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告訴你我是誰!」楊健從來不曾拿自己警察的身份「欺壓」人,但這會他正 微微的掀開自己西裝的衣襟,露出了他的槍套!楊健看著那男孩,臉上掛著嚇人的笑意 ,「如果我是你,我就絕不會如此的囂張,如此的猖狂!我這個人一向話不多,但如果 你要我再說得更清楚、更詳細一些的話……」
「楊健!」沉幼婷差點就朝他的小腿踢下去。
「我懂!我懂!」那男孩丟下話,便沒命似的逃了。
「你……」沉幼婷抓狂了。
「走!」楊健發出了他的最後通牒,拖走了她。
※※※
一出舞廳,沉幼婷馬上對楊健拳打腳踢,她已經顧不得他們是在馬路邊、顧不得是 在出糗,這會如果不給他幾拳,不好好的踢他幾腳,沉幼婷實在嚥不下這口
氣,她實在無法對自己交代。
本來以為給沉幼婷捶上個幾拳、踹上個幾腳沒什麼,因為一個小女子能有多大的力 量?但是楊健卻忽略了她的憤怒、她的火氣、她的恨意,所以在承受了沉幼婷幾拳、幾 腳之後.他不得不把她拉到一面牆邊,不得不用自己的身體去固定她像小野貓似的掙扎 軀體。
「夠了!」楊健不想火上加油,所以語氣還算平順,沒有火氣,「妳在演『全武行 』啊?」
「如果我能夠,我希望能打死你、踢死你!」沉幼婷喘著氣,什麼惡毒的話都罵得 出來。
「不要這麼狠行嗎?妳當妳自己是大姊頭啊?」楊健還在取笑她,出了舞廳後,他 整個人反而冷靜了下來。
「放開我!」沉幼婷說,不想和他「貼」在一起。
「妳保證不再使用武力、暴力?」楊健說。
「我什麼都不保證!」她拒絕交換條件。
「那……」他苦笑,「我只好繼續……」
「你不怕我告你!告你欺負良家婦女、告你濫用職權、告你假公濟私!」沉幼婷可 以感受到由楊健身上傳來的一股熱流,她發現自己……竟有些無法抗拒。
「我還告妳傷害呢!」楊健以牙還牙。
「你去死!去下地獄!」沉幼婷咬牙切齒的喊道。
「換點新的詞吧!」他不甩她。
「你癱瘓、你不能人道、你……」沉幼婷口無遮攔。
「太毒了吧!」楊健好笑的說。
沉幼婷突然一個深呼吸,發現自己和楊健實在太親密、太接近、太……「那個」了 ,雖然這是晚上,但他們畢竟是在馬路邊,她可不想被控告妨害風化。
「楊健。我已經冷靜下來了,你可不可以放開我?還是你一向喜歡這樣占女人便宜 ?」沈幼婷故作平靜狀。
「妳確定妳真的冷靜下來了嗎?」楊健小心的移開了些自己的身體,但仍抓著沉幼 婷的雙手,以防她說話不算話。
「我不笨!不會傻得想要雞蛋碰石頭。」沉幼婷一副很有自知之明的表情。
「有些人就是喜歡逞強。」他不太相信她。
「楊健……」沉幼婷近乎哀求的聲音。「我輸了!我向你認輸,行嗎?我是個討厭 鬼、是個惹人嫌的女孩……」
「行了!」楊健完全的放開她,並且小心翼翼的退後了一步,「我們休戰好嗎?妳 舞也跳了,也出來喘口氣過了,應該收收心了!我必須專心才能抓到兇手,妳這樣弄得 我心神不寧,成天煩個沒完……」
「不要把你的低能、你的昏庸、你的遲鈍、你的愚蠢、你的腐敗、你的辦事不力全 怪到我的頭上!我一定是倒了十八輩子的楣、一定是上輩子沒有燒好香,否則台北一大 堆的警察,我居然碰上你……」沉幼婷抱怨連天的嚷道。
「天啊!妳罵起人來可真溜!」楊健算是開了「耳界」,潑辣、凶悍的女人他不是 沒有見過、不是沒有接觸過,但論起誰是第一名那鐵定是沉幼婷。
「我還有更難聽的,你願意聽嗎?」她又吼。
「我們回家!」楊健無可奈何的說。
「回家?」沉幼婷一肚子的辛酸、一肚子的人,這會全都爆發出來了,「我的『家 』在哪裡?我的家在加拿大嗎?因為我的父母、兄姊全在那!但那裡又沒有我待的地方 ,那裡容不下我!而台北……除了一幢漂亮的房子,我也沒有『家』,如今我卻連那幢 漂亮的房子都無法回去,你還敢和我提到家?」
「沉幼婷……」楊健的心一震,這次卻是因為她的痛苦、她的真心話,其實她也只 不過是一個敏感、脆弱、強裝堅定的女孩,她的內心其實並不像她的外表這麼灑脫、這 麼滿不在乎。
「而說到你的家……」沉幼婷的眼睛蒙上了一層的白霧,「那裡對我而言只是一個 安全的『監牢』!」
楊健無話可回,其實如果換個角度、換個方式。他應該可以和她好好的相處。
「現在我跟你回去,」她的眼中有恨,「但總有一天我可以和你徹底的一刀兩斷, 永不再見面!」
聽了沉幼婷的狠話,楊健竟一陣心悸,他……竟無法一笑置之!
※※※
漆黑的海邊,只有繁星、月亮的夜晚。塗忠銘和楊依靜在一塊大石頭上靜坐,這種 寧靜、溫馨的感覺頗美,好像一切世俗的煩擾都被棄置於一旁,好像世界的美好和希望 被找回了一些,從來不曾和女人如此赤裸裸地分享內心世界的塗忠銘,此刻真是感慨良 深。
以前他流連的地方都是酒廊、卡拉oK、俱樂部的聲色場所,塗忠銘沒有想過帶女人 到海邊,沒有想過要在海邊數星星,這不是他的格調,不是他會做的事,但和楊依靜一 塊出來,他的車就不知不覺,好像有自己主見似的往海邊跑……梅風吹著楊依靜的短髮 ,由於她像女學生般的髮型,使得她看起來年輕而且荏弱,但是塗忠銘知道,她絕對是 個外柔內剛的女人。
「塗忠銘……」楊依靜側過身去看他,「談談你的家人吧,你都知道我的家人,我 卻對你的家庭一無所悉。」
「沒什麼好談的!」塗忠銘把煙蒂彈向了大海。
「你總不會是孤兒吧?」她試探的問。
「我不是!」他簡單道。
「你總有兄弟姊妹吧?」楊依靜追問。
「一個弟弟。」一個令他心痛、令他沉淪、令他不能好好過日子的弟弟!
「除了弟弟呢?你的父母……」她很小心的說著。怕刺傷塗忠銘,「他們對你的… …」
「不走正途?」塗忠銘看著她,笑著接口。
「你不是壞人!我知道你絕不是,所以找想……」楊依靜一副滿瞭解他的表情,「 你可能有苦衷。」
「什麼苦衷?」除忠銘自損的笑道。
「你自己說啊!」她鼓勵的說。
對塗忠銘而言,楊依靜有她獨特的價值,她不只曾救了他一命,而且她從不曾貶低 過他、輕視過他、用異樣的眼光看過他,楊依靜甚至可以令他掏心掏肺。
「我來自破碎的家庭……」塗忠銘沒啥表情的說,將他平日最不願示人、最不願見 光的事攤在她的面前。
「我想也是。」楊依靜淡淡一句,沒有其它任何評語,她的淡然表示牠的包容、她 的瞭解、她的體諒!楊依靜沒有大驚小怪、沒有故作同情,一個拿筆的人,什麼故事沒 有寫過,在她筆下的人物。遭遇淒慘的多得是。
「我父親坐牢、母親離家出走……」塗忠銘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所以你和你弟弟相依為命?」楊依靜動容的說。
「可以這麼說!」他面無表情的道。
「所以你才會走上……」她以為塗忠銘是為了要撫養弟弟,「你其實可以找一份好 工作,省一點的話,你們兩人的生活應該不是問題。」
「我不是為了生活才『下海』。」塗忠銘笑了笑。
「那麼你是……」這楊依靜就想不通了,既然不是為了生活,既然不是為了日常所 需的花費,那他實在沒有理由不腳踏實地,他明明應該是那種可以吃苦、可以耐勞、可 以用自己雙手開創出一片天地的男人!
「我是為了我弟弟……」他決定說個清楚。既然都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了,「他不走 正途,火爆、莽撞、常闖禍鬧事,所以為了保護他、為了盯著他,我只好……只怪我無 法勸醒他,只怪我沒有好好盡到做哥哥的責任!也許我沒有給他一個好榜樣,所以他才 ……」除忠銘有的只是自貢,他沒有怪自己弟弟的意思。
「但他不是小孩子啊!」楊依靜替塗忠銘打抱不乎,「他應該能對自己負責!」
「他看多了社會寫實片,心想有一天要當『大哥』,要威風一下,而我無法扭轉他 的觀念,兄弟倆也不知吵過、打過幾回,但我就是改變不了他!」他心痛的說。
「所以你賠上了自己?」她一副惋惜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