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頭一陣緊縮,不管對與錯歸屬為何,任誰都不該讓這麼一個年輕、燦爛的女孩傷成這樣,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拭去她嘴角邊滲出來的血絲。
看著她愈來愈蒼白的臉色,再摸摸她愈來愈弱、幾乎快摸不到的脈搏,夏啟倫想起以前學過的CPR(心肺復甦術),他想也不想的就解開女孩的皮衣扣子,沿著肋骨膜向心窩凹陷處兩指的距離,以掌根施壓,開始規律的按壓女孩的胸部……
他不曉得自己做了多久,總之,好不容易才又感覺到女孩正常的心跳,可是……怎麼又沒有了呼吸呢?他心內詛咒該死的救護車竟然還不來,他害怕這樣一個美好的生命就要從他的手中溜走。
不!絕對不能!
夏啟倫又開始對女孩施行口對口的人工呼吸,他願意試任何方法,只求能把她救活,十多次後,才見女孩漸漸甦醒過來……
"好痛啊……"女孩的叫聲有些微弱。
"躺著別動!"
女孩雖然虛弱、暈眩,但是堅持要站起來,夏啟倫只好扶她起來。
"我的車呢?"唐頌雅有些著急的問。
夏啟倫用眼光表示了一下。
唐頌雅立刻看見了她躺在地下的愛車,車燈碎了、照後鏡歪了、前輪更是整個都變形,好好的一輛車簡直都快成了一堆廢鐵,那真是她的車?!
"是你撞我的?"她的口氣不甚友善。
夏啟倫清楚事情的錯不在他,但看了她的狀況之後,現時他不想和她吵架,於是他口氣溫和,甚至面帶微笑的望著她,"不是這樣吧?!我在你前面,怎麼撞你?"
"那麼是你害我撞上的?"唐頌雅又說,反正換個說法總可以。
夏啟倫還是耐心的保持著笑容,"好像也不對,我是遵守交通規則,紅燈停下來。"
"我明明記得還沒變成紅燈,是你突然煞車。"
"號志要變了,我是應該停下來。"
"那你一定是剛上路的菜鳥,才會在號志要變了的時候停下來,天啊!"唐頌雅一臉埋怨自己的表情,怪她自己的運氣背,居然教她給遇上這種倒霉事,"為什麼教我碰上,為什麼是我?!"
"喂,你這麼說……"夏啟倫實在很難再保持風度。
"叫了警察嗎?"她逕自打斷他的話問。
"救護車可能也快來了。"
"叫救護車有用嗎?真要有什麼的話,我看我也會被塞死在路上的!"她嘲弄的說。
"你還好吧?!"夏啟倫關心的問。
唐頌雅這才注意到他一直扶著她,她馬上抽回自己的身子,但一陣暈眩感立刻傳來,她努力站好,覺得她的五臟六腑好像都搬了家、移了位似的。
"還是先坐下來吧!"夏啟倫建議。
唐頌雅斜睨了他一眼,逕自往地上一坐。
而夏啟倫就這麼端詳起她來了,她睜開眼的那一剎那,曾嚇了他一跳,她的眼珠是湖水般的藍綠色,非常漂亮的一對眼眸,如果不是那頭濃密、烏黑的頭髮,和東方人特有的小巧薄唇,她看起來就像外國人一樣。
人家說混血兒很少是醜的,因為他們把所有輪廓的優點都集中在一起了,天啊!他不得不承認一件事--
她真是漂亮。
她真是野性。
她真是耀眼。
他們的車影響了交通,車流量愈來愈慢,而車子愈塞愈多,有些暴躁的人喇叭更是按個不停,坐在地上的唐頌雅看著這令她氣短的情形,心想待會兒警察來了該怎麼辦,小車撞大車,倒霉不說,看樣子錯還不在對方,她要怎麼樣才能扳回劣勢呢?
夏啟倫見她不語的沉默著,便走到了她的面前,再問了一次,"你真的不要緊嗎?"
"死不了的!"唐頌雅沒好氣的回答。
"還是我先迭你上醫院吧!"
"那車子怎麼解決?警察來了呢?"
"你的車子先移到旁邊,再找人來拖,能修就修,不能修的話,我賠你!"夏啟倫大方、爽快的說。
唐頌雅眉頭一抬,懷疑他的話,"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夏啟倫也懷疑自己怎麼會這麼說;但從一開始,他擔心、在意的,就只有她而不是車子,他眼中看到的,也只是她而已。
"我說話算數,現在可以去醫院了嗎?"
但這時警車卻來了,從警車上走過來一個交通警察,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們。
"有沒有人受傷?"警察問。
夏啟倫看看她,"她……"
"沒有!"唐頌雅搶先他一步回答。
"麻煩行照和駕照給我看看!"警察公式化的攤開本子。
"警察先生,我們已經決定私下和解了!"沒有徵得她的同意,夏啟倫便自作主張的說。
警察堅持先看過了證件,然後才公式化的開口:"這種小車禍本來就該私下和解就好了,偏偏要我們跑一趟,再說,車子擋在這裡。弄得整條街的馬路都不通了,造成大家多少的不便。你們難道還嫌台北的交通不夠亂嗎?"
而在警察訓話的同時,救護車也姍姍來遲,"傷患在哪裡?剛才塞車過不來!"
這次夏啟倫和唐頌雅互看了對方一眼,異口同聲的說:"沒有人受傷!"
"搞什麼!沒事尋開心!"救護車的人員給了他倆一個白眼,然後悻悻地離去。
"好了、好了,趕快把車弄走吧!"警察也不耐煩的催促著他們。
唐頌雅的身子又一陣疼痛和暈眩,夏啟倫及時的伸手去扶起了她,他把她扶進了他的車子後,很嚴肅的對她命令道,"你一定得去一趟醫院!"
"我……"她想反對。
"非去不可!"他根本不聽她的。
唐頌雅並沒有昏過去,可是她連一點反駁他的力氣都沒有,只好隨他了,即使這會兒她有些"神志不清",但她依然知道他是一個很好看、很有魅力、很陽剛味的男人,如果能夠,她不想和這種男人有牽扯。
真的不想……
※ ※ ※
到了醫院,掛好號,夏啟倫坐在唐頌雅的身旁,"你有個很好轉的名字。"
"名字只是個代號而已。"唐頌雅冷淡地說,臉上沒有友善的表情,事實上,從事發到現在,她還不曾給過他一個笑臉、一個溫和的擬視。
"我叫夏啟倫。"說話的同時,夏啟倫也遞上一張名片。
但唐頌雅並沒有接下的意思。
"如果你想寄帳單給我,最好是拿著!"他不得不幽默的提醒她。
唐頌雅這才接過手。
"要不要我通知你家裡的人?"
"沒什麼好通知的!"她嘟著嘴說。
夏啟倫有些意外的皴了下眉,難道這漂亮的女孩沒有家人?"好吧,那我留在這裡陪你!"他說得有些勉為其難,但心裡其實卻樂壞了。
"不必了,謝謝你送我到醫院,檢查完我可以自行回家,應該沒什麼事的。"唐頌雅神情冷淡的婉拒他的好意,她可不打算和個陌生人一直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的。
"就這樣?"夏啟倫臉上露出微笑。
"不然呢?"
是啊!不然呢?夏啟倫也在心裡問了自己這個問題,以今天的這個自外來說,雖不是他的錯,但送她到醫院,甚至答應賠償一切費用,他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不是嗎?可是他並不想走,只好給自己找一個借口,他想。下來確定她是否真的安好無事。
回想剛才她躺在地上,沒有生命現象的那一刻,他的心又一陣揪緊,難道眼前的這個女孩子,就這麼的"撞"進了他的生命裡嗎?
他既不想走,也不能走。
"我覺得我應該留下來,畢竟這個意外,我們兩個人都有責任。"他找著理由。
唐頌雅想藏住自己嘲弄的表情,但是她的嘴角忍不住的洩漏出她心中的想法,"夏先生,不必再浪費你的時間,如果沒有什麼大礙的話,那就算我自己倒霉;如果需要龐大的醫藥費,我會記得找你要的,你不是給了我你的名片嗎?"她有些要笑不笑的對他說。
夏啟倫還是沒有走的意思,掏出香煙,他不疾不徐的點上了火。
見他沒有起身的意思,唐頌雅的態度開始不遜,"你這個人很奇怪ㄝ!都告訴你不用陪了,難道你沒有別的事情好做了嗎?"
"你怎麼這麼不客氣,你不該如此對待你的救命恩人。"夏啟倫忍不住的說,"如果不是我,只怕你……"
"救命恩人?!"這四個字對唐頌雅而言,好像是什麼天方夜譚似的。
"不是嗎?"
"我沒叫你兇手已經很不錯了!"唐頌雅冷冷的低吼。
第二章
嚴如歡孤單、憤怒的站在電影院的門口,電影已經開演了二十分鐘了,她知道蘇愷是不會來的,他可能壓根兒就忘掉有這一回事。
她歎口氣,把手中的電影票給撕了,她也數不清這到底是第幾次,她相信他更是不知道!
伸手招來了輛出租車,她知道哪裡可以找得到他,因為她確信他一直是在那裡的。
到了公司門口,看見蘇愷辦公室的燈光依然大亮著,嚴如歡說不出她心中的感覺,意料中混雜著得意和失意,得意的是她對他的瞭解,失意的則是它的確忽略了她太多,嚴如歡自嘲的苦笑一聲,誰教她愛的人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