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咧!這回楚楚根本是整個人彈跳了起來,大眼瞪著他的表情,彷彿看見了降臨地球的異次元外星人。
「你……你……你……」食指對著他,連連三個你,半天好不容易擠出一句結論,「孺子不可教也……」她忍不住撫額,喃喃自語,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這回是徹底的放棄,顯然梵谷已經是她的極限,而他卻連這道「最低門檻」都跨不過!,
百憂解?妄想之下的產物?能想出這番荒謬滑稽的見解,真虧得他!
換個角度來看,這傢伙藝術白癡的本性愈發激得她心癢,想好好教訓……呃,是好好教育這位仁兄,替他那只有金錢和數字的腦袋裡灌輸一些藝術欣賞細胞。
「你那是在磨牙嗎?」他故意漫不經心地問道,心底死命忍住笑。
「沒有啊。」楚楚這才試圖鬆開咬緊的牙根,從齒縫裡迸出一句,皮笑肉不笑的。
八成日子太好過,她才想跟自己過不去,深吸了口氣,下定了決心。
「我決定了。」
「什麼?」他其實並不清楚她話裡真正的含意,只覺得這有趣的小女孩愈來愈吸引人了。
「我決定免費當你的美術老師,替你好好上幾堂課。」也不管這個學生答不答應,她自顧自的計畫起來。
「你,要收我為徒?」
他的聲音怪怪的,像是是壓抑不住的悶笑,她決定是自己的幻想。
「不必太感激我,我只是不能忍受沒有半點藝術細胞的男人在世界上晃瘍。」
男人並沒有太過深思熟慮,只幾秒鐘就點頭同意。「好吧。」
他們兩個對視,各懷心思的笑了開來。
「既然要成為師徒,我總該有權利知道老師的名宇吧?」
「我姓任,叫我楚楚就行。」她大方的伸出手。「反之亦然,你的名字?」
男子緩緩的伸出手,將那纖細的柔英以手整個包覆住,一種難以言喻的特殊情愫隨著交握的手泛入她的心湖,激起一陣陣漣漪。
隔著交握的手,她仰頭望進那雙沁魂懾魄的深眸,看見映在那雙澄然眼瞳裡,自己的倒影。
男人的大手握得更緊了,他目不轉睛的注視她,臉上驚詫的表情彷彿說明他也感受到彼此間那股異樣的電流。
她略略施力想抽回手,可他不讓,反倒握得更緊了。
心底小小的、一朵朵的漣漪漸漸凝聚成為一波波掀天的洶湧浪濤。她難為情地掙扎,這回,他沒再為難她,緩緩地鬆開了覆握的手。
楚楚不自覺撫住自己急遽起伏的胸口,一顆心怦然悸動得令她不知所措。
要命!一抹酡紅爬上她的臉頰。什麼小鹿亂撞?根本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情況,照她目前的心跳程度,簡直可媲美大象遊行、恐龍賽跑了。
「東方驥。」宛如琥珀般晶瑩厚醇的嗓音輕輕地吐出。
他的嘴角輕輕彎起一個神秘的弧度,楚楚捕捉到了,卻不是很明白。
「東方先生,抱歉,我來晚了。」一個衣著整齊的中年男子突然出現在他倆身邊,打破了兩人之間的魔力。
「不要緊,我也剛到。」東方驥對這位畫廊經紀人有禮的頜首。
「我要約的那位任小姐應該也快來了,就請您稍待一下……咦?楚楚?」這位兀自滔滔不絕的男子這才注意到楚楚。
「沈叔叔。」這位被稱為沈叔叔的男子正是台北藝文界有名的經紀人,對於藝術畫作向來有獨到的眼光,是將許多本土畫家推向國際舞台的幕後黑手。
一個多月前在許多藝術大獎的作品中獨獨青睞米西亞和任楚楚的作品,一心一意要提攜兩位新人,希望能簽下她們兩人的經紀權。
他的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梭巡。「原來你們早已認識啦?」
這回他穿針引線、推波助瀾邀約兩人的會面,其中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借東方驥的力量,讓這位畫壇新星攀上高峰。畢竟東方驥所主導的東方藝廊也是藝文界非常重要的一個指標。若是能將楚楚的作品引介掛在東方藝廊,就算是成功的第一步。
楚楚不解的望著兩個男人。
「早知道東方先生認識楚楚,我就不必多此一舉繞了這麼一個大圈圈。」
「沈叔叔,他是?」楚楚孩子氣的拉了拉他的衣袖,悄聲問道。
這下換他露出狐疑的眼神。「難道你不認識?他就是東方藝廊的主持人,東方集團的少主,東方驥呀。」
「啊?」一聽見這男人是今天要見面的,所謂的重量級人物,再想到剛剛出言不遜的情景,她的臉像吞了一條苦瓜滑稽得根。
而東方驥很不給面子的大笑了起來,她的臉皺得更緊了。
很久很久以後,楚楚才恍然明白男人洋溢的藝術才華和他的美學修養,同時也明白了當時那嘴角笑容裡的深意。
只是此刻,年輕、純真的她卻不知道,這個名字將為她的生命掀起翻天覆地的劇變,幡然改寫了她未來的命運。
※ ※ ※
真是災星當空、諸事不順的一天。
回到了她窩居的大廈,楚楚把自己重重的摔進懶骨頭裡,一陣長長的歎息。
她把臉埋入軟墊中,卻抑止不住腦海中那個帶著狡黠笑意的東方驥。
她一陣呻吟,翻了個身,回想今天和那位仁兄唇槍舌劍的過程,就止不住臉上的臊意。唉,簡直是丟臉丟到姥姥家。
她一陣甩頭,下章識要把這個男人的影像拋出腦海。
振作起來!她激勵自己不能再想了,決定去洗個澡,去去楣氣。
泡了一個長長的、優閒的澡後,她裹著粉色的大浴巾,綰著半濕的發,拎著手洗乾淨的貼身衣褲走向陽台。
因為這棟大廈是視野可見內唯一的高樓,而楚楚所在位置又是其中的頂樓,所以她沒有一絲春光外洩給人窺探的憂慮。
她一手抓著浴巾,略踮起腳尖企圖用僅剩的右手去勾晾起衣物,動作未免有些左支右絀。
掛上紅色的小可愛後,正想接著晾上同色系的小絲褲時,突然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直直往欄杆處一撲,手一軟,紅色的小布料就隨著一陣風,飄飄墜落到棲下的陽台上。
衣衫不整的關係,她只略略探頭,瞥見樓下陽台上一個紅色的小光點。
啊,有人。
「樓下的?」
「什麼事?」是一個男聲,且這聲音奇異的耳熟。
「請問你……呃,有沒有看見一塊紅色的……布?」她扭捏的開口。
「紅色的布?上面是不是繡著金色的小花紋圖樣,內面還繡著星期一?」
「你……你怎麼這麼清楚?」
「因為你所說的那塊『布』,正不偏不倚的落在我頭頂上。」
「啊!對不起!」真是糗大了。她連忙對下頭的人道歉作揖。儘管那人根本看不見。
「你下來拿吧。」
「嘎?」
「難不成你要我留著這塊……布,被人誤會是變態啊。」
「對不起,我馬上下去。」
顧不及未干的發,她隨意套了件白衫短褲就往樓下衝丟。
門鈴響起不久,就有人來應門了。
門緩緩打開──
「是你!」迎面的竟是……他?
「世界真小啊,小不點。」東方驥微笑的看著自己的鄰居,眼底閃著愉悅。
小、不、點?心頭火又起。管他什麼VIP、重量級人物,楚楚和他槓上了。
「還我。」她手掌一攤,口氣不善。
「有求於人口氣還這麼大?」他挑起一道眉,還是一派溫和。
「你到底還不還呀?」
「不急,來者是客,進來坐一會兒吧。」他讓開身。
「不要,拿來。」
「還是進來吧,我可不想因為這樣落了個招待不周的惡名。」
「不。」
他抬眼看她,像是看進她的靈魂深處。「你該不會怕我吧?」
「誰說我怕你來著?」楚楚不甘示弱,大步跨進屋裡。
「歡避光臨野狼之家。」他故意揶揄,門在她身後輕輕闔上。
這豈是野狼之家,這根本是世界奇觀。她瞠目結舌的望著眼前的泰姬瑪哈陵、中式頤和園、長城、大雁塔,和莫高石窟、自由女神、巴黎鐵塔、倫敦鐵橋、義大利的比薩斜塔……
「這些模型都是你做的?」
「嗯哼。」
天呀,這下她要對他另眼相看了。
「幹嘛那樣看我?」
「沒想到你除了欺負小女生之外,還有這般的本事!」
「多謝謬讚。這還你。」
「什麼?喔……」看見那輕如薄紗的布料掛在他的指上,模樣真有些不倫不類。
她連忙稱謝,趕緊收了回來,胡亂塞入褲袋裡,覺得自己臉發燙了。
他倒是落落大方的,沉吟了一會兒。「今天星期三,你該不會是穿黃色的底褲吧?」
她倒抽口氣。「你怎麼知道?!」連忙低頭看看自己有無走光之虞。
那頭的東方驥卻撫掌大笑。「我的天,你真的是依彩虹的七色搭日子在穿啊。」
被他戳破真相的楚楚,只覺得臉蛋似火燒般。「要你管!」她防禦性的衝口而出。
「韭常引人遐想的一個小癖好。」聲音輕得宛如戀人耳語。