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去呀?」
「嗯,十月假期多,我們兩個安排一下就可以走了!〕唐衡親密地說:「我們也很久沒出外度假了,這一次再去尼斯,舊地重遊。」
阿巴真是個有趣的人,他在信中還說——
小伙子,把那個來過尼斯的女孩也帶來吧,我這老頭眼光利得很,
知道你一定有辦法拐到她的。
* * *
就在他們興匆匆的準備赴尼斯之前,一個突來的消息卻像炸彈般在他們面前炸開。
兩人歡天喜地的買了一大堆要送阿巴及莎莎的禮物後,一回家,卻發現信箱中躺著一封信。
收信人是唐衡,寄信地址是日本福岡,霎時,他們的心開始往下沉……
唐衡麻木的拆開信,死死的盯著信紙讀了好久似乎仍看不懂;葉湄忍不住接過來,一片死寂迴盪在空氣間,她平靜的看完信。
「去吧!去改個機票。」她平靜的說道。
奈江醒了,她要求見唐衡。
* * *
是機艙太冷嗎?葉湄向空姐要了毛毯後仍止不住的發抖,一雙溫暖的手穿過毛毯覆蓋住她,他盯著地,一字一句的說:「答應我!無論發生任何事絕不放棄,我們一起來面對!」
葉湄癡癡看著他,無言的倚在他懷裡。
飛機飛三個多小時就可以抵達日本了,第一次,她嫌飛行的時間太短,她但願飛它二十個小時、三百個小時!能多倚著他一秒就是一秒!
一到福岡,她不知未來會如何……
能跟一個死過一次的人再爭嗎?葉湄自問。她真的做得到嗎?
* * *
一到福岡空港,事先聯絡好的霧子立刻迎上來,她緊緊抱著葉湄,以同是女人的心情來憐惜她。但霧子也告訴他們另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奈江早就醒了,早在三個月前。
「那為什麼過了三個月才要求見我?〕唐衡問。
「我也不知道,相信除了她自己也沒人知道吧!」霧子一臉茫然,「她一醒來原本桐島伯母就要叫你回來,誰知奈江竟然激烈反對,她說過一陣子再說……唉!誰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前一陣子,她還回京都外婆家住了快一個月,回來後就說要見你了。」
唐衡和葉湄對望一眼,默默無言,只是把對方的手握得更緊。
車子到了桐島家了,一樣的場景,一樣的心情,葉湄鼓足勇氣跨人門中。
日出子見到葉湄時,臉上帶著驚訝和譴責,她對著唐衡說:「為什麼又帶她來?奈江好不容易才醒過來的!〕
葉湄無言的低下頭,倒是桐島伯父在一旁說:「唉!現在別說這些了,先讓阿衡去看看女兒吧。〕
日出子歎口氣,「阿衡,你跟我來。〕
唐衡緊緊地盯著葉湄,灼灼地說:「等我回來!〕
她無力地倚在牆角,看著唐衡一寸寸沒入紙門中,一寸寸走出她的視線……
* * *
穿過仿中國式的迴廊,日出子站定在一扇松香色的紙門前。
〔奈江在裡面!阿衡,答應我,」她幾近哀求的說:「不要再刺激她、再傷害她了?〕
唐衡無言的點點頭。
他拉開紙門,突來的光線令他一時睜不開眼;定定神後,他看到了端坐在窗旁的奈江。
她穿了件素色的日式單衣,頭髮長長了,依然蒼白瘦削,但氣色已好多了。
一時之間,他竟有恍如隔世之感,不太確定眼前的人真是跳崖後的桐島奈江。
「怎麼了?不認識我了嗎?〕奈江先開口。
「不……你……身體好多了嗎?〕
「還好吧……」奈江的聲音仍似以前,但聲音中透著一股虛弱,「定期回醫院做檢查,我自己知道我會好的。」
「奈江……我……」唐衡艱困的說:「應該說我對不起你……」
「算了,現在別說這些,」奈江淡淡的打斷他,「喝碗茶吧。」她熟練的為他斟茶,茶碗仍是上等的志野紅藥色茶碗。
「病好了之後,媽媽一直很擔心我不能恢復得像以前一樣,現在看到我仍這麼愛喝茶,她好像放心多了。」奈江自我解嘲道。
唐衡看到自己座位旁還有一套整齊擺好的茶碗,他疑惑道:「待會兒還有客人要來嗎?」
「是的,一個也很重要的客人。〕奈江神秘地一笑。
奈江不再說話了,優閒的喝著茶,欣賞院子裡迎風曳動的菖蒲花和美人蕉;又過了一盞茶的工夫,他們只是沉默的坐著,奈江才開口,但眼睛仍不看他。
「醒過來的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她收回停留在院子裡的眼光,又回頭看他,「葉湄也來了吧?〕
〔是的。」唐衡心下一驚。
「那就請她進來啊!我也想見見她,」奈江似笑非笑道:「那套茶碗就是為她而準備的,她是我另外一位客人。〕
「奈江?〕
〔不要擔心,」她笑道:「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還怕什麼?雖不成我還能把她殺了?小春,」她喚著門外的女傭,「去請葉湄小姐!〕
* * *
〔奈江要見我?〕
幸子及霧子部陪著她,三人面面相覷。
霧子拍拍她的手說:「去吧!唐衡在的——〕
葉湄一路上心情七上八下的,她實在想不出奈江為何要見她?她想做什麼?羞辱我?還是當面哀求我?
小春恭敬的為她拉開紙門,「請進!〕
她一抬眼,立刻遇上奈江的視線。
「請坐,喝杯茶吧。」奈江沉靜的說。
葉湄細細打量奈江,由衷的說:「奈江,我……很高興你好了……〕
「我也很高興你能來,〕奈江淺淺一笑,「因為有個很重要的東西我一定要親手交給你。」
「哦?」
當著他們兩人的面,奈江自衣袖中取出一樣東西——那只古玉鐲!
「啊!」葉湄和唐衡同時驚呼。
「我知道這是我生病時你給我的,」奈江把玩著它,「後來媽媽幫我戴在脖子上,醒來後,看到它我全明白了。葉湄,這是你的,現在我將它還給你,它永遠是你的。」
「奈江?」
奈江凝神看著她,將玉鐲送入葉湄手中。
「玉鐲的意義重大,謝謝你在我最困難的時候,讓它陪著我,度過那個生死關頭。」
〔奈江,」葉湄難以置信,「為什麼……」
奈江平靜的笑道:〔這三個月來我想了很多,沒錯,在跳崖之前我很憤怒、很嫉妒,我一直認為自己是最愛唐衡的人,他也應該理所當然的愛我,但當我醒來之後……我彷彿全被掏空了一般,我開始面對自己,認真地問自己:這種像刺蝟一般的『愛』,到底有什麼意義?最可怕的是,我這只刺蝟不僅刺傷了別人,更深深的刺傷自己……〕她閉上眼睛,「我永遠不會忘記,當我醒來後,第一眼看到我媽媽,她那種喜極而泣的表情!」我想了很多,後來找到京都去,在金聞寺附近客居了一個月,我找到我想要的答案。一直以來,我的『愛』太極端、太可怕了,它強烈到險些焚化了我,就像金閣寺因美得離奇而曾遭火焚的命運,但現在,它原始深沉和包容的美深深撼動了我,我方才明白,愛情不應是有危險性、傷害性的,如果我選擇的愛人方式是這樣,那我根本不配去愛一個人!葉湄,」她執起她的手,「對不起,我曾那麼無理的介入你和唐衡之間,我……曾做出那麼多可怕的事,對不起!」
「奈江,」葉湄已是熱淚盈眶,「你……別這麼說……」
「唐衡,」她也牽起他的手,覆在葉湄的手掌上,「我也要向你道歉,為我以前的行為……唐衡哥哥,」她熱切的說:「你還願意當我的唐衡哥哥嗎?〕
唐衡的大手緊緊環住葉湄和奈江,「永遠都是!你永遠都是我和湄最親愛的小妹妹!」
「噯!葉湄,你別哭嘛!」奈江笑道:「你應該祝福我才對啊!我才二十五歲,我等不及要談一場真正屬於我的戀愛!〕
* * *
在被楓葉染紅的十月,唐衡和葉湄在小樽舉行了一場浪漫別緻的婚禮。
婚禮上除了艷驚四座的新娘子之外,還有個特別出色的靚妹——桐島奈江,她穿著美麗的和服,笑容可掬的幫大哥、大嫂招待親友。
「那個漂亮的女孩是誰啊?」
「聽說是新郎的乾妹妹呢,更棒的是她還沒有男朋友!」
「真的——好!太好了!」
一時之間,奈江成了全場未婚男士最大的注目焦點。
至於這對新人呢?他們正忙著呢!忙著一舉行完婚禮就立刻飛去度蜜月,至於蜜月地點……不用猜,當然是尼斯了!
一個美得注定要發生浪漫傳說的地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