你當偶像,還寫一大堆情書給你。」
什麼嘛?心瑜沒好氣地睨瑞君一眼,唉……這年頭的「友情」真是愈來愈不可靠……
還是自力救濟吧!
她在行李箱內東翻翻、西翻翻,終於給她翻到一張名片——禹立綱!
那個傢伙的名字。
「威格國際廣告公司」?心瑜按照名片上的電話號碼打過去,「喂,請接禹立綱先生。」
總機小姐有禮地道:「對不起,禹經理目前正在休假中,還沒來上班。」
「謝謝。」心瑜沮喪地掛上電話,唉!她早該知道……他人才剛下飛機,哪有可能馬上去公司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